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終於輪到咱們喪盡天良陳應良的倒黴老丈人王世充再次登場了,這裡必須說一句良心話,王世充這次來真的是想幫着不肖女婿拿回虎牢關,打通與東都洛陽的直接聯繫,在管城按兵不動,也不是什麼消極避戰,只不過是性格習慣使然,想讓不肖女婿先和敵人拼一個兩敗俱傷,然後再出手揀便宜。同時陳喪良那裡如果真的撐不下去,王世充也一定會及時出手,不可能坐視陳喪良兵敗覆沒。
此外,老王家一幫人的慫恿勸說,也是王世充按兵不動的一個關鍵原因,聯手大戰杜伏威時陳喪良做事不地道,佔足了便宜讓老王家吃夠了虧,本就已經得罪了心胸狹窄的王氏宗族,雁門大戰時陳喪良身爲全軍主帥,對老王家不僅沒有半點照顧,還拿王仁則來樹典型正軍紀,暴打了王仁則一頓軍棍,所以老王家的人就沒有一個看陳喪良這個親戚順眼,自然也就有機會就要噁心陳喪良一把。
在這樣的形勢下,錢向民想要勸說王世充立即出兵北上爲陳喪良分擔壓力,正常情況下成功希望當然是微乎其微,不過事情也很難說,至少錢向民大肆宣揚的楊侗犒賞,就徹底打了一個王世充和王家衆人一個措手不及……
“錢向民跑到伙房去對衆軍散播越王殿下的犒賞情況?還已經讓我們大營裡的很多人知道了?”
問了這個問題,又得到了確認答案,王世充直接重重一拳砸在了桌子上,鐵青着臉罵道:“匹夫!這肯定又是陳應良那小子的授意!想用糧草犒賞引誘我們的將士主動求戰,逼迫我們儘快北上去和瓦崗賊拼命!”
“叔父,把錢向民抓起來,治他一個惑亂軍心之罪!”老王家最恨陳喪良的王仁則慫恿道。
“放屁!”王世充沒好氣的罵道:“錢向民是越王殿下派來的,抓他?你想造反啊?再說了,錢向民只是公佈越王殿下的犒賞情況,算什麼惑亂軍心?”
“賢弟,那怎麼辦?”王世惲問道:“姓錢的宣讀了越王殿下的鈞旨,要求我們立即北上,我們怎麼應對?”
“怕什麼?我們只受命於皇帝陛下,不受越王殿下直接指揮號令,要我們立即北上,繼續找藉口拖延就是了,怕他做什麼?”王世充冷笑了一通,然後才吩咐道:“把錢向民叫進來吧,收了詔書就打發他滾蛋。”
親兵領命而去,不一刻,錢向民被領進王世充的中軍大帳,同時進帳的還有以費青奴爲代表的幾名非王姓將領,王世充知道他們是來探聽消息,心中不滿卻沒有流露,只是客客氣氣的與錢向民客套,又在錢向民拿出了楊侗的詔書,率領衆將行禮拜接詔書,聆聽錢向民唸誦楊侗鈞旨,而楊侗的詔書內容也與錢向民的大肆宣揚大概一致,除了說明這是表彰王世充的千里來援之勞,再有就是宣佈犒賞數目,要求王世充儘快率軍北上,通過黃河水路獲得犒賞。
唸完了詔書,王世充等人敷衍了禮節,各回各位,正式的較量開始,王世充假惺惺的問道:“向民賢侄,你是自洛口倉戰場而來,洛口倉那邊的情況,現在如何了?”
“還算撐得住。”錢向民如實答道:“陳留守率軍五萬餘人駐屯洛口倉,瓦崗賊軍和李密賊軍幾次攻打洛口倉,都被我們東都軍隊擊退,雙方都有些損失,但東都軍隊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新兵太多,老兵精銳太少,所以陳留守他自己都承認,他現在守住洛口倉問題不大,難題是如何奪回虎牢關,徹底解除亂賊對洛口倉的威脅。”
“那就好,只要能夠確保守得住洛口倉就好。”王世充打蛇隨棍上,微笑說道:“賢侄回去可以告訴我那賢婿,就說叫他放心,等我這裡籌備足了足夠的糧草,馬上就提兵北上,和他聯手夾擊翟李二賊,奪回虎牢關。”
“王留守,我們還要糧草?”錢向民的宣傳見了效果,費青奴首先就提出質疑道:“軍隊裡現在有多少糧草,末將雖然不知,但是北上到了黃河岸邊後,堅持到東都方面送來糧草肯定問題不大吧?再說了,管城這裡去年被亂賊打爛了,耽誤了冬麥下種,我們還能籌集到什麼糧草?”
