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蘇老太爺還在的時候,蘇家也不過是一區區商賈,雖富,但離皇商這麼大的牌頭還遠得很。那時候的蘇老太爺和盧家老太爺很有些交情,那時候,若要仔細說起來,還是蘇家高攀了盧家,那時,汴州盧氏遠不若現在這樣式微。因着昔年聖祖皇帝開國時兩家遠過程河的交情,本是想結下秦晉之好的。但那時候,蘇家一脈單傳,蘇老爺是蘇家的獨苗。偏盧家那時候,沒適齡的嫡出女兒,兩個嫡出早嫁了,家裡只剩下一個十歲的庶出女娃,這蘇老太爺,能樂意嗎?
自然是不能的。
但這門親事,到底還是出身商賈的蘇老太爺高攀了。但是,蘇家畢竟只有蘇老爺這麼一個兒子,而這兒子還早早就顯示出了與衆不同的獨到眼光和經商頭腦,盧老太爺也不好做得太不厚道。於是,二人約定,將孫輩第一個出生的嫡女,嫁給盧家長孫,不論這長孫是嫡是庶。
就在當時,看來,這仍還是蘇家老太爺佔了便宜一些,畢竟汴州盧氏是個大戶世家。但不曾想風水輪流轉,到了蘇老爺這一輩,蘇家竟一躍成了皇商,而汴州盧家卻因盧老爺仕途艱難而日益沒落。
到現在,反倒成了蘇夫人不願將女兒嫁過去了。
這門親事是蘇老太爺臨終之前攥着兒子兒媳的手叫答應的,蘇老爺哪有違逆之理?更何況在蘇沫雲看來,蘇沫心嫁去盧家,實在是好得很。
不說別的,盧家門庭清貴,就算是沒落了破敗了,說的再不好那也是官宦人家,比他們商賈不知強去多少倍。再說聽聞盧家這一輩的長孫是個極有天賦的少年郎,年紀輕輕就過了應試,正籌備着這次科舉,說不得哪天盧家少年高中,還能給蘇沫心掙一個風風光光的誥命回來。
更況且就說蘇沫心這性子,放哪家能不招人嫌厭?但現在盧家家業被盧老爺揮霍無度,基本沒了什麼存底,蘇家正好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銀錢。蘇夫人視若掌珠的嫡小姐嫁過去,陪嫁就夠盧家傻眼的了,更別說公婆敢能拿捏她了,他們可得全仰仗着兒媳孃家錢度日呢。這樣一來,蘇沫心的日子過得哪有一個不順心?
說到底,蘇夫人和蘇沫心眼皮子太淺目光太短而已。聽她們自己的,那就是白耽誤蘇沫心韶華。
這些事兒,擱在早先麼,蘇沫雲還是挺替蘇沫心慶幸的,早早兒有了這麼一戶好人家要她。雖說皇商蘇老爺的嫡出女兒未必說是嫁不出去,但到底來求娶的也不可能是什麼鼎盛世家,至多就是些差不離兒的普通人家了,盧家在這裡,還算是頂好的。不過現在……
盧家來的嬸子都被蘇夫人打出去了,蘇沫雲還真是想不到,一個被退親又被冠上“口舌”之過的商賈女子,能有什麼好下場?
想一想,都替蘇夫人的豬腦袋感到心塞啊——你說好好兒的,人家還沒說什麼事,你自己先嚷嚷開了。其實說到底,還不是蘇夫人瞧不上盧家,才能敢這麼給人家沒臉?
呵,盧家瞧不瞧得上你,倒還是另外一說呢。蘇沫雲冷笑。
本來準備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曾想盧老爺倒是派人來找她了。
“找小姐?”如意問了一聲。
小肆點點頭:“正是呢,老爺在書房裡等着呢,讓三小姐收拾收拾就過去吧!……”
“知道了……”如意脆生生應下,就去回稟了蘇沫雲。
這個時候,找她,能有什麼事兒?
蘇沫雲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就是她那傻大姐的事情了。
蘇沫雲本以爲蘇老爺找她是爲了讓慎王爺收手,別再說出什麼對蘇家兩個嫡女不利的話了。沒想到,聽到蘇老爺的話,蘇沫雲險些沒一口老血噴他臉上。
蘇老爺是這麼說的。
“雲兒啊,爹也知道你委屈,這事情,確實是你母親和兩個姐姐做的不厚道了。但凡事有利也有弊,現在,不滿京都都傳着你的好兒嗎?你兩個姐姐該懲處的,爹也懲處了,其他的,就看在一家人的份兒上,放過她們倆吧!……”
看着一臉道貌岸然的蘇老爹說出這話,蘇沫雲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完全是被他的無恥給震住了。
什麼啊?現在到這份兒上了,你又讓我顧念骨肉之情
,骨肉之情,什麼骨肉之情?當初那倆貨在外頭禍害她蘇沫雲的時候,到底有沒有顧念什麼骨肉之情啊?還一家人呢,她還想說呢,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您倒是讓蘇沫心蘇沫真也嫁進去慎王府試試啊?
但蘇沫雲這麼轉眼一看。
蘇老爺現在才當壯年,僅僅三十多歲,他速來保養極好,雖府裡都尊稱一聲“老爺”,但望之如二十許人。只是這幾天他被幾個丫頭搞得焦頭爛額不算,連皇宮裡頭的欽天監都出來說事兒了,可見慎王爺到底什麼態度。其實這也都沒什麼的,蘇老爺如果親自去給慎王爺好好說說,他還是有這個自信,能讓慎王爺看在他這老丈人的面子上,放過兩個不懂事的丫頭一馬的。但壞就壞在,盧家來人了。
如果說盧家來人也不算什麼的話,畢竟盧家只是來打聽打聽真相,讓他們管教管教女兒,人家也沒有其他意思,但是,蘇夫人這照着自己軟肋就是一刀的不要命的捅法兒,蘇老爺可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評論了。怎麼說呢,這補刀,補得太正好兒了。
問題是補刀這人,她是自己人啊?
蘇老爺這兩天,鬍子都沒刮,新長出來的髮根兒都白了。
瞧着蘇老爹這麼可憐,其實蘇沫雲也很於心不忍。算了,事情都這個樣子了,就是得饒人處且饒人,饒了那兩個丫頭吧,畢竟也才十五六的年紀。
眼瞧着蘇沫雲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蘇老爺綻開一個欣慰的笑容:“那既然如此,雲兒不如好人做到底,去後頭瞧瞧盧家這次到底怎麼回事兒了吧?畢竟現在盧家來了女眷,爹爹一個大男人也不太好入內院的!……”
“……”蘇沫雲要罵街了啊!
這無恥的老頭是誰啊?是誰啊?她能說她不認識嗎?
讓她蘇沫雲原諒蘇大姐蘇二姐也就算了啊,還要她去但說客去勸盧家嬸子是怎麼回事兒啊?她一個人家的庶妹,到底有什麼立場勸啊?她還要不要臉了啊?退一萬步講,她就算是有這本事勸好了,她一個被害人,憑什麼去勸別人原諒這豬一樣的兇手啊?真當她白蓮花聖母耍呢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