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rch;烏重林回去跟家裡的婦人一說,婦人何氏本是個什麼都不懂的鄉野村婦,朝利益上一想,也覺得可行,於是就將幾個兒子都帶到了地主家,而那地主一眼就相中了排行第四的烏興業。
結果理所當然的,懵懂不知的烏興業就與那地主一個夭折的女兒許了陰婚,他們一家也擺脫了困境,而代價只是在烏重林的家裡供一塊祖牌(相當於已故家人的靈位,但不是主要靈位)。
後面所發生的一切的,都是在這一場“結合”中埋下了禍根。
跟地主攀上了陰親的烏興業一家雖然沒有立即變得大富大貴起來,但比起之前卻是好上了不少,那地主愛屋及烏,對烏興業更是格外的好。
只可惜,這好日子沒能延續多久,很快,祖國開始了改革,十年動盪毫無預兆地到來,原本算作是“人上人”的地主一家,被批鬥至死,連那座地主大宅都被紅衛兵給拆了成了廢墟,直接改成了村子裡的曬穀場。
烏重林一家爲了自保,見當初那冥婚都沒有什麼人知道,於是就將那地主家小姐的祖牌給藏了起來,撇清了與地主的所有關係。
一轉眼十幾年過去了,他們一家幾乎都將這件事情給忘記了,直到烏興業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齡,他的母親何氏纔想起了這一回事,於是就在烏興業成家的當天,翻出那個被藏了多年的祖牌,然後把它燒了。
何氏說到這裡,爺爺的臉色就變了,變得鐵青一片。
“天明哥。。這。。”
被自己母親何氏的話震驚得無以復加的烏興業轉頭一看,看到我爺爺的表情,就知道不好了,他的話還沒說完,我爺爺就開口了。
“這事情比我想像中還要嚴重,我原來只以爲是那位主在爭風吃醋,可事實竟然。。。怪不得會死那麼多人了。”
爺爺說着,看了一眼何氏:“嬸子啊,你怎麼這麼糊塗呢,再怎麼也不能燒了那祖牌啊,祖牌就相當於靈位,特別是那地主家已經不復存在,那位小姐的靈位已經沒有了,你家的祖牌就是它最後的藏身之處,你一個給它燒了,哪能不出事啊!”
“天明,嬸兒不知道,要是嬸兒知道,那是說什麼也不會這樣做的啊!!”何氏哭喊着解釋道。
“哼!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突然,祠堂外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衆人一看,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夥站在門口,有點憤怒地盯着何氏,在他身邊,還站着烏大隊的三弟,烏三元。
“老三,這小傢伙是誰?”
烏大隊有點疑惑地看了看那小夥子,村子裡所有人他都認識,這個小夥絕對不是烏山村的,在這之前,他派烏三元去找扎紙陳,卻帶回來這麼個小朋友,他自然是要問清楚的。
不等烏三元說話,小夥子就一步邁進了祠堂,看了我爺爺一眼:“你就是烏天明?”
“你!!!”烏大隊剛想發火,卻被我爺爺攔住了:“叔,我來吧。”
說完,爺爺對那陌生小夥一笑:“沒錯,我就是烏天明,你是扎紙陳收養的孩子?”
可這小夥沒有回答爺爺的問題,而是鼻孔朝天地來了句:“也沒怎麼厲害嘛,我在門口那麼久都不知道?”
爺爺咧嘴一笑:“扎紙陳呢?”
小夥聞言,掃了一眼我爺爺:“他說不再插手這些事情了,他欠你的人情,我來還。有問題嗎?”
“呵呵,我跟他之間,誰欠誰也說不清,沒有什麼還不還一說,倒是你,你是陳毫還是陳畢?”
或許是聽了我爺爺前一句話,這小夥的臉色有點緩和,他正眼看了看我爺爺,說:“我是他們的哥哥,陳。”
“陳?”爺爺聽了臉色一變,但緊接着臉上就浮現出了歡喜的表情,他笑道:“你過來得早,基本上都聽到了,這事情你有什麼看法?”
這句話雖然是在問對方,但也是爺爺的一個下馬威,因爲這句話證明陳來的時候,爺爺就已經知道了。
“我只是來輔助你的。”陳有點不樂意地說了句,說完,他看了那棺材一眼,還是說話了:“一般來說,夭折兒童會用甕棺,直接甕葬,很少會用木棺,而且是紅色的木棺,這事情,有點難辦。”
甕葬,又稱爲“啓棺拾骨”,是一種沿續了數千年的習俗,甚至有證據證明,它的存在可以上溯到新石器時代,陶製的甕棺是當時人類最大量使用的葬具,最先的形式是將逝去的先人藏在棺內,等到先人肉身腐化,只剩下骨骼的時候,後人就會將其棺重開,拾取骨骼放進甕中,然後遷入新墳。
但這兒童用的甕葬又是另一回事,在古人看來,夭折的兒童不算成人,就算是皇冠貴族的後代也不能享用成人的葬禮,只能將其屍身放在特製的甕棺中,直接埋於黃土下。不過也有另一個說法是,這與當時人們對靈魂的信仰有關,盆、鉢底部的小孔當是供靈魂出入的通道,這樣做是讓死掉的小孩靈魂得以投胎轉世。
聽了陳的話,我爺爺眼睛一亮,知道這個不大的小夥是個有本事的人,於是就點了點頭,道:“不錯,這家人家財萬貫,不願意將唯一的女兒放中甕中,而且因爲定下陰姻的緣故,特意給棺材漆上了紅漆,卻沒有想到將女兒的靈魂禁錮在裡面,不得投胎,雖然年份不長,但卻足以化成厲鬼了。”
“什麼?”
