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和做手術,有着很相似的地方。兩者都需要周到細緻的事前準備和觀察,精心設想推演事情的每一個步驟,模擬任何有可能出現的意外狀況,等等。
零下沒有殺過人,但是他卻拿過手術刀。
所以這一次,他要用做手術的方法,來完成自己神聖的使命。
剛剛悟出幸福真諦的零下,受到了黑白無常的啓發。他明白了,殺人,其實是有很多方法可以選擇的。魚死網破玉石俱焚,只是萬不得已之下才採取的極端方式之一。
可是,他雖然對自己的手術刀很有信心,對這次的報復,卻並沒有太大的把握。
但至少要試一下。
如果上天不肯幫忙,抑或自己沒有黑白無常那樣的聰穎頭腦,那麼,再和何麗同歸於盡也不遲。
抱着這樣的想法,零下很快使自己冷靜了下來。開始向每次面對疑難雜症一樣,認真的思考和準備起來。
他在距離航母一個路口的地方下了車,然後提着一個小型的黑色箱子,徒步來到了航母入口處的停車場上。這樣做,可以儘量的掩蓋自己的行跡,使得自己隱藏的更好,不留下任何明顯的線索。
最簡單的意外,便是車禍。零下屬於有車一族,對轎車的性能和構造可謂頗有心得,只需要挑斷某根線,或者鬆動某個螺絲,一宗意外便可以製造成功了。
所以,他首先想到的便是在何麗的車上動手腳。
何麗和黑人來航母的時候,是先後來到的,何麗開的是自己的車,還是以前的那輛鮮紅色的比亞迪,昨天晚上,零下再度對這款車的構造和配置等深入研究了一遍,現在的他,對這款車可謂是瞭如指掌。
黑色的皮箱內,有現成的工具,只要給他一個安全的環境,只需要最多一分鐘的時間,便可以把這輛車變成何麗的死亡坐騎。
問題是,停車場內的四角,都安裝了性能優良的攝像頭,這些攝像頭二十四小時自動攝取儲存圖像,就像數雙雪亮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監控着停車場內的角角落落。
所以,首先要做的,便是讓那四個攝像頭失靈,或者使自己隱身,讓它們無法發現自己。
沒有先進的干擾設備,也不可能像電影的神偷那樣,身手高強飛檐走壁,用幾顆飛鏢就可以將攝像頭打落。那麼,就只有隱身自己。
這個零下早已準備好了。
他提着箱子躲在了停車場外黑暗的四角里,飛快的動作了一番,半分鐘後,一個身穿大號的黑色雨衣,雨衣已經有些破爛,但帽子卻保存良好,整張臉都隱藏在雨衣帽子裡的男人快速的走進了停車場,這個男人身材臃腫,身高足有一米**高,他手裡提着一個黑色的破爛的包裹,一副典型的流浪漢的摸樣。
大個子的流浪漢走的很隨意,但速度卻很快,眨眼間便走進了停車場,走進停在那裡的數輛轎車中間。走到一輛比亞迪紅色轎車面前時,他手裡的包裹突然脫手而出,裡面整個半個奇形怪狀的饅頭頓時滾了一地,流浪漢彎下了腰,開始認真的撿起地上的饅頭……
半分鐘後,流浪漢終於撿完了所有的饅頭,他將包裹往肩上一背,大搖大擺的走出了停車場……
不錯,這個傢伙不但是個優秀的醫生,還真有點做殺手的潛質。至少,他懂得活學活用。
躲在樓上的木子直到看着零下喬裝改扮之後的背影消失在停車場外的陰影裡,才緩緩的放下手裡的望遠鏡,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
“六色,他去哪兒了?”木子拿起手機,輕聲問在對面樓層的窗戶邊監視的歐陽六色道。
“好像要上天台。”歐陽六色回答道。“哦,沒錯,他現在正在登上天台。”
“天台……”木子低聲的重複了一句,問道:“他換回原來的服裝了?”
“沒有。”歐陽六色回答道,“只是那高跟的靴子換掉了,雨衣什麼的都沒有變化,包裹不見了,現在他還提着那個黑色的箱子,正在悄悄向天臺前進。”
“明白了。”木子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這傢伙看來還準備了不止一個計劃……可惜,都太粗糙了。”
“你好像有很大的把握,零下不可能成功?”歐陽六色輕聲問道。
“是的。如果沒有那個黑人班尼在的話,他還有一點點僥倖成功的機會,現在,他的機會幾乎爲零。而且……”木子悠悠的嘆了口氣,端起了面前桌子上的酒杯。
透明的高腳杯中,紅色的酒液,在燈光下散發着詭異的光澤。
“而且怎樣?”歐陽六色疑惑的問道。
“而且很可能,零下會栽在班尼的手裡。”木子眯起雙目,仔細研究了一會兒高腳杯中的液體,然後猛地將酒一飲而盡,冷冷的說道。
“爲什麼?你……你又是怎麼知道的?你……你給我站到窗前來。”歐陽六色先是吃驚,然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麼,語氣變得急促冷硬起來……
木子聽話的走到窗前,一手舉起了望遠鏡。
歐陽六色就站在他對面樓層的窗戶前,她也端着望遠鏡,直直的盯着自己。
“木子,你剛纔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我提醒你,雖然零下失信,並且放棄了我們之間的交易,可是,這並不能成爲你報復他的理由!如果這次我們不請自來是爲了報復零下的失信的話,我……我是不會再繼續下去的,我宣佈退出!”
歐陽六色的口氣忽然變得凌厲決絕,透過耳機,幾乎震得木子雙耳嗡嗡作響。
木子搖頭苦笑,看來,六色誤解自己了。
“你也見過了班尼,你覺得他像什麼人/”木子沒有正面迎接歐陽六色的話鋒,而是忽然變了個角度問道。
“班尼……”歐陽六色頓了一下,很不自信的回答道:“我只是遠距離的看見他幾次……看他的打扮,以及每次出來都是前呼後擁的樣子,我覺得他應該是個富豪,或者高官?”
“他是富豪,而且是個不簡單的富豪。”木子忽然很肯定的說道。頓了一下,就在歐陽六色默默的消化着他的話的時候,他又忽然繼續說道:“六色,看着我。”
於是,在中海市的深夜裡,在這個最豪華的航母上,出現了一副這樣的景象:兩個手持望遠鏡的人,在夜色中隔着湖水彼此凝望。
“六色,有時候我覺得其實你還是不夠了解我。”木子深沉的說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再次參與到這件事情中來,不是爲了報復零下,而是來救他一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