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我倒是忘了大哥。他在酒樓做事,肯定知道。嗯,我明天就去問問他。”
“小羊,你問這個幹嘛?”大丫更加迷惑。
“胡鬧,太陽這麼大,你去鎮上做什麼?”
阮氏冷不丁地走了出來。她在屋子裡做針線,聽見蘇潤梔和大丫的聊天內容,便走了出來。
她也好奇,蘇潤梔唸書念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了!而且,她做了多年的飯,確實不知道這個所謂的讓湯汁變得濃稠的法子。
有時候,她做菜,遇到諸如白菜棒菜之類的本身就會出很多水的,又或者不小心放多了水,自然是希望湯汁能夠濃稠一些。
只是,真的有這個法子?
“你安心看書罷,我抽空去趟鎮上給你問。”
阮氏也沒多想,本着兒子很懂事不會無緣無故亂說他需要她就儘量滿足的原則,抽了一個不忙的陰天去了趟鎮上,將帕子賣了,然後到如意樓找到蘇潤厚。
“倒是沒聽過這等法子……嬸兒你稍稍等我下,我再去問問,一會兒就出來。”
蘇潤厚這幾年在酒樓做得很不錯,陳掌櫃喜歡他機靈會來事,顧客喜歡他嘴巴甜會說話。和幾個大廚也合得來,經常在下工後一起吃飯喝酒。
聽了蘇潤厚的問題,他們都直搖頭。
“如果連放多少水都掌握不了,那也不配待在如意樓!”
“二嬸,我問了好幾個人,都是經常做菜的,卻都沒聽說過……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但沒問到,還被對方噴了一臉。
“還不是你小羊弟弟,說是在書上看到的……好了,嬸兒走了,你有空就回來看看啊。你家的新房已經蓋好了,可氣派了,就等着搬進去住了。”
事關自己未來的幸福生活,朱氏變身不折不扣的行動派,每日不僅幫着做飯燒菜,還擔起了監工的職責。銀錢到位,現在又不是農忙時節,建房速度讓朱氏十分滿意。
現在,屋子也晾乾了,傢俱也買了,倆口子在老宅這邊值錢的也差不多搬進去了,就等着擇良日正式住進去。
反正朱氏最近心情好得不得了。
對於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蘇潤厚多了個心眼。又覺得蘇潤梔打小便聰明早慧,指不定有了什麼法子發家致富,要不然也問不到他這裡來。
回家時便跟朱氏說了,讓她多注意大房那邊的動靜。
“誒,他們能幹啥?就算是會做菜,還能上天不成?老孃忙着搬家呢,哪裡有時間去看他們做什麼……好吧,我幫你留意留意。好了,別杵在這裡,快來幫忙!”
另一邊,得了阮氏的答覆,蘇潤梔這纔開心起來。
沒有就好,沒有最好。
來到這個時空整整十年,唸書也念了八年了,如今,他終於想到了一個法子,能稍微賺點銀錢,補貼家用。
這日晚間,吃過晚飯,因爲蘇潤梔說自己有事要說,一家人難得的集合在阮氏和蘇大山的屋子裡,坐了個齊齊整整。
“小羊啊,你有什麼事啊?明天早上起來再說行不行,我都想睡了。”
三丫一邊說話一邊打哈欠,心裡有些不樂意。
吃過晚飯,稍微歇一會兒她就想睡覺,畢竟早上起得早。
“三姐,你再堅持一下吧!我很快就會說完的。而且這事要是成了,你就能賺錢了!家裡也不會這麼……”
“啥?你說我能賺錢?快,快說說!”
聽見有錢賺,瞌睡也沒了,三丫一下子來了精神,拉着蘇潤梔不停地搖晃。
“三姐……三姐……住手!”
“三丫,你幹啥呢,快放開你弟弟!”
阮氏見三丫拉着蘇潤梔不停的搖晃,搖的蘇潤梔一臉茫然,簡直又氣又急。農村人迷信,覺得男娃發育得晚,不到弱冠都是小孩。
像蘇潤梔這樣的,腦花兒還沒長齊,會被搖散。
而他最寶貝的,自然是腦子。
大丫二丫雖然沒說話,可心裡也如三丫一樣激動。這幾年家裡過得實在是太苦了,喝稀飯都不敢喝稠的。
要真是有賺錢的法子就真的太好了!