“是啊,王大帥,我們沒必要再耽擱了。”彭城副都尉邱升也說道:“郇王這邊連自用的軍糧都不足,還能給我們提供多少糧草?洛口倉那邊糧食要多少有多少,與其讓將士在管城這裡啃野菜糰子,倒不如儘快北上,只要和陳留守會了師,我們就再不用擔心糧草供應的問題了。”
費青奴和邱升帶了頭,其他的非王姓將領也紛紛附和,七嘴八舌的只是勸說王世充儘快北上,不要再在管城這裡白白浪費時間,王世充心中忿怒,臉上卻笑容依舊,揮手笑道:“衆位將軍,不要焦急,我也知道應該北上會師,可是軍情複雜,現在我們對翟李二賊的具體情況瞭解還不多,李密逆賊屯兵虎牢關東門之外,搶佔了地利,又始終沒有新的動作,沒有理想的戰機出現,我們……。”
“王留守,李密賊軍三天前不是已經向虎牢關西面轉移了一部分軍隊麼?這還不算新的動作?”費青奴打斷,很奇怪的問道:“李密賊軍移營向西,東營這邊兵力削弱,這難道還不是我們的進兵戰機?”
“李密賊軍三天前已經向虎牢關西面轉移了一部分軍隊?我怎麼不知道?”
王世充大吃一驚,立即把目光轉向旁邊的王世惲和王仁則父子,負責斥候細作事務的王世惲父子則是神情尷尬,遲疑了一下,王世惲才說道:“賢弟莫怪,是有這事,不過李密多詐,我們的斥候無法確認這是否他在故意誘敵,也還沒有確認他的具體移營情況,所以我們就還沒有向你稟報,準備仔細探明瞭情況再說。”
王世充一腳踹死王世惲父子的心思都有了,明知道廢物四哥和陰險侄子是故意報復陳喪良有意隱瞞,卻又不便當衆追究,只能是重重哼了一句,道:“那探察清楚沒有?”
“差不多了。”王世惲無可奈何的答道:“李密賊軍大約往虎牢關西面分兵三萬立營,虎牢關東面的賊軍營地有所變動,規模稍微縮小了一些。”
“不過還是兵力強盛。”王仁則趕緊補充道:“此外,我們的斥候還已經確認,李密逆賊本人仍然還是駐紮在虎牢關東面。”
又重重哼了一聲,王世充的臉色異常難看,然而就在這時候,帳外卻又有親兵來報,說是錢向民的隨從請錢向民出帳,有要事稟報,錢向民告了個罪,匆匆出帳去與隨從見面,王世充見了心中生疑,立即向王仁則使了一個眼色,王仁則會意,立即跟隨出帳去查看情況。
不大一會功夫,錢向民重新回到了中軍大帳,卻沒有向衆人說明出帳原因,只是向王世充拱手說道:“王留守,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那下官就告退了,下官昨天晚上只睡了一個時辰,實在累得不行,想要回去休息,如果王留守不介意的話,下官就下去睡覺了。”
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馬上就提出回去休息,錢向民這一古怪舉動,讓費青奴和邱升等隋軍將領難免都有一些愕然,王世充則心中更是狐疑,不僅沒有乘機打發錢向民滾蛋,還說道:“向民賢侄,別急,再等等,現在我還想知道賢婿那邊是什麼打算,尤其是如何破敵,我那賢婿可有什麼佈置安排?”
“叔父,道路阻塞,交通不便,陳留守他能有什麼安排佈置?”錢向民苦笑說道:“只請叔父你儘快提兵北上就是了,到了虎牢關那裡見機行事,有機會就聯手作戰,沒機會就各自見機行事,反正叔父您北上後,李密逆賊的糧道後路受到威脅,戰機要多少有多少。”
“那應良可有要求我們何時北上?”王世充追問道。
“這……。”錢向民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叔父你是彭城留守,與陳留守官職相當,又是陳留守的長輩岳父,陛下雖然有旨,讓你我二軍會師之後,由陳留守統率全軍指揮於你,但我們現在畢竟還沒有會師是不是?所以叔父你自己看着辦吧,反正洛口倉那邊絕對撐得住,也不急這一天兩天的,如果着急催促叔父你進兵北上,給了亂賊機會,那我們的罪過就大了。”
“什麼意思?欲擒故縱?還是虎牢關那邊象淮水大戰一樣,突然出了什麼變故?”王世充心下越來越狐疑,也越來越懷疑錢向民剛纔出去到底做了什麼。
王世充狡詐,即便滿腹狐疑也沒有說出口,旁邊的費青奴卻是個直腸子,立即問道:“錢大人,聽你的口氣,好象陳留守並不看重我們彭城援軍,有沒有我們都一樣?”
