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的夜空,銀白的月光,雪白的大地,城市偏僻寂靜的一角。
小命獨立在一望無垠的雪地裡,任憑犀利的夜風吹拂着他的臉。鏡片後的目光久久的注視着月色下逐漸遠去的背影。
那是個身材並不算高大的男子,穿着黑色的風衣,步履矯健,舉手投足之間都給人一種踏實可靠的感覺。
他當然就是木子,小命最信賴,最崇拜的人。
小命雖然嫉惡如仇,天生睿智過人,比起同齡人成熟的多,但作爲年紀輕輕的新新人類,那種年少輕狂不可一世的作風,依然能在小命身上找到蹤跡,在遇到木子之前,他很少佩服過誰。但自從遇到了黑白無常,加入到了死神團隊之後,他的世界徹底的改變了……在他的內心中,木子就像一個迷一般的存在,他並不比自己大多少,但無論是心智還是社會經驗,都比自己高了不知一個檔次,從第一個任務,從趙天龍事件開始,木子幾乎從未錯過,他的每一個計劃,每一個步驟,似乎都像諸葛孔明般神奇,貪婪如趙天龍,兇殘如賈耀新,狡猾如龍三,奸詐如劉珊,變態如佐藤三人,這些看起來強大無比的人渣,都在他輕捻頭髮的動作裡灰飛煙滅,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更令小命佩服的是木子的謹慎和機敏。就像他經常說的,死神團隊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它雖然代表了正義,卻違背了法律,所以,死神團隊不但要與罪惡抗戰到底,還要保持低調和隱蔽,與警方周旋到底……而自己恰恰缺少的,就是與警方周旋的經驗,以及保持低調保持隱蔽的信念,自己的年輕和衝動,決定了自己的莽撞和失誤,在以往的幾次任務中,自己不止一次的因爲衝動而險些犯下彌天大錯而置整個死神團隊與困境之中,是木子,心細如髮處事不驚,一次次的將危機化解於襁褓之中……
隨着加入死神團隊的時間變長,自己的閱歷和經驗在在不停的增長中,在剛結束的佐藤事件中,自己完美的完成了木子交給的任務,爲剿殺佐藤立下了汗馬功勞。就在自己洋洋得意的時候,一個很久以前就被自己埋下的定時炸彈卻忽然引爆了……當初剛剛到黑白無常的身邊,年少無知的他天真的以爲自己終於找到了組織,從此之後自己和黑白無常三人,就像古代的大俠一樣,可以快意江湖懲奸除惡……所以在離開秀溪之前,他毫不猶豫的找到了好朋友薛惜的父親——老薛,將自己的聯繫方式留給了老人,並承諾無論自己走到哪裡,這個聯繫方式都不會更改,只要老人需要他,只要一個電話,自己就會在最短的時間趕來……
直到很久之後,小命才意識到自己的這個做法是多麼的荒謬和可笑,自己這樣做,無疑就像給死神團隊留下了一顆定時炸彈,而且還是重磅的——今後無論自己走到哪裡,這個不變的聯繫方式就彷彿給警方提供了高精度的導航儀……儘管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心中忐忑,但是他仍然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木子和歐陽六色。因爲他想到,當初他們離開秀溪的時候,村裡還沒通上電話,甚至還有很多村民,包括老薛,都不知道電話是什麼東西,所以老薛聯繫到自己的可能性並不大,更何況,老薛一介村民,又會有什麼意外發生,以至於非要聯繫自己不可?考慮到這兩點後,小命放棄了把這件事告訴木子的想法,他認定老薛聯繫自己的機率非常低,接近爲零……
可惜人世間的事情就是這樣奇怪,真正的結局上演之前,沒人能猜得到下一步會發生什麼。離開秀溪後的小命,跟着死神團隊東奔西走,誅殺了一個又一個的罪惡,時光在充實和驚心動魄中飛逝而過,小命自然不會想到,當他和死神團隊策劃實施着一場又一場的殺人計劃的時候,遙遠的秀溪也終於受到了改革春風的波及,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幾個月的時間裡,不知道電話爲何物的村民們,現在能熟練的應用手機發彩信上網了……於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天小命和飛揚出去逛街,剛回到酒店的時候,雙卡手機裡的那個塵封已久,幾乎從未用過的手機卡,忽然有電話打了進來,小命疑惑的接起後,聽到電話那邊薛老爺子的聲音時,他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嘴巴張的能塞下一隻鴕鳥蛋。
聽完老薛的電話後,小命陷入到了深深的思想鬥爭中。
無故丟失的小孩,肆無忌憚的人口販子,傷心欲絕的母親,彷徨無助的鄉親,翹首以盼的老薛和村長……所有的細節似乎化作了無數雙手,不停的召喚着他,要他信守承諾,負起責任,回秀溪去幫助老薛他們處理失蹤兒童的事情,而另一方面他當然知道,他的這次回去意味着什麼——只要他一回去,就意味着將自己的錯誤更嚴重化擴大化,甚至,是無法挽回的地步……
那麼,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不管怎樣,秀溪是必須回去的。即使自己不是死神團隊裡的一員,只是個普通人,也必須要爲自己說過的話負責,也要遵守自己的承諾。這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守則!
