好在波伊爾一直在前方帶路,並未留意他的表情變化,不然,一定會奇怪原本睿智穩重的唐艦長怎麼像換了個人一樣。
其實……他從未變,只是大多數時候很理智,很會壓抑心中的負面情緒罷了。
“唐老弟,下去跟她們玩玩兒怎麼樣?”波伊爾走到池邊停下,指着一位長相清純,看年紀不過16、7歲的女莫里斯奴道:“這個怎麼樣?據說還是個雛兒,比你們家那位還小一些。”
“我們家那位?”唐方愣了一下,然後回過神來,原來波伊爾在說芙蕾雅。
“這個不忙,先參觀一番再說節目不遲。”
水中的少女直盯盯望着他的眼睛,有點好奇這個領班吩咐讓她獻身的年輕人爲什麼會這麼平靜,跟以前那些姐姐說的完全不一樣。
他一點都不急,也沒有那種火熱的目光,或是陰冷的笑容。
她忽然覺得很安心,或許今天會有一個美好的夜晚,不用像有些姐妹那樣被搞得遍體鱗傷,連牀都下不來。
身爲一名莫里斯奴,她知道自己會面臨什麼命運,也知道無法反抗,反抗也不會有好結果,所以她樂觀的接受這樣的生活,因爲自降生起身邊所有人都在反覆不停的向她灌輸着一個“真理”,莫里斯奴是一項實驗的副產品,本應被銷燬、廢棄,是帝國將他們從萬惡的聯邦手裡拯救出來,賜予他們活着的機會與生存空間,做爲交換,她們理當爲帝國獻身,爲聖皇陛下盡忠。
能爲帝國做出貢獻,是一件光榮而神聖的事。而貢獻有很多種,就像她現在的工作一樣,伺候好那個男人,然後便能爲帝國財政帶來一份稅收。
這不是犧牲,這是奉獻!
莫里斯奴的人生很短,所以他們沒有種族文化。他們的智力不高,所以談不上以史爲鑑,他們接受的教育千篇一律,所以他們不知道有一句話叫“謊話說一千遍,就成了真理。”
他們活得很悲慘,卻又很滿足,他們活得很沒有尊嚴,卻又很樂觀。
有鞭子懸在他們頭頂。
他們叫它嚮導。
有人騎在他們身上。
他們叫他大恩人。
有人在玩弄他們的兄弟姐妹。
他們說是愛國,說是奉獻。
……
唐方在波伊爾的帶領下離開大殿。往後面走去,他沒有去看那個代號爲l727的女孩子的臉,哪怕她望向自己的目光有好奇,有疑惑,有高興,還有一絲可以稱之爲“愛慕”的情緒。
傻瓜其實更容易比普通人活得快樂,儘管他們不是傻瓜。
兩個人隔着一張紅毯的距離,卻像是橫着一個世界。
比起救贖。他選擇不去打擾。因爲“救贖”這個詞很重,就像貼着符文的五指山。他必須先救出自己,然後才能去救別人。
當然,至於別人需不需要他拯救,誰又能說得清呢,井裡的青蛙永遠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套着一具無形的枷鎖。
跟心情複雜的唐方不同,波伊爾很開心。因爲唐方沒有在那些女莫里斯奴身上浪費時間,而是正快步走入他設下的陷阱。
他並不知道,他所高興的,正是唐方希望的!
“唐老弟,你最好提前有點心理準備。因爲下面我帶你去的地方跟別的區域有很大不同。”波伊爾站在一棟造型有些猙獰的建築前面,說道。
這是後庭的最深處,花香已經淡不可聞,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有些怪異的味道。
唐方知道,那是血水與汗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波伊爾沒有等他回話便叩開了房門,裡面並排站着4名守衛,看不清什麼模樣,因爲他們穿着厚重的動力裝甲,手上還有槍------散彈槍!
唐方知道,那不是用來作戰,是用來屠殺的。
唐林眯了眯眼,沒有說話,只是勾起腳趾在地面點了幾下。
“拖鞋有些不合腳。”他說道。
“進來啊!”這功夫,波伊爾已經走進大廳,眼見二人還在門外,認爲唐方看到4名全副武裝的警衛有些害怕,於是解釋道:“放心吧,他們都是‘墮天使’的安保人員,用以預防某些莫里斯奴造反,不會對客人動武的。”
唐方沒有多說什麼,邁步走進空曠的大廳,跟在波伊爾身後進入一道通往地下的電梯。
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來到-1層,3人由電梯走出。
走廊的燈光有些暗,遠處傳來水滴打在地上的聲音,斑駁的石壁與上一層平滑的牆面形成鮮明的對比。
空氣中瀰漫着一種汗水的味道,有女人的悶哼,男人的粗喘傳來。
波伊爾望着唐方,說道:“你確定要看?”
“當然。”唐方面無表情說道:“都已經走到這裡,難不成回去?”
