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傷害我的!”緊接着衆人聽到一抹清冷的語調響起,顏曉晨清眸如水,眼神落在那個中年男人臉上不知道多長的時間,終於說了這麼一句話。
你怎麼就那麼肯定他不會傷害你?”將顏曉晨請來的年輕警察忍不住的開口問道,顏曉晨似笑非笑的轉過頭去看向他。
“不是還有你們這些人-民警察嗎?保護好公民的生命財產安全不受到侵害,是你們的義務。”這話說出來絕對調侃的成分居多,年輕警察撇了撇嘴,沒再開口。
當時衝着她潑硫酸已經是這個男人的極限,更何況中年男人蠟黃的臉與他一直用手頂着肝臟的位置,恐怕他的身體是有問題的,之所以叫自己來也不會是爲了要做魚死網破的準備,應該會有更爲重要的事情纔對,所以就連顏曉晨自己都對這個中年男人充滿了好奇!
高級警官衝着這邊特殊材質的玻璃處搖了搖頭,而原本一直低頭不語的中年男人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也同樣將視線落在這邊,不知是不是巧合,顧邵庭與他的視線碰撞到了一起!
那名原本在審訊室內的高級警官走了出來,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尤爲的頹然,這絕對是他從警幾十年來最可恥的敗筆,絕對是!
“顏小姐,我們將會保證您的人身安全,只要你按照我們給您準備好的說辭將罪犯的口撬開,剩下的就由我們自己來解決就好!”
那名高級警官走到顏曉晨的面前,在對上那雙清冷的眸時,不禁對這個近幾年佔據着T市頭條版面的女人有了興趣,原本他以爲光憑一個女人不可能有什麼興風作浪的本事,可現如今見到本人,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小瞧她了,俗話說相由心生,表面上無波無浪的人其實才是心思最詭秘的。
“我的女人,不需要你們保護!換言之我並不相信你們的辦事能力!”顏曉晨還沒回答,顧邵庭卻已經先一步的開口,話語裡帶着銳利的刺,說的對方臉上表情一陣青一陣白的。
其實平日裡的顧邵庭不是這麼不懂收斂的,只是背後的傷令他整個處於爆炸的邊緣,儘管如此不熟悉的人單單憑着他的表情是絕對窺視不出分毫的。
顏曉晨眉心蹙了下,略顯冰涼的手搭在顧邵庭的手背處,宛如馴獸師般奇異的將處在暴躁邊緣的男人拉了回來。
“我要自己進去,如果有你在他不會說的!”顏曉晨看人很準,這也是她多年生活經歷練就的本事,在不摻雜私人感情的情況下,一般不會有所失誤。
顧邵庭還想要說些什麼,顏曉晨卻只是站在原地安靜的看着他的眼睛,似乎他再說什麼都改變不了自己的決心。
終於,顧邵庭妥協了,唯一的條件就是如果感覺不對要立馬向站在外面的他打手勢,他會馬上衝進去的!
顏曉晨點了點頭,伸出手扭動着門鎖,生平第一次踏入到審訊室內,她從不曾踏入到關押犯人的地方。
中年男人茫然的擡起頭來,在見到顏曉晨時臉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尋味,那眼神裡閃過愧疚憤怒恨意痛苦,種種情緒交錯在他那雙佈滿着紅血絲的眼瞳中,顏曉晨沒有率先開口說話,只是率先打開了房間內的白熾燈,隨後走到剛纔高級警官坐在位置上坐下,順手將那盞高瓦數專門摧毀人意志力的燈熄滅,房間內的談話環境頓時好了太多。
“我是誰不用介紹了吧,畢竟今天早晨你纔剛剛喊着我的名字讓我去死!”
顏曉晨的聲音很平靜,並沒有害怕,她的坐姿也很穩重,好似對面坐着的不過是誰家的親戚,而不是一個犯下累累惡行的罪犯。
中年男人看着她的臉突然之間笑了起來,是種毫無意義的笑,笑過之後他卻終於開口說話了。
“我要吃飯!我要豪庭酒店的特級廚師幫我做,相信憑着顏總的能力不會辦不到吧?”中年男人的話一說出口門口便傳來了踹門的聲音,顏曉晨卻是看也不看門口,只是安靜的凝視着他。
“想吃飯自然是可以的,不過你也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雖然你口口聲聲喊着讓我去死,可是你眼裡的目標應該並不是我,對還是不對?”