那麼,自己到底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木子和大家呢?
小命當時的第一個想法,是在不驚動大家的情況下,獨自一人離開團隊回秀溪,那樣即使自己犯錯,最後也是自己負責,即使萬一被警方盯緊抓捕,倒黴的也只是自己一個,不至於讓整個團隊受到關聯……但是,他又不捨得這個團隊,他更擔心自己離開後,大家會因爲擔心自己的安危,而且,他毫不懷疑木子的能力——他一定會不遺餘力的找到自己,而且有風影這樣的找人高手助陣,他也肯定能找到自己……那樣的話,自己還是把整個團隊拉下了水。
就在他舉棋不定的時候,木子卻發現了他的反常,主動找他談話了。當他走出房間,看到月光下木子的眼神的那一瞬間,他終於下定了決心,他終於知道該怎麼做了——木子的眼神就如同一陣鎮定劑,剎那間便讓小命有了這樣一個信念,那就是無論什麼情況,這個少年都會搞得定!
於是,沒等木子開始問,他便和盤說出了自己的秘密。
“原則上,我們死神團隊的確是不走回頭路的。”聽完小命的秘密後,木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但是這是個例外,我們必須回去。不只是因爲你的許諾,更重要的,是爲了那些失蹤的孩子。”
小命沒想到木子就這樣輕描淡寫的決定了這件事。那瞬間,一種叫感動的熱流傳遍了他的全身。
“我一會兒會將這件事告訴大家,去與不去,大家自己決定,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和歐陽是一定會同你一起去的。”
這就是木子說的所有話,說完這些後,他便毅然轉身,向房間裡走去。
認識你,此生無憾……不知是月色的氤氳,還是目光的迷離,在小命的視線裡,木子黑色的背影逐漸模糊了。就在背影徹底在眼簾消失的時候,小命抹了一把溼潤的眼角,挺直了胸膛……
夜深了,人已散去,酒已近。杯盤狼藉中,千顏和飛揚緊緊的擁抱在一起,彷彿在聆聽彼此的心跳聲。
“我原本想今夜過後,我們會有一段時間用來度蜜月的。”千顏柔聲說道。
“我們會有很長的時間度蜜月。”飛揚在她耳邊笑道,“你看,我們要去的是秀溪,木子和六色都說過,那裡空氣清新,環境清幽,現在又是雪季,那裡一定會有大片的不被破壞的雪地,風景一定會勝過城市無數倍……在那樣的環境裡度蜜月,我們的小寶寶也一定會成長的更好……”
“你還是那麼喜歡甜言蜜語。”千顏摸着腹部笑道,“但願寶寶將來不會像你。”
“千顏。”飛揚直起身,托起千顏的俏臉深情的說道:“下邊這句話,不是甜言蜜語——今天的這個婚禮,只是我們正式婚禮的前奏,你等着,我一定會在將來爲我們舉行一場正式的,盛大的,浪漫的婚禮,我不會就這樣倉促的讓你嫁給我,絕不,因爲這樣我覺得是對你的不公……”
“好吧,我等着。”千顏舒了口氣,笑道。
“娘子,你不發威的時候真好看……”酒精是很奇妙的東西,往往你喝多的時候,當時並沒有什麼事情,但稍後的一段時間了,如果你的情緒波動較大,比如過度的興奮或者煩惱,那麼那潛伏的酒勁就會再度浮上來,打你個措手不及。很顯然,飛揚此刻就是這樣。剛纔宴會上的興奮讓他沒少喝酒,當時他並沒有感覺喝多,而現在,千顏給了他久違的溫柔和甜蜜,他有些得意忘形了,酒勁也開始浮了上來,漸漸的,他開始看到面前的千顏變成了兩個,然後是四個,他知道這是酒後的幻覺,但他還是忍不住呢喃着,伸手向伊人的嬌軀摟去,然後……
然後,砰!
高跟鞋跺地的聲音。
“啊!”飛揚的慘叫聲,然後,他便一手捂着腳,一邊呲牙咧嘴的在地上跳了起來,就像是一隻受傷的大公雞。
“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娘子!我到底是娘,還是子?!你這人真是奇怪,我好生待你,你非要把我惹惱!哼!”
……
哦,這就是這對情侶的新婚之夜?
這就是他們的洞房密語?
聽到飛揚的慘叫聲響起時,新房的房頂上,一個一身紫衣的女子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然後她輕輕的站起了身,閃了幾閃,便消失在了朦朧的月色中,就像一陣紫色的夜風,風過之後,不留下一點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