“費將軍,你誤會了,我們陳留守一向謙虛謹慎,怎麼可能對你們不敬?”錢向民慌忙擺手,還擦了一把額頭,然後又說道:“就好象剛纔吧,我在後營告訴你們麾下的將士,說只要到了黃河岸邊就可以通過水路獲得充足的糧草補給,其實就是陳留守的交代,讓我幫着你們穩定軍心,讓你們麾下將士知道糧草不用擔心,不去發愁可能斷糧。”
越描越黑,越解釋漏洞破綻越多,錢向民之前在後營故意散播犒賞消息,傻子都明白錢向民這是故意在引誘王世充軍儘快北上,現在錢向民卻解釋爲幫助王世充穩定決心,奸詐多疑的王世充要是相信那就真是傻子了。這時,王仁則也快步回到了中軍大帳,還立即向王世充使了一個眼色,王世充會意,吩咐了一句讓衆人暫侯,然後就領着王仁則進了後帳,低聲問道:“什麼情況?”
“查清楚了。”王仁則低聲說道:“是又有兩個從北面來的東都信使進了我們的大營,點名見了錢向民,小侄在旁邊偷聽他們的談話,隱約聽到了黎陽倉幾個字,還聽到一句什麼需要我們攻打黎陽倉。”
“虎牢關那邊難道出問題了?”王世充心中一凜,暗道:“虎牢關那邊突然生變,陳應良小子有把握拿回虎牢關,不需要我們幫忙就可以獨吞光復虎牢關的大功,然後又想安排我們去攻打黎陽倉,去和李密逆賊那邊對耗?”
生出了這個疑,但考慮到不肖女婿的奸詐狡猾,王世充卻不敢隨隨便便下這個定論,迅速盤算了片刻後,王世充又低聲問道:“虎牢關那邊,最近可有什麼新的動向?”
“最新探報,昨天翟讓和李密二賊聯手攻打了一次洛口倉。”王仁則低聲答道:“戰事時間似乎很長,截止到昨天晚上二更,我們的斥候都沒有發現賊軍有退兵跡象。”
“昨天晚上二更都沒有收兵?”王世充心下盤算,又猛的想起一事,忙說道:“等等,剛纔你是不是說過,後面來的兩個東都信使,是從北面來的?”
王仁則點頭,王世充頓時又明白了什麼,暗道:“時間差不多能對上了,如果走水路送信,再從通濟渠南下管城,昨天晚上的消息,是可以在這個時候送到管城。”
其實陳喪良和錢向民私下裡商量的這個欲擒故縱之計破綻極多,漏洞更是數不勝數,很多環節就根本無法圓滿解釋,但越是這樣粗淺簡單的計策,卻越是把王世充吃得死死的——因爲王世充太多疑了,也太愛佔小便宜了,再加上陳喪良又是出了名的奸詐,這樣漏洞百出的欲擒故縱之計,相反倒半點不象出自陳喪良的手筆,所以王世充越是盤算,就越是覺得這不象是該死女婿的刻意安排,也越來越覺得應該出兵,先搶佔有利地形,以免將來去承擔更加困難艱難的攻打黎陽倉任務。
這時,王世惲也突然匆匆進了後帳,向王世充拱手說道:“賢弟,出事了,許多將士在中軍營地門前聚集,一致要求儘快出兵北上,不要再在管城這裡浪費時間。”
“反了他們了!”王仁則一聽大怒,馬上就自告奮勇道:“叔父,讓小侄去收拾他們,宰了幾個帶頭的,保管他們全部閉嘴!”
說罷,王仁則一拱手轉身就走,一直飛快盤算的王世充也立即下定決心,喝道:“站住!別去殺人!去告訴他們,叫他們各自回營,我們今天就拔營北上!”