“讀萬卷書,行千里路,男人總要多走走,多看看,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沒想到唐老弟還是一個哲人。”波伊爾微笑說道。
他的語氣很舒緩,彷彿老友之間的調侃,不過唐方心裡清楚的很,這大概是一次隱晦的諷刺,因爲不管在西方還是東方,不管是中國文化,還是印度文化,都有類似“好奇心會害死貓”這樣的名言警句。
“我可不想當什麼哲人,我更想做一名釣客。”唐方笑呵呵說道:“姜太公釣魚的故事聽說過沒有?”
波伊爾一臉茫然地搖搖頭,他不知道什麼姜太公,自然更加弄不懂他這句話裡面的深意。
他諷刺唐方裝x,艦長大人又哪裡是肯吃虧的主兒。
“走吧,去前面看看。”唐方打斷波伊爾的沉思,當先走到左起第一個顯示“空閒”的房間,按下門口的開門鍵。
“唰!”安全門打開,房間的一幕出現在他面前。
一個25、6歲的女人被綁住手腳固定在特製的椅子上。嘴裡塞着一團黑絲襪。
她高高踮起的雙腿左邊一條光着,右邊一條穿着黑絲,想來嘴裡那團絲襪是從左腿上脫下來,就是不知是她自己塞進嘴裡的,還是有別人代勞。
看見唐方進門,女人眼中閃出一道光。不是希冀,也不是羞恥,而是yin.靡。
椅子旁邊有一個工具架,上面有剪刀,手銬,紅繩……
“她被餵了迷藥吧。”說話的是唐林,他有些不忍,又有些厭惡。
“沒有。”波伊爾邁步走上前,伸出肥潤的手。指尖輕輕滑過女人光着的大腿內側。
她的呼吸變重了,心跳也快了一些,嗓子眼兒發出讓人心癢的悶哼,看得出,她很享受。
“在這裡,只要你有錢,就是上帝!”
“哧!”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女人遮羞的布片掉在地上。
唐林有些意外。波伊爾這老傢伙的手勁兒倒是還不賴。
“走。”唐方拉着他向外面走去,因爲波伊爾已經將某個東西塞了進去。然後屋子裡響起更加引人入“勝”的哼哼聲。
“不知羞恥的女人。”唐林在後面嘟噥道。
唐方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有時候“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並不適用。
生存環境決定認知,決定三觀,如果一個人在地獄中生活,他拿刀的手一定很穩。殺戮已然成爲生命的一部分;如果一個人在錦衣玉食中長大,他想必不會理解窮苦人家的悲與傷,在他站在帝國大廈頂層俯瞰整座城市的時候,當她走在布拉格街頭望着遊船上彈琴的異域青年微笑的時候,他們不會想到有些人在推着堆滿食品的三輪車往小巷深處躲。不會想到有些孩子的上學路比取經都難。
有人追求理想,有人爲了生活,這不可悲,這很無奈。
唐方想到了前殿那個還在等他回去,然後獻出自己第一次,代號爲l727的女孩兒,如果她一直留在這裡,按照聖皇陛下爲她們安排的命運頑強地活下去,想來,剛纔那個屋子裡的女人便是她未來的寫照。
波伊爾從房間裡走出來,洗了手,很乾淨。
唐方沒有理睬他,又打開一個房間,裡面有兩個身無寸縷的女人,雙手被繩捆住,吊在一個小型液壓平臺上,讓她們懸空還是腳踏實地,這取決於男人的愛好。
看到安全門開啓,兩個女人扭動着腰肢與雙腿,衝唐方拋來一個與其說是嫵媚,不如說是勾引的眼神,俏生生說道:“哥哥,進來呀……”
唐方沒有動,進去的波伊爾,他拿起角落裡的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在那名叫唐方“哥哥”的女人身上,然後換來一聲似舒服又似痛苦的驚呼。
鞭痕很紅,就像她的臉。
唐方轉身出門,繼續打開另一個房間,這次眼前出現的一幕讓他有些吃驚,因爲跟前兩次不一樣,椅子上綁着的是個男人,一個有着滿身健美肌肉的男人。
他帶着眼罩,穿着特製的情趣皮衣,嘴裡綁着口塞,雙腳被固定在椅子的兩根腿上,椅子下面還垂着條一尺左右的尾巴。
應該是聽到開門聲,那個男人使勁晃晃身體,嘴裡發出一陣哼哼。
唐方沒有等到波伊爾過來便從屋裡抽回腳,他的臉有些白,唐林也一樣。
波伊爾有些好奇,按開房門打量一眼屋內情形,梗着嗓子發出公鴨似的兩聲笑,說道:“莫不是唐老弟以爲這裡只招待男客?退一步來講,就算都是男客,保不齊也有一些人喜歡這種調調。”
唐方嘆口氣,沒有說什麼。
“我說過,在這裡,只要你有錢,沒有辦不到的事,‘阿爾凱西’是一個旅遊城市,最重要的就是讓客人開心,放鬆……”說完,波伊爾走到通往-2層的電梯前面:“接下來你會看到更有衝擊力的畫面。”
他走進了電梯間,沒有問唐方還要不要繼續看下去。
他其實很想湊到唐方面前,笑着說:“做哲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唐方深吸一口氣,帶着唐林走進電梯。
