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推拉門輕輕滑動聲中,穿着一身白色和服、腳踏木屐的南詔戲雪,端着一盆水果走上了陽臺,將托盤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後,她才屈膝跪倒在另外一個蒲團上,微笑着低聲回答:“看到陳大師這邊已經亮燈,就知道您還已經早起了,戲雪就擅自做主的進來了,還請大師別怪。”
在修道者的眼中,就像是俗人所說的‘愛情沒有國界’那樣,根本不分什麼華人鳥人白人黑人的,視天下蒼生爲一視同仁,所以陳怡情並沒有因爲南詔戲雪乃是島國子民而對她有什麼敵視,於是就微笑着搖搖頭說了句沒什麼,然後捏起一顆葡萄放在了嘴裡。
望着眼前這個帶有古典氣質美的大師,南詔戲雪等人家不露齒的把葡萄不吐葡萄皮的嚥下去後,這才垂下頭,用雙手揉捏着和服一角,細聲說道:“大師這次應邀來到日本已經有段日子了,我外婆的七七之期已滿,她老人家在地下能夠得到大師的安撫,這實在是她的福氣,爲此我和母親都非常感激您,並預備了一份薄利,還請大師在天亮遠行時千萬別推辭。”
普通老百姓一說起那些帶有神秘色彩的得道高人,首先想到的很可能就是他們‘視金錢如糞土、把美色當骷髏’的崇高處世態度,覺得這些爺們們確是牛叉的很,能夠在金錢美色面前巍然不動,那絕對是不可理喻傻瓜的要命……
其實吧,這些得道高人也是人,他們和普通人一樣,也得吃飯睡覺拉屎放屁的,離開最起碼的物質根本不能活,換句話說就是:一天沒錢買米下鍋,他們就得餓肚子,心裡發慌。
所以呢,在替普通人做過善事後,臨走前拿着一些黃白之物換做物質享受的做法,這也是很正常的事兒。
而陳怡情這次應那夜璀璨的邀請來日本,就是爲她死了的那個老媽超度啊、找一處好的墓穴等事,預計在這兒逗留個十天半月的。
昨天,她已經將這邊的事情都辦妥當了,當天亮之後就要離開,所以南詔戲雪才說爲她準備了一份薄利。
至於南詔妹妹說出的這份薄利有多麼的薄,你和我就誰也不知道了,反正憑着人家財大氣粗的家底,那個紅包肯定是薄不了的。
聽南詔戲雪這樣文縐縐的說話,陳怡情笑了:“南詔小姐,這些客氣話就不要說了,這些本來就是我份內的事情。其實吧,我還有點私事可能要在日本逗留幾天,還得在這兒暫住些日子,這可要麻煩你了。呵呵,眼看天就要亮了,南詔小姐這時候來找我,應該不是專門爲這事來的吧?”
南詔戲雪自然不會因爲陳怡情多在這兒吃喝幾天就說什麼,但她也沒有說話,只是垂着眼簾的微微點頭,表示:我不介意你在這兒多呆幾天,我這時候來找你也是有事的。
陳怡情稍微歪着下巴的看了她幾眼,不等她擡起頭來就說:“你現在正爲你的終生大事而累心,心裡很是彷徨,眉梢眼角都帶着十足的隨時離開本土的意思,卻又爲了別的事情而羈絆。換句話說就是,你在外面已經有了心上人了,很想不顧一切的去找他,但卻因爲某種原因,使你不敢這樣做,所以心裡才痛苦才茫然不知所措。”
自己的心事被陳怡情一語道破後,南詔戲雪馬上就雙手合十的彎腰垂頭:“請大師指點!”
南詔戲雪說出這樣一句話,就證明人家陳怡情說的很對。
陳怡情微微點頭,擡手再次捏起一顆葡萄,用尖尖的手指甲掐破一點葡萄皮,然後遞到她面前:“你想知道的應該是你的感情問題。嗯,我看這樣吧,我們拆字好了……拆字,你應該聽說過拆字吧?”