“叔父,你真的要現在就北上?”王仁則大吃一驚,趕緊反對道:“用不着這麼急吧?讓陳應良小匹夫多和亂賊拼一拼不是更好?”
“遲早是要北上的,從各種跡象來看,現在應該是我們出兵北上的最好時機。”王世充冷冷說道:“就算有詐也沒關係,到了黃河岸邊,我們只要深溝高壘堅壁待敵,我們是生力軍,陳應良那裡是接連作戰的疲憊之師,翟讓和李密奸賊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應該先和誰決戰!”
聽了王世充的分析,王仁則覺得有理,也立即改了口,點頭說道:“叔父所言極是,陳應良小賊和賊軍接連交戰,軍隊疲憊,士卒多傷,賊軍是應該繼續和他交戰,我們只要深溝高壘不去交戰,照樣可以隔岸觀火,還可以先把東都犒賞拿到手,緩解我們的缺糧之苦。”
“就這麼辦了,快去安撫士卒。”王世充喝道:“再有,別總是小賊小匹夫的叫,他是你堂妹夫,又是朝廷高官,對他尊敬點!”
於是乎,就這樣,原本一個錯漏百出的欲擒故縱之計,居然反倒打動了狡詐多疑的王世充,回到了前帳之後,王世充根本就沒有猶豫,立即就下令擂鼓聚將,將楊侗的犒賞正式向全軍將領公佈,藉口虎牢關軍情緊急,也不能辜負越王楊侗的重獎犒賞,命令全軍即刻拔營北上,向虎牢關戰場開拔,到黃河岸邊立營備戰!
命令傳達,飽受缺糧之苦的彭城隋軍將士歡聲雷動,拔營進兵的速度十分之快,錢向民卻再一次跑到了王世充一家人的面前唉聲嘆氣,不斷詢問王世充爲什麼會突然決定進兵開拔,最恨陳喪良的王仁則被纏得煩了,乾脆冷笑問道:“爲什麼突然進兵?當初淮水大戰的時候,你們爲什麼突然進兵,我們就爲什麼!”
錢向民的唉聲嘆氣當然是裝的,不過真正爲之叫苦的大有人在,就在同一天,李密和翟讓確實已經敲定了在第二天聯手出兵七萬猛攻洛口倉的戰術,還提前準備起了夜戰必須的乾糧火把,準備着在第二天猛攻洛口倉直至深夜,還議定陳喪良一旦露出後力不支的破綻,翟李聯軍就將再次派出後軍,接連不斷的猛攻洛口倉和隋軍營地,用農民起義軍最拿手的人海戰術徹底淹死罪該萬死的陳喪良!
一切都準備好了,還連敢死隊都組織好了,然而當天傍晚,王世充突然拔營北上的消息忽然傳來,正在與翟讓及大小將領飲酒聚宴的李密,卻一下子手中酒杯落地,黑臉也一下子變成了紫紅色。再然後,李密跳了起來,一腳就踢翻了自己的面前案几,大罵狂吼道:“王世充!****你孃的十八代祖宗!你這條胡狗,早不進兵晚不進兵,爲什麼偏偏要在今天進兵?!活該你閨女被陳應良奸賊搞大肚子,你造孽啊!”纏得煩了,乾脆冷笑問道:“爲什麼突然進兵?當初淮水大戰的時候,你們爲什麼突然進兵,我們就爲什麼!”
錢向民的唉聲嘆氣當然是裝的,不過真正爲之叫苦的大有人在,就在同一天,李密和翟讓確實已經敲定了在第二天聯手出兵七萬猛攻洛口倉的戰術,還提前準備起了夜戰必須的乾糧火把,準備着在第二天猛攻洛口倉直至深夜,還議定陳喪良一旦露出後力不支的破綻,翟李聯軍就將再次派出後軍,接連不斷的猛攻洛口倉和隋軍營地,用農民起義軍最拿手的人海戰術徹底淹死罪該萬死的陳喪良!
一切都準備好了,還連敢死隊都組織好了,然而當天傍晚,王世充突然拔營北上的消息忽然傳來,正在與翟讓及大小將領飲酒聚宴的李密,卻一下子手中酒杯落地,黑臉也一下子變成了紫紅色。再然後,李密跳了起來,一腳就踢翻了自己的面前案几,大罵狂吼道:“王世充!****你孃的十八代祖宗!你這條胡狗,早不進兵晚不進兵,爲什麼偏偏要在今天進兵?!活該你閨女被陳應良奸賊搞大肚子,你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