聽到兩人的對話,烏興業等人臉色煞白,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聽到那個字的時候,還是突然感覺一陣涼風撲面,不由打起了冷顫。
“天明,還是快解決這事情吧。”
烏大隊在一旁催促道,雖然極力保持着鎮定,但他卻有意無意地遠離了棺材幾步,看得出來,他也十分的害怕,但這個時候,他也只能相信我爺爺了。
“小,你怎麼看?”爺爺沉默了一會,對陳問道,好像他對這個小夥子很有信心似的,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陳,後者想了想,然後反問道:“其實你叫人來請義父,就已經有了辦法了不是嗎?除了那樣做,我也想不到有什麼其它更好的法子了。”
爺爺默然地點了點頭,接着道:“那就照做吧,二萬叔,你去將海棠姐帶來祠堂,三元叔,馬上叫鄉親們將曬穀場打掃乾淨,然後將他們帶過來,重林叔還有嬸子,你們也過去,然後直接在那邊候着,興業,把籃子裡那塊黑色的東西點着,小,麻煩你了。”
爺爺的最後一句話是對陳說的,雖然沒有說清楚麻煩他什麼,但是他卻瞭然地點了點頭:“沒問題。”
接着,衆人就開始忙活了起來,時間彷彿過得很快,本來就陰沉的天色漸漸濃郁,就像太陽已經下山,即將入夜時一般,但是爺爺卻知道,當時的時間不過是下午五點左右。
南方的夏天晝長夜短,基本上要七點以後纔會天黑,但是那一天卻格外的特別。
“這一次,怕是很兇險啊。”陳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爺爺轉身一看,陳正望着屋外的天色皺眉,在他的身後,立着一頂紙紮的大紅花橋,還有兩個比例與常人一模一樣的紙人,一男一女,在昏暗的光線下,像極了兩個活人。
烏興業也看向那兩個紙人,卻心下一驚,連手中的東西都差點掉在地上,因爲他看到那紙人臉上的那僵硬的笑容,就好像專門對着他笑一樣。
說起這扎紙,其實大有來頭,它是中國歷史上古老的傳統藝術之一,綜合了塑、扎、繪爲一體,是融合各種工藝手段的特殊民間藝術,在中國歷史上對於扎紙的稱謂不盡相同,但在使用上,卻是一直相差無幾,它的存在一般與墓葬、殉葬俑等喪事掛鉤,所以這種物品通常會被冠以神秘且靈異的色彩,甚至很大部份人對它有忌諱之心。
烏興業的驚只在一瞬間,他便笑了,笑自己有心沒膽,竟然看個紙人也會覺得害怕,不過,同時他也在爲這個名叫陳的小子的手藝而感到驚豔,這兩個紙人絕對稱得上是栩栩如生啊!
他剛想要說句什麼來讚賞一個陳,可張了張嘴,卻突然感覺一陣涼風直撲自己的喉嚨,把他想說的話給壓了回去,同時,一陣十分不祥的涼意籠罩着他的身體。
“天明哥,我還需要做些什麼嗎?”烏興業連忙找了個理由走到我爺爺身邊問道,一走近了我爺爺,他就感覺那種涼意減速緩了不少,這讓他心下大定。
我爺爺不疑有他,只是衝他點了點頭:“有,但不是現在,你先到那邊休息一下吧。”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爺爺說的那邊,竟然是那棺材的方向,這讓剛剛纔放鬆了一點的烏興業頭皮一陣發麻,他訕訕地笑了兩聲:“沒事,我不累,不用休息。”
爺爺也沒有強求,一言不發地站在祠堂門口,而陳則隨意地靠在門垛處坐了下來,沒過多久,祠堂外就響起了一陣密集的鳥叫聲,陳立馬就彈身而起。
“羣鴉齊鳴?看來這一次比想像中還要兇險啊。”陳的目光透過院牆,看向外面,外面只有漆黑的一片,但他卻好像在數着什麼一樣,烏興業有點驚疑地想道:難道這小兄弟他能夠看清楚黑暗裡的東西?
“不用數了,絕對在一百隻以上,多少年沒見到這麼多烏鴉了。”爺爺給自己捲了一根菸,然後看向陳:“對了,你剛剛說‘這一次’,你遇過這種事情很多次了?”
陳愣了一下,然後看了我爺爺一眼,沒有說話,這個時候,祠堂那扇破舊的門被“吱~”的一聲推開了,烏興業還有那幾個早就被叫到祠黨來卻無所事事的小青年被嚇了一跳,他們一看,才發現原來是烏大隊推開的門。
烏大隊手中提着一個土製的燈籠,燈籠中的燭光忽明忽暗,像是一副隨時會熄滅的樣子,但卻足以夠讓祠堂裡的人看清楚他的模樣,同時,也映出了烏天明的身後,跟着一個白色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