拆字,是拆字,又稱測字、破字、相字等,是華夏古代的一種推測吉凶的方式,主要做法是以漢字加減筆畫,拆開偏旁,打亂字體結構進行推斷,在華夏流傳着很多關於拆字的傳說,在這兒就不舉例了,以免引起哥們的反感,說兄弟是湊字數。
別看島國話嘰裡咕嚕的好像鳥兒叫,但他們所用的書寫文字,卻是從漢字中演化而來,而且大部分還都是原汁原味的漢字,所以拆字在日本本土也是很流行的,南詔戲雪自然懂得這些,於是也沒有推辭就接過那顆破了皮的葡萄,稍微沉吟了一下,在案几上寫了個漢字:揚。
南詔戲雪所寫下的這個‘揚’字,是個繁體字。
華夏在1964年時,發佈了公告,到了1986年時才修訂《簡化字總表》爲國家標準。
此外,新加坡、馬來西亞、日本等國亦在傳統繁體漢字的基礎上實行簡化字,簡化程度與華夏內地基本一致,但不完全相同,所以這個‘揚’字還保留着繁體寫法。
陳怡情看了看這個字,說:“揚,這是一個動字。這個字右邊拆開的話,是‘日’‘一’‘勿’三個字,而左邊卻是個穿心的‘才’字。南詔小姐既然寫下了這個字,那麼不難看出,你是一天都不願意待在這兒了,但理智卻又提醒你不要擅自離開,要不然你相依爲命的人將遭到穿心大禍。這個讓你相依爲命的人,應該是你母親南詔夫人,她的命運就決定在你離開還是不離開日本的這一念之間。”
南詔戲雪從沒有想到,陳怡情拆字測心事的本事這樣大,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是呆呆的望着案几上的那個字過了很久,才傻了般的點點頭說:“大師所說的正和我心中所想的一個樣,還請大師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辦?”
“揚,既是揚手的意思,你可以把它理解爲揚手說再見,更可以將它看作是迎面來個熟人和你打招呼。”陳怡情擡手將那個字抹掉,微笑着說:“不過你現在因爲擔心母親,所以不敢輕易離開日本。而你在這段時間內一直深居簡出的從沒有見過任何人,所以根本不存在有人要和你再見的可能,倒是很有希望能夠看到你喜歡的人前來日本找你。”
“什麼!?”南詔戲雪大喜,忽地擡頭眼睛發着亮光:“大師,你、你是說楚揚將要來日本麼……啊,對不起,大師,我、我太激動了,所以才口不擇言,還請大師原諒。”
陳怡情毫不在意的搖搖頭:“沒什麼,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是,只是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聽說楚揚可以來日本找自己後,南詔戲雪心中的激動就別提了,趕緊的說:“大師請說,現在我是求你給我拆字。所求的只是事情的真相,而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陳怡情臉上帶着一點點的不好意思神色:“好,既然你能這樣想,那我可就放心的直說了。剛纔你所寫的這個‘揚’字,應該是你喜歡的一個人的名字吧?”
“是的,他叫楚揚,是個華夏人。”南詔戲雪不明白這個‘揚’字,爲什麼會讓陳怡情有不該說的難處,於是在說完後就閉上嘴,一雙好像在下着大霧的雙眸定定的看着她,生怕會遺漏她說的每一個字。
“哦。”陳怡情哦了一聲,微微垂下眼簾說:“剛纔我也說了,這個‘揚’字中有你不敢輕易離開日本的人,也就是你的母親。雖說我不知道你母親爲什麼會成爲你尋找那個楚揚的羈絆,可我卻能從字中看出,你和你母親的關係是相依爲命的。假如、假如有一天你和的心上人相逢的話,那麼你們母子兩個,仍然不可分開……咳,換句粗俗一點的話就是說,你們要母女倆人共侍一夫才能得以生存,這實在是讓我難以啓齒,可南詔小姐既然誠心相問,那我也只好實話實說了,還請你別怪。”
陳怡情以爲,她把字中的含義說出來後,南詔戲雪肯定會大羞的。
雖說島國文化比較大大的超前,但母女倆擁有一個男人這事兒,還是有些‘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矜持,更何況,這對將要母女共侍一夫的主人,是在日本很有影響力的的第一美女那夜璀璨、有‘動漫公主’之稱的南詔戲雪呢?
所以陳怡情才說出實話後,覺得南詔戲雪肯定會大羞啊大羞,甚至會羞得成怒,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人家孩子不但沒有害羞,反而在愣了片刻後,竟然眼裡帶上了‘我好崇拜你哦’的神色,這不禁讓她在心裡暗歎了一句:唉,現在的日本真是世風日下啊,依着她們母女倆的身份,不但不拿着這種事爲恥反而爲榮,世風日下的世風日下!
在心裡默默的嘆了兩口氣後,陳怡情見南詔戲雪絲毫沒有難爲情的意思,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了,於是就漫不經心的轉移了話題:“我現在都有些好奇了,不知道是什麼男人竟然獲得南詔小姐的如此青睞。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能不能給我看看他的照片?”
陳怡情要看楚揚的照片,這對南詔戲雪來說肯定是小事一樁了,她二話沒說的就摸出手機放在了案几上。
拿起那款大屏幕的手機,陳怡情左手小手指在上面輕輕一蹭,屏幕上就出現了一個男人的照片。
這張照片,應該是在某種環境下偷拍的,因爲那個男人被定格的瞬間,正右手夾着一顆香菸的向嘴裡塞,微微挑起的下巴帶着不屑的桀驁,那雙不大的眼睛裡盛滿了‘天老大地老二老子就是第三!’傲氣,讓人看上去很不舒服,但那股子囂張,卻又偏偏讓人忍不住的的多看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