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輕點了點頭,兩個夫人相視一笑,這件事便算是實打實的定了下來。
這件事情正式確定以後,兩家又互通了文書,以給蔡家一個面子,不能像一般的小戶人家一樣,真個的就從角門一頂小轎擡過去了事。
如此這般,原本有心思的也是徹底沒了心思。
待到了七月十二,秦府備了豐厚的嫁妝,侯府派了頂四人小轎,吹鑼打鼓的將蔡敏接了過去。
過了半月後,蔡氏掛心着秦依琴現在的處境,便遣了個小廝去侯府,囑咐秦依琴若是有閒,便回一趟孃家。
秦依琴得了信,第二日便帶了銀月,乘了頂小轎回了秦府。
落禾將她迎到了蔡氏面前。
秦依琴先與蔡氏福身請安,蔡氏見她臉色尚還不錯,估摸着應該沒什麼事,便笑着虛擡手,讓她起身。
秦依琴便在蔡氏側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蔡氏對楊媽媽使了個顏色,楊媽媽便將屋裡的其他丫鬟都叫了出去,屋內只剩下她三人。
這時,蔡氏方笑着問秦依琴道:“敏兒進府以後,可還守規矩?有沒有爲難於你?小侯爺對你可有變化?侯府呢?”
秦依琴笑道:“這還得多虧母親跳得好人選。敏兒是個極知禮守禮的人,並未仗着自己新進門,就耍什麼心機,對我也很是尊敬。”
頓了會兒,又羞澀的道:“敏兒還是極得相公喜愛的,相公最近對我也比以往更好了。至於公婆,對我倒是沒有什麼變化。”
蔡氏聞言,琢磨了一番,感覺欣慰不少,只要侯府對秦依琴的態度不變,蔡敏又真的是個知禮守禮的人,待日後幫侯府添了小主子以後,也就沒什麼事需要她操心了。
蔡氏鬆了口氣,笑道:“如此就好。不過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敏兒雖是我看着長大的,但保不齊以後會不會有其他的心思,你自個兒在府裡要注意一些。還有,敏兒新進府,以後還可能幫侯府添第一個小主子,侯府對她肯定會多一些關注。你且不要因爲這個,心裡就不舒坦,也不要沒事就鬧騰,最後反讓自個兒成了個討厭的人,可記得了?”
秦依琴頷首道:“孩兒謹遵母親教誨。”
蔡氏滿意的點了點頭,頓了會子,似乎又想起了什麼需要交代的事情,又道:“不過侯府不管怎麼對敏兒好,那也得有個度,這個你心裡也得有數。若是將來不知道怎麼辦了,就寫封信與娘知道,斷不要忍氣吞聲,也不要衝動行事。還有,敏兒不過是緩兵之策,要想站穩腳跟,需還得自個兒有依靠纔是,你要注意些。”
提到這個,秦依琴的臉色卻是略微有了些黯淡,無子又何嘗不是她的痛?不過好在她還很年輕,以後多的是機會,不愁真的就一輩子都沒有孩子了。
對於蔡氏的吩咐,秦依琴照例是點頭稱是。
母女二人又交流了一番,蔡氏方讓秦依琴回了侯府。
時光飛逝,流年似水流,轉眼到了八月十五。
前一天,李凌世便遣了小廝,送了諸多節禮過來。蔡氏有心計較,又遣人回蔡府探看了一番,確定李凌世送來秦府的東西確實比蔡府的多且珍惜後,方且放下心來,知道李凌世還明白事理。
八月十五,閤家團圓的日子,秦府必然是要舉辦家宴,闔府同慶團圓日,且一同賞月。
還未到晚上,府內各個院子裡就掛上了各式花燈,湊一份喜慶的熱鬧。
寶沁樓也不例外,往日裡依書還會與夏荷她們一起動手做一些彩紙花燈,更是歡樂非常。
崔嬤嬤自打到寶沁樓做事以後,依書特意多給了她一些閒暇時間,也給她漲了月錢,讓她有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去照顧病中的崔祥儒。
這日是團圓日,早早的依書就讓銀珠將崔嬤嬤叫到了面前。
崔嬤嬤正在後面的小廚房裡燒水,聽說依書尋她有事,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往前面去了。
崔嬤嬤恭敬的蹲身福禮,“老奴給三小姐請安,不知三小姐有何事找老奴?”
依書將手中把玩的小燈籠轉了一圈,對崔嬤嬤笑道:“崔嬤嬤,今兒個是八月十五,家裡可有準備一些應景的東西?”
崔嬤嬤面色黯淡了一些,頓了會子,方道:“回三小姐的話,昨兒個老奴也燙了一些糖餅,勉強算是湊個熱鬧吧。”
依書點了點頭,又問道:“您兒子的身體現在如何了?病可有好些?”
