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矣低着頭，擺弄着葉子初纖細的手指，沉默着。
不知道爲什麼，葉子初的心一下子軟下來，原本想要指責和呵斥的話語也說不出口。
“沈念矣，這樣是不對的，你知道嗎？”她斟酌着用詞，苦口婆心地勸說道，“這種親密的行爲是戀人之間的，不應該發生在我們之間。現在，你可以放開我的手嗎？”
他擡頭無助地看着她，“可是我喜歡你，忍不住想碰你，想親你，怎麼辦……”他的聲音小下去，“你告訴我，怎麼做你才願意接受我，喜歡我？”
葉子初沒有見過他這麼茫然的樣子，有些心疼。她抽出手，“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他的眼神頓時黯淡下去，“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在大庭廣衆下讓你爲難了，只是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不要避我如蛇蠍？你每次對我愛理不理，我這兒就疼得像是有人拿着把刀在割。”他的手按在心口的位置。
她忽然眼眶發澀，不知是爲了少年乞求的神情還是單純的愛戀。
“謝謝你的喜歡，可我想你還是把心思放在學習上更好。老師不是說了嗎？等你上了大學，喜歡什麼樣的女生沒有？”
“可她們都不是你，我想要的只有你一個。”
這人怎麼油鹽不進，葉子初在心裡嘆氣，敢情都白說了。
“我不想再保持這樣不清不楚的關係了，你看着辦。”她下了最後通牒。
沈念矣也不開口，癡癡地看着她。
葉子初被他盯得心裡發毛，感覺真的要瘋了。
兩人最後也沒談出什麼好結果來，一個好話說盡，軟硬兼施，另一個刀槍不入，沉默不語。
她耐心耗盡，表示自己要回家了。沈念矣心中不捨，卻也只能送她回去。至於大包廂裡的那些人，就留給他處理。想到臨陣倒戈的封琴和齊鳴，她還是來氣。
葉子初躺在牀上，胡思亂想着要怎麼折騰封琴消氣，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而另一邊，沈念矣靠在牀頭，臉上陰晴不定。像是記起了什麼，他從牀邊的櫃子裡拿出一個MP3，插上耳機。按下播放鍵，立刻響起葉子初的聲音。
只有短短的一句話：沈念矣，我喜歡你。
如果有其他人聽見了，一定會覺得這話怪怪的，口氣很不自然。原因很簡單，這是一段修改過的音頻。
沈念矣的抽屜裡還有很多關於葉子初的錄音，大部分都是背景音嘈雜。可唯獨書吧見面的那次，音質良好，清晰可辨。他用軟件把葉子初的話重新編輯了一番，刪掉了不字。
MP3裡只存了這句話並且設置了單曲循環，他嘴角掛着滿足的笑，腦子浮現出她含羞帶怯的模樣。懷裡似乎還殘留着她身體柔軟的觸感，他的呼吸急促起來，一隻手慢慢伸進了睡褲裡……
要是什麼時候可以聽到她親口說那句話就好了，這是他睡着前唯一的念頭。
新學期剛開始不久，高一的學生們就接到通知需要開始考慮高二文理分班的事。
上輩子葉子初學的是文科，這一世她打算嘗試下理科。雖然物理成績不怎樣，但化學和生物她學得倒不錯。
在封琴再三保證以後絕對會站在她這邊後，兩人算是和好了。封琴神經兮兮地跟她說那天沈念矣的表情有多可怕，簡直和平時判若兩人。經她這麼一說，葉子初也覺得那天沈念矣似乎和她記憶中穩重老成的形象不符，像是暴躁易怒了點。不過她轉念一想，誰沒個年輕衝動的時候，也就釋然了。
提到沈念矣，他最近倒是很少出現在她面前了。只是短信依舊，然後添了個愛打電話的毛病。有時候實在沒話講了，他也不肯掛斷，說是哪怕聽着她的呼吸聲也好。
她倒是從來不知道，他這麼會說甜言蜜語哄女孩子的。不過真是個燒錢的傢伙，移動應該給他發獎旗。
期中考試之後，學校的氣氛開始緊張起來。爲了兩個月後備戰高考的高三學子，校園裡掛滿了橫幅，寫着各種振奮人心的話。