“哦,我知道了,小羊,你之前問我炒菜的事……”
“是的大姐,就是和這個有關。咱們家去年不是收了許多紅苕嗎,明天我們去拿點出來,先洗乾淨,然後放在木盆裡……算了,一時也說不清,我明天再說吧……”
“不行,不許走,就現在說!”三丫不幹了。
“是啊,小羊你先坐下,你說說,拿紅苕來做什麼?”
連蘇大山都支持三丫。
紅苕什麼的不值錢,一個銅板就可以買五斤。餵豬就挺好,充飢也可以,乾飯稀飯都能搭配。但脹氣又傷胃,但凡有粗糧吃的家庭都不愛吃。
“好吧……這紅苕的澱粉含量很高,製作過程簡單,我明天一教你們就會了。到時候肯定有很多人跟着我們一起學,也不值錢。所以,澱粉要做,但我們主要做粉條……”
蘇大山阮氏大丫二丫三丫:……
“什麼叫澱粉……”
“什麼叫粉條…….”
“澱粉拿來做什麼……”
“明天,明天我一定好好給你們說……我要睡了……”
早知道就早起的時候再說了。
這一晚,一家人都沒睡好,除了蘇潤梔。
“他娘,你說小羊剛剛說的能成不?”
“小羊你還不知道啊,這娃何時幹過不着邊的事?他說行,多半就行……他可說是在書上看到的!那書上說的還有假,一兩銀子一本呢!”
聞言,蘇大山沒有說話,心裡還是有些不信。
“還不是怪你!”阮氏白了他一眼,有點撒嬌的意味。
“怪我?怎麼又怪我了?說起來還不是你,爲了這事,還專門跑一趟鎮上去問狗娃……”
“要不是你跟他說我賣了頭髮,他會這樣着急賺錢養家?我跟你說,別看兒子小,其實可懂事了,跟個小大人似的。你說他之前也看了很多書,爲什麼提都沒提?還不是看家裡過得艱難……”
“你說的也是,只別耽誤他念書啊!”
“放心吧,我覺得他心裡有數。”
另一邊,大丫三姐妹也一個都沒睡。
“要是小羊說的是真的就好了!到時候賺了錢,爹孃就不用這麼累了……要是假的,看我不捶他!”
“是啊,爹最近不總是喊腰痛嘛,還不是因爲太累。我聽天早說,爹乾的是最累的活,幫人來回運木料石料,有時候一次要背兩百多斤……”
“天早?哦哦,我知道了,二姐!是不是那個總是幫你撿柴打豬草的那個?”
“你個死丫頭,就你知道……”
……
雖然沒睡好,但第二天早上一家人都起了個大早。分工也很明確,大丫二丫做飯,阮氏和蘇大山去地窖撿紅苕。
按照蘇潤梔說的,足足撿了兩大筐,一筐一百多斤。
蘇潤梔自己則去了棚子裡看書。
自從拿到這書,俗氣一點說,他真的就像一塊海綿一樣,努力吸收着書裡的知識。因爲之前沒有註解,只是獨獨背誦習字,嚴格來說,基礎算不得牢靠。
想到這裡,他又開始拿出之前的《大學》、《中庸》、《論語》,一一對照着看,每每感嘆這些註釋寫的精妙。要不怎麼說,大儒就是大儒,就是牛!
蘇潤偉見他這般,自然也跟着學。
蘇大山挑着紅苕,阮氏跟在後面朝河邊走去。
蘇家沒有打井,都是村裡共用的那口井挑水喝。
按照蘆葭村這邊的做法,一般是拿有細孔的竹筐裝紅苕,然後挑着擡着去河邊放進水裡,拿一根粗細適中的棍子,頂端嵌一個老竹疙瘩,不停地搗,最多搗過一刻鐘左右紅苕也就乾淨了。
但蘇潤梔說了,這是拿來做吃食的,不是餵豬,所以必須保證乾淨,最好是一個一個手工洗。
好在是夏日裡,加之洗紅苕是極簡單的事。因此,除了大丫在家做飯,蘇潤梔在林子裡看書,連三丫都出動了,到了河邊排開開始洗紅苕。
李氏自然看見了,奇道:“大嫂,你們今天怎麼洗這麼多紅苕,還用手洗?”
餵豬也用不了這麼多啊!
她小兒子才三歲,最是淘氣的時候。白天穿的乾乾淨淨的出去,回來吃飯的時候保準是一身黑。不及時洗了,根本洗不掉那些印子。
“小羊說在書上看見一個方子,可以拿紅苕做吃食。”
李氏:……
這也太寵孩子了些!
先不說能不能做出來,即便是做出來了,那也是浪費啊。這麼兩大筐紅苕,多少能賣幾個錢。再不濟,拿來餵豬,也可以喂十來天了!