想必是崔祥儒的身子比以前好了許多,崔嬤嬤的臉上露了絲喜氣出來,:“多謝三小姐關心,自打老奴來了三小姐這兒後,便有了閒時跟餘錢去照料祥儒,如今身子已是大好了,大夫說再調養一陣子,便能徹底好了。”
依書笑道:“那是最好了。等您兒子身體痊癒,再找個事情做做,您自個兒也可以享些清福了。”
崔嬤嬤面上帶着淺笑,卻是嘆了口氣,道:“不瞞三小姐說,這要享清福啊,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呢。祥儒現在身子雖是大好了,卻還是孤人一個,以後少不得是要娶妻生子的。可看我家那家徒四壁的樣兒,哪有哪個姑娘家願意嫁到我崔家。”
崔嬤嬤想着,又深嘆了口氣,好似心中煩事實在是多得無法計數。
依書也不禁搖了搖頭,這人活一世,總是避免不了這樣那樣的煩惱。就算這件事了了,卻還有下一件事等着。就像崔嬤嬤,原本只盼望着她兒子能病癒,能有多一點的時間去照顧兒子。現在崔祥儒身子大好了,卻也不可避免的開始考慮他的婚事。若是將來婚事成了,少不得還得想着將來孫子的事兒。
依書撫了撫額,自個兒又何嘗不是?以後只怕有更多的事兒等着她去做呢。
依書對夏荷使了個顏色,夏荷便將早就準備好的三兩銀子交予崔嬤嬤。
崔嬤嬤捧着手中的銀錢不知所措,驚道:“三小姐,您莫不是不想老奴在這兒做事了?”
依書安撫的一笑,“不是,崔嬤嬤你且安心,只要我還在府裡一日,便會讓你在寶沁樓做一日的事兒,這個您不用顧慮。只是今兒個是團圓日,我想着嬤嬤也是有家人要照顧的,便想着放嬤嬤一日假,讓您也回家團圓一下。至於這銀錢,是給您的節禮,回家買些應景的物事,好好過一個節。”
崔嬤嬤不禁眼中泛淚,情知依書就是這樣善心的人,推卻不得,只好哽咽着伏身跪下朝依書磕了個頭,“老奴多謝三小姐照顧。”
雖在這裡已待了多年,明白磕頭只是她們表示無法言盡的感恩,但還是有些不習慣。依書忙道:“嬤嬤快些請起,不是與您說過嘛,在我面前不用這般多禮,我最是煩這些個東西。”
崔嬤嬤自也是知曉這一點,忙隻手撐地,站了起來。
依書道:“那嬤嬤這便就先回去吧,乘着現在天色還好,也好回家準備一下。莫要過了個囫圇日子。”
崔嬤嬤點頭應是,又對依書言語感激了一番,方纔退了下去。又回了自個兒的屋子收拾了一下,便回了家。
看着崔嬤嬤遠去的身影,夏荷不自禁的嘆了口氣,眼中的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依書聞聲,笑道:“夏荷,要不要我也給你放一個假,讓你也回家探探你爹孃?”
夏荷忙低頭不再去看外面,兀自自嘲的笑了一聲,道:“奴婢哪裡用的歸家,就算是回了家,又豈有我容身的地方。倒是不如跟在三小姐身邊,還能過個快活些的日子。”
自打那日夏荷跟她說了自個兒的身世後,依書便對夏荷多了三分暖意,也開始視她爲真正心向自己的人。如今聽她言語苦澀,便也不再追問,只讓她出去在尋些薄紙跟竹片來,再做些小燈籠玩玩。
夏荷她們也喜弄這些小物事,忙不迭的調整了自個兒的情緒,歡歡喜喜的與薄荷她們找東西去了。
又是一個團圓夜,這是她到了這裡後過的第五個團圓夜。近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就跟一場夢一般,有時候,她不免會想,會不會這一切都只是一個夢,有一天當她醒來的時候,她還住在學校的宿舍裡,還等着上課,還等着放假以後去叔叔家。
苦笑一聲,依書離了窗口,不再去看已經掛在天際的圓月。
端坐在妝臺前,瞅着鏡中人鵝蛋臉,黛眉微蹙,紅脣緊抿,哪裡看得出半分節日的喜色來?
伸手揉了揉兩頰,暗暗對自己道:“既然無法回去了,不如就在這裡好好過日子,總不能荒廢了這一生不是?在現代是過一生,在這裡,同樣是要過一生,只要無愧於自己的心,那便是無悔的人生。”
鎮定了一番心情,讓情緒復又高漲起來,依書纔將夏荷重新喚進了房裡。
夏荷進來,見依書正坐在妝臺前,笑道:“小姐可是想梳整一下,去前頭了?”
依書點了點頭,腦袋了左右轉了幾下,看了一番自個兒在鏡中的樣兒,道:“時候也差不多了吧?再不去,怕是母親要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