顏曉晨這話問的很直接,她從一進門注意到這個男人的目光開始,心裡就隱隱的有着這樣的問題在浮現,他心裡是有恨的,而這個恨成爲了支撐他犯案的理由之一!
“半對半錯!我回答你了,可以讓我吃飯了嗎?”中年男人的聲音很沙啞,說話的瞬間有很濃重的菸草味,似乎很久都沒有好好的刷過牙了。
“當然可以!”儘管聞到了那樣的味道,顏曉晨依舊禮貌的沒有避開,視線落在特殊材質的大玻璃處,相信外面的顧邵庭會吩咐下去的。
半個小時之後,熱騰騰的飯菜被擺在了中年男人的面前,只見他不緊不慢的拿起筷子安靜的吃了起來,顏曉晨注意到他的吃相很斯文,並不像是外表這樣的人能夠做到的。
“你以前……是老師嗎?”突然,顏曉晨開了口,而這問題也讓站在看的一清二楚聽的也一清二楚的警察吃了一驚。
“嫌犯原先的確是一名中學的化學老師,顏小姐是怎麼知道的?”
“抱歉如果我
說錯了不要介意,我以前曾經在小縣城當過支教老師,因爲長時間捏着粉筆的關係,手指關節上留下了繭,剛纔我看你吃飯,手指相同的部位跟我一樣有繭!所以才猜測了一下!”顏曉晨淡淡的解釋道,中年男人沒有說話,繼續低頭吃着東西,不過才兩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
你與八卦雜誌中的形容很不一樣,本人很漂亮很聰明。”中年男人冷哼一聲,蠟黃的臉沒有特殊表情,就連好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也變了味道。
“我應該謝謝你的誇獎,雖然早晨你纔剛想要過我的命!”顏曉晨笑了笑,身體倚靠在椅背上,很放鬆的狀態。
“看在你對我這麼大方的份上我可以偷偷的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更想要的是顧邵庭的命!”
顏曉晨精緻的五官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變化,目光中卻帶着種超乎年齡的冷靜,這讓原本想要在她臉上看到驚訝表情的中年男人頓時覺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而站在特殊材質玻璃外的顧邵庭不顧後背的傷勢雙手環繞在前胸,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什麼波動,只是深諳的瞳孔已近不悅,健碩高大的身軀屹立在那裡就像是一道銅牆鐵壁般,這人說他更想要的其實是自己的命?可是在顧邵庭的印象當中壓根就不曾出現過這樣的角色,更何況像是中學的化學老師也跟他的生活牽扯不上任何的關係,不論是生活還是工作既然沒有交集,又談何有這麼大的恨意?
“所以我們的問題又繞回到了原點,之前我問你你眼裡的目標應該並不是我,可你回到我半對半錯,我想我對的那部分應該就是你剛纔說的最後一句!”顏曉晨的聲音很平靜,或許是太平靜了,反而叫坐在對面的那個中年男人開始審時度勢起來,戴着手銬的手慢慢的摸索起了口袋,站在外面的人見此情形均是皺起了眉頭,反觀顧邵庭卻用不知何時用着大掌五指撐在了冰涼的玻璃上,仔仔細細的觀察這對方的表情,只要顏曉晨一刻沒有出來,他就不能夠放鬆自己的警惕。
那中年男人找了半天最終只是拿出了一包被攥的幾乎已經有些變形了的香菸,並不是什麼好牌子,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市面上極低端廉價的,可這男人卻視若珍寶,手指處的焦黃告訴顏曉晨這個男人的煙癮很大,可是在作案的時候卻能夠在現場不留下任何的蛛絲馬跡,如果不是這一次潑他們硫酸之後沒有逃走,恐怕警方這邊還要費很多的心思才能夠將這男人的線索追捕到。
是個心思縝密的男人,顏曉晨心想,並未阻止中年男人點菸的動作。
審訊室裡有不知誰留下來的打火機,點燃香菸的過程中中年男子腕間的手銬一直髮出刺耳的碰撞聲響,他似乎對這些都已經沒有了感覺,只是麻木的大口吸着煙,好似那是珍饈似的,比桌上奢華的餐點還要美味,蠟黃的臉上帶着享受的表情,微眯着單邊的眼睛看着顏曉晨的臉,室內的空氣並不流通,很快廉價的香菸味道就有些燻人了。
“可以幫我打開窗戶嗎?”中年男人的聲音裡難得帶着渴求的味道,下巴處的鬍渣將那張憔悴的臉映襯的更爲不堪,顏曉晨嘆了口氣,背對着他向着室內唯一的一扇窗戶走去,因爲有着防護欄的關係,並不擔心犯人會從窗戶逃脫,所以在審訊期間打開窗戶並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顏曉晨儘管背對着中年男人,但是通透的玻璃窗依舊可以隱隱綽綽的將他身影給映出來,她隱約的可以看到他摁死了手頭的香菸,突然迅猛的起身向着自己的方向衝了過來,戴着手銬的兩手都猛地舉高,做出了攻擊的動作!
