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騷亂（下）
郝太太才走了一半便覺得自己一個婦道人家到前面去不適當：“方典史呢？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一個典史不跟人交涉，難道讓我一個婦人去跟人理論不成？”
嚴訓導道：“已經派人去請了。”
“這麼大的事，到現在也不到？”
嚴訓導只得在一旁陪着笑，方典史多老滑，這樣的事當然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郝太太指着嚴訓導道：“你去看看，只一點，不要把咱們的面子給丟了。”
嚴訓導只得硬着頭皮朝前走，只是一味的埋怨世芸爲何找了這麼個孩子回來，還什麼要招外縣的人來讀書，就不怕找來麻煩麼？
嚴訓導在外面的斡旋很不順利，他被一幫無知的壯漢團團圍住，直接讓他交出人來。嚴訓導連連的倒退：“君子動口不動手。爾等刁民不還快快退去！”
憤怒的人羣更鼓動起來，有人甚至大叫道：“官差欺負人了！要打死人了！”
那外圍瞧不見的還真以爲裡面動手了，生怕自己這邊的人吃虧了，一個勁的往裡衝，只要是自己不認識的便打上兩拳，滿口盡是：“要欺負人怎麼了？”
郝太太到底跟了進去：“你要說什麼，快些說了。”做也不對，不做也不對，到底怎麼樣，讓人欺負到家裡來了，再不還擊，這義學怕是要廢了。
方典史帶着縣衙的人快速的來了，見人鎖人，兩個一對，三個一捆，，根本就不管什麼是什麼，連王縣丞跟嚴訓導都捆了。
“丁家姐弟說什麼奪田之類的，咱們也該不問，這是他們的家務事。咱們管的只是，他們冒然闖咱們的縣學，要搶了英才…….”
郝太太被這突然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人嚇了一跳：“怎麼了？”
“我也奇怪，可是他們偏偏被護着縣太太的人給捉了。老王，咱們也是老交情了，旁的什麼事咱們都好說，可是，這事情，老王，實在不好辦。縣太太瞧見了。”他隨即從袖口裡亮個份公函，“太爺今日來了信，知府大人知道我們這的義學，要過來瞧瞧。你說，怎麼偏除了這樣的事。”
世芸又加了三分力：“太太，若是這樣，咱們的義學也就毀了。”
“老方，老方，你這是做什麼？”
“咱們縣終於來了個舉人教諭，打京城來的。咱們章教諭家裡可是出了好幾個進士，好像有個吏部考功清吏司的。就是章太太據說父兄也是在京城做官兒的，你好好的想想吧。”
世芸也曾聽人說過這樣的事情，卻沒想到出現在這裡面前是這樣的血淋。
世芸輕聲道：“這是丁四清的姐姐。”
王縣丞看了一眼被打的不輕地嚴訓導，心中暗笑，面上卻鐵着臉：“老嚴，我們縣裡丁家的一個孩子被拐到了你們這兒。丁老爺找上了知縣大人，太爺讓我把丁少爺帶回去。”
嚴訓導恨不得地上開個縫兒，他好鑽進去，躲了這無妄之災。他又恨自己沒長了雙翅膀，轉眼，他瞧見那普安縣的縣丞，只覺得是救命的稻草，忙撲上前去：“王縣丞，王大人，救我。救我。”
“縣太太，別聽她胡說。普安的丁老爺哪裡是這樣的人，再和善不過的……”
王縣丞不明白的看着方典史。
世芸道：“正是這樣，纔要管了這事。”
郝太太連連拍着手，丁家的家事她們不管，只說普安縣的知道丁四清聰慧，要帶他回去。一個是搶，一個是不肯放，鬧上去也就是個搶學生，也理論不到那麼多的事。
嚴訓導不曉得捱了多少黑拳，只恨自己同這些個刁民無話說，他抱着頭亂串，可是哪裡有地方讓他跑，不過是躲了這個人的拳頭，又捱了那個人的拳頭。
郝太太鐵着臉：“你是受了誰的挑唆……”
丁玉珍哪裡肯走：“縣太太，縣太太。我爹才死，他便說族裡還有許多人沒了住處，我家又沒人，要我們騰了房子出來。三年的孝期完了，他又說我娘年輕守不住，要改嫁，把我娘逼死了。”
嚴訓導想遮住自己的輕傷，只是雙手被捆，哪裡能動，他忙道：“不小心，不小心。老方先把我們鬆開。”
方典史一臉爲難的樣子：“你也聽到了，今兒縣太太來看，甚是滿意那個丁……丁什麼來着。”他湊到王縣丞耳邊，壓低了聲音，“你跟我交個底兒，到底是不是那麼回事？”他低低的說了兩句。
世芸瞧了一眼嚴奶奶，笑着道：“太太若真爲了知縣大人着想，要我說到管了這事。”
王縣丞只覺得頭疼，這羣人，這羣粗人。王縣丞忙湊上去，同方典史解釋着，哪裡知道方典史卻不願意聽這些：“老王，旁的事我不管，也管不着。只是太爺如今把事交給了我，我就得好好看着，你可不能讓我不好辦是不是？”
王縣丞被嚴訓導死死的拽住，只得命憤怒的鄉民停下來：“嚴訓導。”