吃過早飯,囑咐蘇秋菊看好弟弟,蘇二山倆口子出門幫工去了,留下蘇大山一家人在院子裡幹得熱火朝天。幾個大木盆輪流擺放着,看着像模像樣的。
至於朱氏,在新房折騰她那些新傢俱,沒時間理人。
“大姐三姐,你們負責坐在這裡,將紅苕選出來。記得啊,那些爛的地方以及兩頭帶須的全部切掉。”
“二姐,你坐在這裡,負責檢查大姐三姐選出來的。若是沒洗乾淨,沒切乾淨,你負責弄好。”
“娘你坐在這裡,用砍刀把紅苕剁得細細的,越細越好。”
這樣一來,倒像是流水線一樣,大家都有活幹。
“小羊,那爹做什麼?”
“一會兒娘將紅苕剁細了,爹你就拿去用磨磨成漿。”
蘇大山聽了,故意皺眉道:“臭小子,我還以爲我什麼都不用做,原來是把最累的活留給我了!”
把一家人都逗笑了。
大家開始幹自己手中的活,蘇潤梔也沒歇着,開始去鼓搗竹架子和吊漿布。先前,實在是找不到前世那種原版的吊漿布,他便讓阮氏再次向蘇潤厚打聽了,最後買了那種相類似的蒸籠布。
“爹,這裡,你先搭個架子。就是……嗯,把幾根竹子捆在一起,要能承受一定的重量……一會兒我要把這吊漿布的幾個角綁在這幾根竹子上面,然後把磨過的紅苕漿水倒進去,下面擺個木盆接着……”
遇到這種活,蘇潤梔就發現自己有些語言貧乏。
好在他說的很細,蘇大山倒是立刻就明白了,不一會兒便搭出了他想要的效果。將木盆一擺好,他便準備去磨漿了。
都這麼一會兒了,想來阮氏已經剁好了一些。
蘇潤梔則趕緊將蒸籠布的四個角綁在了竹竿上,又調整了一下位置,這才往前院去了。
蘇大山果然已經開始磨漿。
見他就一個人,蘇潤梔便拿着瓜瓢舀了水,時不時的加進去,以便磨得更細。
“大姐,你把剩下的紅苕全部倒進竹筐裡,把木盆洗乾淨騰出來,馬上就要用。”
蘇家的竹筐很多,但木盆卻很少。這四個木盆裡,還有兩個是向李氏借的。
磨好漿,裝進木盆,大丫便和阮氏擡着去了後院。
“娘,大姐,這是吊漿布,你們用瓜瓢把盆裡的漿液舀了倒進這裡,然後用筷子攪一下,再把布里的渣滓倒出來。這渣滓餵豬餵雞餵鴨都行,捏成球狀晾着。嗯,過三次就行。”
嗯,倒是不難,阮氏母女倆個很快就上手了。
“怎麼這麼稀啊,這漿水真的能出你說的那個澱粉?”
對於成品,蘇潤梔大致描述過,所以阮氏也基本懂了。紅苕吃起來是有些飽腹感的,所以阮氏知道這肯定能磨出粉。
只是,漿水這樣清,出粉率肯定不高。
“娘,第一遍是這樣的,第二遍就好了。”
阮氏半信半疑的,結果第二次果如蘇潤梔所言,濃了許多。阮氏看了,這才高興起來。
照這樣看來,那個什麼澱粉是能做出來的。
就這樣,一家人簡單吃了午飯,下午接着幹,直到申時五刻左右纔將兩大筐紅苕全部處理完。
現在,後院齊整擺放着四個木盆,裝着一天的勞動成果。
“這樣就做好了?”蘇大山一臉不信。
要說這活確實不輕鬆,但相比種地還是簡單得多。更重要的是,阮氏大丫二丫三丫都能做,又用不着下地曬太陽。
若是真能賺錢,倒也值得。
“當然沒這麼簡單,這纔是第一步呢!我明天就要去學堂了,所以爹孃大姐二姐三姐你們好生看着這些木盆,不要讓人搗亂。”
特別是李氏的小兒子蘇潤勇,以及朱氏的小閨女蘇桃花,現在最是調皮的時候。若是趁人不備往盆裡扔一把土或者沙子,那就沒法吃了。
懷疑歸懷疑,就這樣靜置了兩天,一家人驚奇地發現,果如蘇潤梔說的那般,盆底出現了雪白雪白的紅苕澱粉。
因爲隔着水的緣故,那顏色看上去真的很白,很惹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