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鄧晨毅準備憤然出手之時,一個不悅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大半夜不睡覺也不修煉,都在嚷嚷什麼呢?”
一道身影快速的來到近前,是鍾凡。
鄧晨毅的事他都知道,這樣的情況,他也早有預料,只是沒想到才第一天出工,鄧晨毅就被認出來了,而且還是有過節的人。
千葉對裘饒使了個眼色,裘饒立即會意,快速退了開去,他這才笑着抱抱拳道。
“原來是鍾師兄來了,今兒這夜色不錯,我們看星星呢,正好遇到熟人,隨便聊聊,呵呵呵。”
他的實力比鍾凡還高一重,而且晉升內門,他基本是沒有什麼問題的,所以雖然客套,卻不會怕了鍾凡。
鍾凡也明白這一點,也不願得罪對方,便說道。
“那幾位就好好賞夜景吧,我們還有任務,就不奉陪了。”
說着,便給鄧晨毅使了個眼色,讓他快離開。
鄧晨毅重重的呼了口氣,按耐下了心中的憤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恢復實力,就讓他們得意幾天吧。
可惜,對方卻不會這麼輕易算了,當鄧晨毅提起一個桶,準備倒進大桶,好趕快離開,千葉快速的跑了幾步,腳下輕輕一撩。
“咚!”
另一個桶翻了,裡面的黃白之物,瞬間灑了一地,哪怕鄧晨毅及時跳起來躲避,仍然無法完全躲開,鞋子被沾染了,鞋背上更是有一些污穢的黃物。
千葉呵呵笑着“致歉”道。
“哎呀!鄧師弟不好意思,師兄我實在太不小心了,看這事兒弄得,你不會怪罪師兄吧。”
“不過,還得請鄧師弟,把這裡好好的打掃乾淨,我們落日峰可是隨時都有高層前來的,要是看到這一大堆穢物,鄧師弟可是會受重罰的哦,哈哈哈。”
鍾凡臉色也難看起來,對方這不但是羞辱鄧晨毅,他們的面子上也一樣不好看。
“千葉師弟,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你不覺得太過了嗎?”
千葉冷哼一聲。
“鍾師兄,我不是針對你們,但鄧晨毅所做的事,你應該也很清楚,過分?這才哪到哪?”
這時,又有人快速朝着這裡而來,還接連不斷人數衆多,鄧晨毅的老熟人張揚、傅雲深、幽鳳等等,連屠鵬也赫然在列。
正是那裘饒到處去宣傳的結果,轟動外門的妖孽天才,如今來給他們倒馬桶了,誰不想來好好欣賞一番。
無論有仇無怨,新一輪的辱罵、嘲笑,又開始了,鬨笑聲嘈雜翻天,連落日峰腳下的弟子,也全都被驚醒。
鍾凡小隊中的人問訊趕到,這些人如此羞辱鄧晨毅,他們的面子上也無光。
但劉陽卻沒有多少怒氣,更多的反而是快意。
若非鍾凡和其他趕來的隊員都在此,恐怕有人已經忍不住,直接動手收拾鄧晨毅了。
鄧晨毅低頭看着自己的鞋面,始終一言不發,擡頭一一看向那些認識、不認識之人。
他們的指指點點,揚聲譏諷、肆意羞辱,不知爲何,鄧晨毅心中的羞怒、憤然,不但沒有增加,反而漸漸的平復下來。
從前面對這些人的辱罵、看低,他可以淡然視之,那不是他完全做到了寵辱不驚,而是他有自信、有實力,根本不將這些跳樑小醜放在眼裡。
而如今,他修爲全無,雖然仗着飄渺邪風步之奇、碧玉劍之利,卻也需要靠着偷襲,才斬下邊雄的手掌。
若是正面對敵,面前這些從前的小丑,現在他是一個都打不過。
再次面對同樣的輕視、羞辱,他終於暴露出了,自己內心深處的軟弱,所以他纔會怨怒、會羞憤,這是心境不足之態。
【至人之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故能勝物而不傷。】
這是說內心要像一面明鏡,對於外物來之即照、去之不留,如實映照而不私藏,方可擺脫外物牽累而不損心勞神,才能成爲一個極致之人。
【悲樂者,德之邪;喜怒者,道之過;好惡者,心之失。】
如果情緒上放縱自己悲傷、憤怒,那麼自身境界將會不正。
如果無法控制自己的喜怒,更將無法體悟大道之所在。
如果心存好惡,那麼最原初的本心就會有缺失。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連這區區污言穢語都承受不了,還談什麼巔峰強者?說什麼俯瞰蒼生?真是貽笑大方!】
明白了這個道理,鄧晨毅心中豁然開朗,眼中恢復了清明。
再次面對這些嘲諷的嘴臉、難聽的辱罵,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心靈的修行?
誰也不知道,鄧晨毅的體內,一面神秘的小小紫色盾牌,在這一刻飛速的旋轉起來,一道道磅礴而浩瀚的氣息,在他體內循環。
連鄧晨毅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一點,他擡起腳步,走向了趙全的那輛推車。
圍觀辱罵者,已有上百人,見這個小書童終於有了反應,無不緊張興奮的關注起來。
【終於忍不住了嗎?】
【嘿嘿,就等着你動手呢!】
【只要你敢有不敬之舉,就算鍾凡在這裡,也保不了你!】
大多數羞辱鄧晨毅的人,都只是來過過癮、找找存在感,一代絕世妖孽,被自己踩在腳下,那是多麼令人自傲的事啊!
而張揚等人,可不僅僅是爲了解氣,更是爲了找一個,名正言順廢了鄧晨毅的藉口。
可是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想象中,這個小書童憤然出手,或端起恭桶潑過來,然後被廢當場的畫面,並沒有出現。
對方反而是拿起推車上的掃帚和鏟子,回到一地糞便的地方,認真、仔細的打掃起來,連自己腳面的穢物,都沒有先行清理。
“他?這都能忍?”
“他真是那個威風霸道、囂張兇殘的鄧晨毅?”
“看來他也認清了,如今只是個廢物的現實,囂張可是需要本錢的。”
“哼!學會隱忍了又如何?只要被誰稍一找到機會,終究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鄧晨毅臉色淡然,各種譏諷、議論,根本無法掀起他絲毫波瀾。
張揚沉着臉,慢慢走近,一腳踩在另一個裝有穢物的桶上,在衆目睽睽之下,緩緩的將之踢倒,又是一地穢物。
鄧晨毅好似沒有看見他的動作,自顧自的繼續完成自己的工作。
辱罵、嘲笑的聲音漸漸消失,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這一幕。
若是鄧晨毅憤怒、抓狂、甚至是不知死活的衝上來,他們會更加興奮、會羞辱得更加起勁。
可現在,人家根本不理會他們,平靜得好像一潭死水,這反而讓他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在衆多複雜的目光注視下,鄧晨毅打掃乾淨了地面,推上自己的推車,往下一處院落而去。
惡臭、噁心、羞辱、欺賤,好似全都與他無關,甚至連腳上的污穢,他也一直不曾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