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封琴顫抖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夠聽清楚。
葉子初捂住眼睛，真是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封琴一定會把這次在偶像面前的丟臉當做奇恥大辱，接下來好幾天都會跟祥林嫂一樣翻來覆去地講。
她預料得沒錯，封琴此時死的心都有了，她垂着腦袋，不敢去看白安禹的反應。灰溜溜地找了個位置坐下，迅速地戴上了太陽眼鏡。
那邊沈念矣瞥了白安禹一眼，見他臉上似有笑意，卻沒有開口的打算，於是清了清嗓子說道：“子初，你們班有個叫封琴的嗎？”
沈念矣自然認得出剛纔那個冒失的女孩就是葉子初上輩子的好友封琴，只是現在的他必須裝得不認識。
沒等葉子初回答，前排的封琴摘下太陽鏡，顫巍巍舉起了一隻手，“我就是封琴。”
沈念矣親切地說：“封琴同學，這位是學生會的宣傳部部長白安禹，他有點事情想和你談談。”
“啊？噢，好的。”封琴連忙起身，緊張地差點同手同腳。
好不容易壓住快跳出胸口的心臟，走到白安禹面前，對方一句“你好”讓她瞬時前功盡棄。她結結巴巴地回了句：“你……你好。”擡眼看到白安禹清俊的面容，她的臉又不爭氣地紅了。
葉子初正饒有興趣地觀賞着封琴羞羞答答地和她男神的第一次接觸，不料被無視的沈念矣自來熟地坐到了她身邊。
“下午怎麼沒去看我比賽了？”
看什麼看，我們又不是很熟。她很想這麼回答，卻只能禮貌地擠出一句話：“學長說笑了，我不是裁判，自然沒有必要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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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彷彿沒有聽出她語氣裡的客氣和疏離，臉上笑意不改，“明天我還有個兩百米的比賽，你會去看嗎？”
她扭頭看了他一眼，對方的神情帶着幾分小心翼翼和十成的期待。“不會”，她不爲所動，“我想他們兩個談完了，學長你該走了。”
沈念矣沒說話，突然湊近了她，擡起了手。葉子初心下一驚，以爲他又要碰她的頭髮，下意識一手護住頭，身子向後仰，臉上寫滿了警惕。
沈念矣眼中閃過一絲難過和戾氣，默默地放下了手。“我只是看到你衣服上有片紙屑，想幫你取下來而已。”
她順着視線望去，果然肩膀上有一小片白白的東西，可能是剛剛替封琴擦汗時落下的。這麼看來，是自己小題大做了，她一下子窘迫起來。
“不好意思啊學長”，看對方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她心裡不免有幾分愧疚，“我誤會你了。”
她的話讓沈念矣的臉色多雲轉晴，他搖搖頭說了句：“沒關係。”
然後……伸手再次揉了揉她烏黑的長髮。
“哈哈”，她目瞪口呆的表情極大地取悅了沈念矣，他開懷大笑，一邊下臺階一邊說：“先走了子初。”
她恨得牙癢癢，就知道剛纔不應該同情他。
自從運動會以後，沈念矣就像一塊甩不掉的牛皮糖黏上了她。不但發短信的次數增加，平均兩天一定要來高一三班一次，找她說話。她不回短信他也不介意，一個人轉發笑話和天氣預報轉發得不亦樂乎。
找她的時候十次有九次用的是學生會的名義，弄得現在班裡的同學都以爲她暗暗加入了學生會，在裡面擔任極其重要的職務。
偏偏他從來也沒說過什麼曖昧的或是越界的話，葉子初無法名正言順地拒絕他。
那天之後，她就一直扎着頭髮，不輕易披散下來，對此沈念矣毫不掩飾他的失望。
葉子初和封琴談過這件事，可封琴自從聽了白安禹的話加入宣傳部之後——後者是從運動會的廣播稿裡挖掘到她這顆金子的——她每天的日子都過得像在夢中。非但提不出靠譜的解決方案，甚至還嚴肅地提醒葉子初沈學長條件這麼好的男生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千萬要抓緊。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有一個多月，有天發生了一件事終於讓葉子初下定決心要和沈念矣說清楚。
週一下午的最後一節課照例是各班的班會，主要用於傳達校方的旨意和總結上一週的班級表現。
高一三班的班主任是一個剛畢業的年輕女老師，姓倪。她像往常一樣宣讀了學校剛頒佈的有關整頓紀律問題的文件，然後臉一沉，話鋒一轉，望向全班同學，說道：
“我知道大家現在正處於對異性好奇的年紀，老師也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她頓了頓，教室裡開始有人小聲嘀咕，“但是我希望男女同學之間的交往可以在一個合適的界限之內。等你們高考完了，到時候想幹嘛都不會有人攔着你們的。”
不少同學笑出聲來，顯然是對倪老師描述的高考後生活充滿了憧憬。還有一部分人則是將視線投到了葉子初身上，意味不明。
倪老師今天之所以說這番話正是因爲辦公室裡有老師開玩笑問說她班上的葉子初是不是在和高三的沈念矣談朋友，總是在課間看見兩人在走廊說話。一個是剛入學的漂亮女生，一個是高三的風雲人物，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她之前也碰見過一兩次，當時並沒有多想。可能是年紀與這羣孩子差得並不大，她甚至心裡還隱隱覺得兩個人男俊女靚，站起一起十分養眼。
說話的老師雖然用的是開玩笑的語氣，但她明白十有八/九是認定有早戀嫌疑了。沈念矣她聽說過也見過，高三有名的尖子生，老師們尤其是班主任宋老師的心頭寶。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只怕格外護短的宋老師會把責任都推到葉子初身上。畢竟沈念矣已經高三了，是一中這屆衝刺名校的種子選手。
班裡某些同學的反應她自然注意到了，事實上，她一直暗暗觀察着葉子初的表現。不管是她剛開口說起男女生來往的話題，還是後來班裡同學略有深意的注視，她都無動於衷，依舊保持着端正的坐姿，臉上的神情完全符合一個認真聽講的班長的身份，沒有任何被抓包的羞愧或是懊惱。
這下連倪老師自己也遲疑了，學生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倒顯得她的意有所指和小心防備可笑得很。
於是，鬱悶的倪老師匆匆岔開話題，爲沒有第一時間相信自己的學生感到慚愧。
她不知道的是底下坐着的葉子初肚子氣得已經快要爆掉了，就知道沈念矣這麼高調的行爲遲早會引來老師的注意。
現在好了，她的班主任就差沒指名道姓地說“葉子初，你不要和高三的男生交往太過密切了。”萬一他的考試成績有了不好的變化，那絕對會算成是她的錯。在一中，誰大得過高三考生？
她忍着咆哮的衝動，在倪老師宣佈剩下時間自習之後，偷偷用手機在抽屜裡給沈念矣發了條消息，約他下課後到學校後門一個偏僻的書吧見面。
不多會就收到沈念矣的回覆，“好的，不見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