門緩緩閉合,腳下傳出輕微的震動,不大功夫。伴隨一聲輕響,門開了,幾人前後腳走出。
-2層與-1層完全不一樣,-1層如同中世紀的瘋人院,燈光昏幽,石牆斑駁。有股子讓人心塞,想要發泄內心鬱悶的感覺,而-2層則全然不同,好像一下子由中古來到未來。
整個樓層便是一個房間,不管是地板還是牆壁、天花板,都散發着明晃晃的光,將整個空間照的一片雪亮。
房間很寬廣,足有三十幾米高,無數好像格子的房間懸吊在空中。並緩慢地饒着固定軌道旋轉。
這一幕很科幻,很明快,然而,與之相反的是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子濃重的血腥味,是從哪些格子樣的房間裡溢出來的。
透過格子房間透明的牆壁,可以看到裡面有人居住。
當然,“居住”這個詞很不講究,他們或被繩索捆住。或被固定在樁柱上,又或者被吊在半空。
這些人男女皆有。但無一例外全部光着身子,部分人身上還印着斑斑點點的淤痕,或者青腫,甚至刀劍傷。
“怎麼樣,還不錯吧。”波伊爾一面說,一面朝着蜿蜒向上。呈螺旋型環繞整個房間的水晶通道走去。
原來那些看似明亮的格子房間不過是囚室,唐方的表情有些陰沉,一言不發地跟在他身後。
波伊爾在水晶通道入口停下,通過控制終端調來一部懸浮平臺,當先走上去。朝二人招招手,示意他們上來。
或許是看到唐方的臉色有些陰沉,他聳聳肩膀,解釋道:“這些囚室裡關押的莫里斯奴都是傷害過客人,或者精神崩潰瘋掉的傢伙,不值得你去同情。”
“我沒有同情他們。”唐方冷着臉說道:“還有,我應該怎麼想問題不用你教。”
波伊爾再次聳聳肩:“好,好,好,算我多管閒事。”
水晶通道下方的磁力系統亮起一個個向前的箭頭指示燈,平臺沿着軌道向上滑行。
唐方趁機打量那些方格子囚室,其中70只有囚徒,另外大約30囚室除了囚徒外還有穿着體面的正常人。
他們或揮舞着拳頭,砸在囚徒的臉上,或手持棍棒、長鞭,一臉暴戾地抽着,打着,宣泄着內心深處因生活與工作積壓的抑鬱情緒。
在這個世上活着很累,人總要學會減壓的方法,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而不用擔心受到報復,這是最快速,也是最易讓人上癮的。
做爲一個文明人,開始的時候或許會很牴觸這種行爲,可一旦邁出第一步,多數人都會嚐到甜頭,甚至於激發內心的野性,沉迷此道。
在唐方與唐林眼中,這是邪道,但是在他們看來,這僅僅是一樁交易,用金錢換來的一種減壓方式,這些囚徒跟外面那些應.召女沒什麼分別。
如同歷史上那些玻璃廠、水泥廠、電鍍廠之類的企業,資本家不是同樣將利益建立在對工人身體的傷害上嗎?
在那樣惡劣的環境下工作,時間長了很容易患上慢性病,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而在這裡,對於莫里斯奴而言,區區皮外傷算得了什麼?他們的身體素質很好,三五日的功夫便會復原如初。
所以,越來越多的人認爲,這就是一項特色服務,僅此而已。
水晶通道的盡頭是一個懸於20米高空的平臺,上面站着一些旅客,三五名“墮天使”的工作人員,角落裡還有幾名荷槍實彈的安保士兵在來回巡邏,以預防出現什麼特殊情況。
波伊爾操縱磁懸浮設備在平臺邊沿停下,3人相繼走下,來到中央控制檯前面。
“墮天使”的工作人員正心無旁騖地操控着電子設備,身前是巨大的顯示器陣列,記錄着每一個囚室內的影像,以及囚徒的健康指數。
“可惜時間不允許,如果是一些特殊的節日,你還會看到囚徒們提供額外的活動項目,比方死亡競速,徒手鬥獸之類的。”
波伊爾倒揹着雙手,一面走,一面解釋道。
唐方默不作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監視器陣列上的畫面。
房間很大,卻很憋悶,沒有清爽的風,也沒有草木芬芳,只有瀰漫在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大型排風扇轉動的沉悶嗡鳴。
他指着一臺監視器上身纏白布,好像木乃伊一樣固定在醫療櫃裡的人問道:“這是什麼情況?”
一名40歲左右的女性回頭望了他一眼,沒有說話,波伊爾從旁邊走過來,與他肩並肩站在一起,淡然說道:“你有仇人嗎?”
“有。”唐方說道:“很多……”
“但是對一般人來講,一生中可以恨的人不多,它們有些可以消散,有些不僅不能消散,或許會貫穿整個生命,當仇恨越積越多,而你又沒有能力去宣泄的時候,你會怎麼做?”
唐方一下子懂了。
“他們值多少錢?”他問道。
“不貴,平均下來也就5萬星幣左右,當然,這不包括手術費,營養費,看護費等等等等……不過如果你是vip,可以享受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