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六月雨紛紛。
碧桐書院裡,嘉許呆呆地趴在窗前,望着池塘裡的盛開的荷花發呆。心中暗自感嘆:荷香姐姐最喜歡的就是荷花了。人如其名,她也和荷花一樣漂亮美麗。一年前她和二哥私奔了,不知如今可還平安無恙否?
今年,他已經十四進十五歲了,離開家已經整整八個年頭,不知家裡一切可還好?前段時間他接到蘇如畫的來信,說家裡雖然生意吃緊,但讓他專心念書不必憂心家裡。可他怎麼能不擔心,知識都沒聽進去多少。
“你好,夫子,我想找一個人!”門外一段熟悉的聲音傳入了嘉許耳中,那聲音是……對,沒錯,準是她!
教書的王夫子說:“我們現在正在念書,不能被打擾,你們稍後片刻再來吧。”
“對不起,夫子,沒有火燒眉毛的急事我們是不會打擾您的。”那女子着急地說。
王夫子還是那副鐵石心腸的面色,板着臉道:“什麼急事也不行。唸書是無比神聖的事,怎能被打擾?”
嘉許又聽到另一個女子說:“老夫子,我們沒工夫跟你磨嘰,你到底讓不讓見!”這聲音張揚粗野,不是那關綰綰卻還能是誰。
王夫子是個欺軟怕硬的,看到綰綰挽衣袖準備揍人立即換了個好臉色,然後轉過頭來瞥了嘉許一眼:“找你的!”
嘉許飛奔而去,看到了荷香。是真的,真的是她,自己沒有聽錯。
“姐姐,真的是你!”他撲進了荷香的懷裡,全然不顧一旁的綰綰。
多年重逢荷香也是無比感動,緊緊抱住了嘉許,說:“多年不見,你更加壯實了。”
這一男一女擁抱的場景很快惹得堂裡的學生注目。王夫子特地咳了幾聲,提醒荷香她們:男女有別,大庭廣衆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別教壞了我的這些好學生!
綰綰瞪了王夫子一眼:姐弟摟摟抱抱怎麼了,你娘還不能摟你了?
荷香忙放開了嘉許,拉了他去書院裡的花園裡說話。
“姐姐,這些年不見你還好嗎?我方纔還在想你呢,沒想到你就來找我了。”嘉許激動地握着荷香的手。他有三天三夜說不完的話要告訴她。
荷香說:“嘉許,姐姐這次來找你是有急事的,你的天香豆蔻帶在身上了麼?”
嘉許驚訝地問道:“天香豆蔻?姐姐,你是怎麼知道天香豆蔻的事的?”
“沒時間解釋了,快拿出來給你姐姐吧,我們現在急需它來救命,你就快拿出來吧。”綰綰也不拐彎抹角,直爽地說道。
嘉許這才注意到這位蒙着面紗的紫衣女子,問荷香道:“這位是?”
荷香拉過綰綰,說:“這是我的姐姐。”
“可你不是沒有姐姐只有一個弟弟的麼?”嘉許問。
荷香緊接着說道:“沒時間說那多了,天香豆蔻你有沒有點帶在身上?”
嘉許晃着腦袋想了大半天,咬着手指說:“天香豆蔻在我爹那兒呢,我來揚州唸書的日後他怕我弄丟了就收起來了。”
荷香只覺得五雷轟頂,整個世界都好像崩塌了。她難以置信:“你……你說,天香豆蔻在沈建華手裡?”
“嗯。”嘉宏點點頭,他很奇怪荷香怎麼對自己的爹直呼其名,他不在的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綰綰絞着面紗說道:“難怪沈建華說你一定會去找他的,原來是這樣,他真卑鄙!”說完看到了嘉許在一邊,不好意思的把視線移到腳下。
“這個卑鄙小人,我這就去回蘇州去修理他!”荷香說着就要走。
嘉許忙拉住她問:“我的好姐姐,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天香豆蔻可是用來救命的神藥,是出了人命了麼?”
綰綰說道:“是你姐夫和伯父出事了。”
嘉許很是詫異:“姐夫,我哪來的姐夫?是不是二哥出事了?”
綰綰又接着說道:“你二哥沒事,和冷秋心在一起好着呢,是你姐夫出事了。”
嘉許簡直被綰綰搞昏了頭,覺得她答非所問。問道:“這位姐姐,你在胡說什麼?荷香是我姐姐,她嫁給了二哥二哥自然就是我的姐夫了。還有,冷秋心是誰?”
荷香揪住了嘉許的衣領,問:“你娘沒有告訴你我和冷秋心的事?”
嘉許搖了搖頭,覺得姐姐很奇怪。
荷香立馬明白了,蘇如畫那麼恨她怎麼會告訴嘉許她和冷秋心的事呢。於是她把自己這幾年來所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嘉許。
嘉許更加詫異:“你說我們那次被綁架不是意外而是我娘設計的?”
荷香不疾不徐地說道:“我知道她養了你這麼多年要你突然接受她是一個壞人你接受不了,可是這的確是真的。”
“不,你說謊,我不相信!”嘉許愣住了,那個慈眉善目的孃親真的是這樣的惡人麼?雖然她不是自己的生母可也不至於壞到如斯地步吧?
他居然相信蘇如畫不相信自己。荷香不能接受,說道:“你不相信我,我何時欺騙過你?你以爲蘇如畫爲何要除掉我,不止因爲我是她妹妹的女兒,還因爲我知道她另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什麼目的?”嘉許疑問到。
荷香理了口氣,說道:“你的親生母親就是被她害死的。”
嘉許不能接受:“不,不,你騙我,你在撒謊,你在撒大謊!”