沈念矣的成績只要發揮正常，再加上計算機比賽獲獎的加分，選哪所大學都沒問題。只是聽他電話裡的意思，他打算報考C市的G大。
G大也是國內叫得上名號的重點大學，可她記得前世他考的是B市的T大。她隱隱猜到，可不管是不是她都不方便問。不是，她尷尬，是，她更加尷尬。
這天上午課間的時候沈念矣突然過來找她，給她送市北區譚記有名的糕點。
他看上去臉色很差，不像平時站得離她很近，講話的時候一直用手掩着嘴。
“你感冒了？”
“沒……咳咳”他的臉因爲咳嗽泛起潮紅，“有一點兒吧。”
他這陣子很忙，不但課業重，和蕭墨硯的投資出了點法律上的問題，還要趕着設計軟件，趁早佔領市場。晚上常常很遲才睡，熬夜也不是沒有。所以大概免疫力跟不上，不小心就着涼了。
“吃藥了嗎？”她關切地問。
“沒……”她的擔心讓他受寵若驚，想說點什麼卻又是好一陣咳嗽。
“你記得多喝點兒水，身體要緊。”
沈念矣咳得眼睛都有點紅，眼眶下的黑眼圈很重，葉子初看得心裡發緊。
“可以的話早點睡，作業卷子是做不完的。”
“好，我會的。”
“那我進去了，你快回班吧。”
沈念矣笑着點頭，葉子初腳踏進了班門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依然站在那裡。早春的陽光照在他身上，讓他本就俊朗立體的五官更加奪目。
整個上午葉子初心神不寧，不能集中注意力聽課。
在食堂吃飯時，她心不在焉地四處瞄着，連大大咧咧的封琴都注意到了她的不正常。
“小葉子，你在找誰嗎？”她往四周看了看，和平時一樣，到處都是端着餐盤飢腸轆轆的學生。
“沒有……”葉子初回答得有氣無力，她又扒了兩口飯，“小琴，我突然想起有事要辦，你慢慢吃，我走先哈。”
顧不得解釋太多，葉子初抓起書包就往校門口跑去。
放學已經有一會兒了，校園裡走動的學生並不多。
校門口右拐是一條綜合性的商業街。不是太繁華，基本顧客羣也就是一中的教師學生。
她站在一家藥房門口，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推開了玻璃門。
出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白色的購物袋。她掏出手機給沈念矣打了電話，確定他還在學校後約他在體育場見面。
她到的時候，沈念矣已經在哪裡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他看起來更憔悴了。
“你怎麼還沒回家？”
“學生會有些交接工作需要處理，所以就耽擱到現在。”
葉子初聽了不免來氣，“你都病成這樣了，不能緩兩天再弄嗎？我看你下午還是請假算了，回去好好睡一覺。”
“好，我聽你的，下午就請假。”
她原本也沒想過他會聽得進去，沒料到居然真的應下來，不像隨口敷衍的樣子。再想想剛剛自己責怪他的口氣，帶着熟稔和親密，她又後悔起來。
說了保持距離，自己還上趕着說那些曖昧的話，她拽緊了手裡的袋子，還是算了吧，他家哪裡會缺這一口藥？
沈念矣見她呆呆站着，神情莫測，問道：“怎麼了子初，找我有什麼事嗎？”
葉子初回過神來，“沒什麼，就是想起封琴還在食堂裡等我，走了。”她說完扭頭就走，沈念矣一頭霧水，不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才邁了兩步，又忽的回頭，把手裡的購物袋往他懷裡一塞，用極快的語速低聲說了句：“這裡有些藥，愛吃不吃隨你便。”
然後也不給他時間反應，轉身就走。
走着走着就小跑起來，彷彿後面有什麼凶神惡煞的東西在追似的。
即使這樣，她還是聽到了沈念矣爽朗的笑聲，夾着幾聲咳。
幹嘛笑那麼歡，她也不知在懊惱什麼，聲音難聽死了。
沈念矣直到葉子初的身影再也看不見才收回目光，他牢牢抓着手裡的袋子，彷彿是多值錢的東西。
你終於對我有一點上心了是嗎？我的子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