“老方，老方。”
“你怎麼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爲了我家那四十畝地，他什麼做不出來？”
方典史頗爲關心的看着嚴訓導，瞧着他那一張被人打的青紫相間的臉，方典史是多麼的痛心。
迎接嚴訓導同王縣丞的是兩下鞭子，打的他們倆半日沒有回不過神。直到有人拽着他們倆一路拖行，這兩人才反應過來，失聲力竭地叫着方典史的名字。
丁玉珍聽到了這個消息直往裡頭奔，見到世芸跟一名婦人在一起，料想那位被世芸擁在中間的夫人便是知縣太太。
方典史繞着王縣丞一步一步的轉着，上下打量着王縣丞，揉着手指：“老王，不是我不放你，只是今兒這事，鬧得實在是太大了，老王，我不得不按規矩來。”
嚴奶奶忙湊到郝太太的跟前：“太太，嚴老爺可是普安有名的鄉紳，他的親家可是右參議，太太，這可不能……”
方典史認真的打量着這兩人，好半日這才認出來，恍然道：“怎麼會是你們倆。你們怎麼在這？誤會誤會，這好像受傷了，快叫人過來瞧瞧。怎麼就打成這樣了？老嚴，你這是怎麼了？”
那邊一個捕快匆匆走來，行禮道：“大人，縣太太叫您過去，說要給普安縣下帖子，只說今日這事怎麼辦？說咱們要到知府大人跟學政大人跟前打官司。”捕快傳了話轉身便走。
嚴訓導這才行禮問好：“大人，這是怎麼了？到底是何事？”
王縣丞忙叫住他，對着方典史道：“老方，老方。”鬧到學政大人那些，打碎聖人像，這是要命的事，就連知縣大人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他怎麼就接了這事呢！
王縣丞跟嚴訓導忙道：“是我，是我啊。嚴守禮。”“我是王如意。”
方典史這才讓人替嚴訓導將繩索放開，但是，卻不肯將王縣丞放了。
郝太太頓時一怔，她見過這樣的族人，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強佔旁人房產，現在要丁家姐弟回去，想來丁家姐弟身上帶了什麼東西。
原來是這兩個姐弟。郝太太不由皺了眉毛：“你們也是的，快出去同你們的族人說清楚。”
王縣丞忙道：“好說好說，這個好說。”王縣丞正盤算着要折出去多少，要從丁家撈多少回來才合適。
嚴奶奶忙道：“嚴老爺的親家可是右參議。得罪不起。”
方典史這才揹着手踱着步子來到兩人跟前，揮着手讓人放開這兩人，只是整着自己的袖子：“誰啊？誰在叫我？”
郝太太瞧了世芸一眼，她要說什麼，是要讓自己管了這閒事？辦這個義學是爲了老爺的前程，不辦這事是也是爲了老爺的前程。
那躲在門後緊張地打量着這裡動靜的人影突然閃過，飛奔的往裡面跑。
“再者，咱們還要說他們……”世芸湊到郝太太身邊，輕輕地說了幾個字。郝太太頓時笑了，“就這麼辦。”
得罪了上峰，隨時丟官的可是郝知縣。難怪會帶了人闖到了縣學來了，就不怕追究。
她撲上前：“知縣太太，救救我跟我弟弟，救救我們倆。我們死也不回去。”
郝太太心裡明白。可是這麼做也是有風險的：“你說怎麼做？”
王縣丞白着臉：“你……”
郝太太挑了眉毛，嚴奶奶上前扯着丁玉珍，她直接就想把這個壞了事的丫頭給攆出去。
世芸拉了郝太太：“太太裡頭說話。”
王縣丞愣了愣，他們就沒闖進去，怎麼會把聖人像打碎了。
丁玉珍連連磕頭：“縣太太，太太，我們死也不回去，回去了我們就沒命了。”
“砰！”
嚴訓導跺着腳：“原來是丁少爺，我這就回了縣太太。縣太太在裡面呢！”
方典史冷笑一聲：“找孩子？老王不是這樣吧！你們縣的人把聖人像打碎了，老王，你說這事該怎麼辦？”
“我若是有半句謊話，便叫我立馬死了，下拔舌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丁玉珍指手對天發起毒誓來。
方典史的眼珠子轉了轉：“你若是這樣，那咱們就不好說了。”他壓低了聲音，“收留他們的接地的可是咱們章教諭太太。”
“老方，咱們好說好說。今日不過是來找個孩子。”
王縣丞忙叫住方典史：“好說好說。”他又道，“這裡頭咱們明白就好，是不能說白的。我曉得了，只要別鬧管事，該怎麼賠你說出來，回頭我找丁家的人要去。”
事情順利解決，郝太太滿意地看着世芸：“到底是京城來的，眼界寬。”
世芸忙道：“這事咱們還是要上普安縣鬧一鬧，從周邊都繞一下，叫人知道咱們的縣學。”
郝太太哪裡不明白，這一鬧更多的人知道他們這有義學，肯定會趕着來，這實在是個好法子。她連忙叫來方典史，讓他快去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