他還是不相信自己,荷香有些失落:“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反正該說的我已經說了,現在我要去拿天香豆蔻救若蘭了,你在這裡好好唸書,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爲你娘報仇,在蘇如畫面前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要是被她發現,你知道的,她會毫不猶豫的除掉你。”
嘉許一時接受不了蘇如畫殺了自己孃親這個的訊息,坐在了一顆巨大的石頭上面。
綰綰有些看不過去,說道:“荷香是從小對你最好的人你竟然不相信她?看來她是白對你好了。”
荷香扶摸了嘉許的肩膀,拉過綰綰的手說:“姐姐,讓他靜一靜吧,我們回蘇州去。”
出了碧桐書院的門,綰綰問:“荷香,方纔我看到你說是蘇如畫殺死佟心雨的時候眼神有些遊離,你說的是真的嗎?”
“不是。”荷香回答了綰綰:“是我編出來哄騙嘉許的,這樣他便會對蘇如畫產生怨恨把天香豆蔻交給我,我就能救若蘭了。”
綰綰有些吃驚:“可是我見嘉許那麼相信你,你這麼欺騙他會不會很過分?”
“沒什麼好過分的,蘇如畫害死了我娘她本該死,如今我只是讓嘉許恨她。”荷香說道。從今以後不會再任人欺凌,她已經不是那個浮萍一樣柔弱無依的夏荷香,如今她已經長出了毒刺要迫不及待的反擊了。
誰知嘉許這時候突然從書院大門奔了出來,失望地看着荷香:“說,爲什麼騙我?”
他生氣了就不會叫自己姐姐,荷香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紅了臉愣在原地,吞吞吐吐地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我們這麼
多情分你竟然欺騙我,你說冷秋心壞我看你更壞,枉我把你當成對信賴的人。”除了生氣嘉許更多的還是失望。
荷香抹去了眼淚覺得多說無益,反正嘉許都會覺得她是在騙他,她反問道:“你真的相信我麼?你要是相信我怎麼還會追來?怎麼會躲在後面聽我們說話?”
好像是那麼回事,我真的萬分相信荷香姐姐麼?嘉許不斷在心裡問自己,最後他得出了答案——原來,我也不相信她。
荷香爲嘉許從上倒下整理了領口、衣袖、腰帶和靴子,說:“姐姐雖然對不起你,但你也你不相信我,同樣的我也不相信你,現在咱倆扯平了以後誰也別怨誰。你就在杭州好好讀書,一定要出人頭地衣錦還鄉。我……我走了。”
“等等。”嘉許說着把一顆藥丸一樣的東西塞到了荷香的手心裡。荷香一捏,覺得上面封了一層蠟,就用指甲去刮。
綰綰問:“這是什麼東西?”
嘉許和荷香同時脫口而出:“天香豆蔻。”
綰綰撓了撓腦袋:“你不是說在你爹哪裡嗎?”
嘉許諷刺地笑了笑:“可能我也不太相信我爹吧?這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遺物,他娶了那麼多的夫人三心二意的,我怕他弄丟了所以塞給了他一個假的。還好,我很明智吧。”
綰綰對她豎起了大拇指:“好小子,那時候你才幾歲啊,真有你的。”
荷香很快颳去了那層蠟,天香豆蔻發出了微弱的熒光,她說:“嘉許,謝謝你!”
“姐姐,你早知道天香豆蔻在我手裡是不是,方纔你說的那番話爲的只是激怒我。”嘉許又恢復了以往的嬉皮笑臉。
荷香也回之一笑,說:“我的好弟弟,多年不見你愈發聰明瞭。”
嘉許拍了拍胸脯,說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弟弟。這就叫有其姐必有其弟!”
荷香戳了戳嘉許的小腦袋瓜子:“真拿你沒辦法。”
綰綰在一旁看得簡直雲裡霧裡、莫名其妙。這她實在分不出他們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一對姐弟怎麼一會變得熱火朝天一會兒又好得難分難捨?你看他們笑逐顏開的時候他們可能在冷戰,而怒目而視的時候可能是開心甜蜜。她說:“我真是搞不懂你們姐弟兩個,不過還挺有趣。”
“你們快拿着天香豆蔻回蘇州去救我那個素未謀面的姐夫吧。”嘉許依依不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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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擁抱了嘉許說:“好弟弟,姐姐走了,你要好自珍重。我方纔說的話有真有假,蘇如畫雖然不是殺死你孃的兇手但和迫害你娘脫不了干係。”
嘉宏的一顆淚落在了荷香肩膀上,荷香知道但不說出來。嘉許一想,他可不能再兩個女人年前流淚,於是馬上拭去,說:“謝謝姐姐,我不是傻子,這些我早知道了。”
荷香對嘉許奇妙並敏捷的思維有些另眼相看,不過她還是不放心,說道:“原來,原來你早知道了。你果然很聰明,不過要切記一句話聰明反被聰明誤。以後行事一定要小心翼翼,切不可在蘇如畫面前露了馬腳,否則這數十年的堅持和裝傻充愣都白忙活了。”
“我知道,數十年我都是靠姐姐提醒這句話堅持過來的。”嘉許默默點點頭,對綰綰說:“綰綰姐姐,荷香姐姐就有勞你照顧了。”
綰綰拍了拍胸脯:“放心,我會的。”
嘉許沒有再說什麼,念念不捨地目送着荷香離去。他真希望自己可以現在就成年,這樣就可以保護姐姐和手刃仇人了,可惜他還太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