只聽到砰的一聲劇烈聲響,原本審訊室緊闔上的門板被外力猛地踹開,木屑四濺染起塵埃,空氣迅速對流了起來,顏曉晨的發被突如其來的風吹亂,髮梢打在臉上有些疼痛。
顧邵庭冰冷的神情宛如撒旦,就連陰霾眼神裡都充滿了嗜血的味道,猶如鋼鐵的拳頭狠狠的落在中年男人的臉上,一拳又一拳,直到中年男人一邊笑着一邊從口腔裡吐出口混合着唾液的血!
“顧邵庭!夠了!”顏曉晨見顧邵庭依舊沒有收手的意思,快速的趁着他擡手的功夫用手指包覆住他的鐵拳,阻止他更進一步的動作。
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突然笑了起來,滿嘴黃牙已經被鮮血覆蓋,就連乾裂的脣都沾着血,可他卻笑得這麼開心,眼角嘴角的紋路很深,看樣子是飽經了生活滄桑的。
“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你明明不想要見他,卻還要用這樣的辦法讓顧邵庭進來?”顏曉晨並不認爲自己的判斷有錯,在她進門之前曾經仔細的觀察過這個男人,顧邵庭若是出現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事情,可在剛纔抽菸的功夫這中年男人不知道想通了什麼,竟然會用這樣的辦法來引顧邵庭出來,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我剛開始的確不想要見他,可是現在我反悔了,既然要聽聽我的故事,這個殺人兇手怎麼可能不出現呢?”
中年男人咬字極爲清晰,‘殺人兇手’四個大字就像是凝聚了他全身的力氣,重重的脫口而出!
那充滿着怒與怨恨的情緒令聞者忍不住頭皮發麻,心頭髮寒!
不僅僅是顏曉晨怔住了,就連顧邵庭也
有片刻的怔愣,他深擰着兩道劍般濃眉將幽深深邃的瞳孔落在中年男人的身上,殺人兇手這樣的指責讓他有些莫名其妙,雖然曾經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可在現在自己不過就是一個商人
而已,又談何殺人兇手一說。
原本想要衝進來的警察似乎察覺到氣氛的詭異,在高級警官的手勢下又退了出去,只是中年男人的說法同樣勾起了他們的心底裡的好奇。
“我本來沒想要對付你的……”中年男人踉蹌着站起來,顧邵庭迅速的攬住顏曉晨的肩頭將她帶到自己的懷中,鷹隼般的瞳孔就這樣緊緊的盯着他沾滿鮮血的臉,沒有絲毫的鬆懈。
背部被硫酸潑到的傷口因爲剛纔的劇烈動作徹底的崩裂開來,薄薄的襯衫被猩紅色的液體給打溼,這一切均被特殊材質玻璃外的警察看在眼裡,可顏曉晨卻因爲被顧邵庭死死護在身邊並沒有看到。
顏曉晨神情複雜的凝視着跌坐回木椅內的男人,剛纔那句話他是對自己說的,而他臉上的表情莫名的觸動了她內心最深處的記憶,當初顏廣安瀕死之前,曾經也用過那樣的眼神凝視自己。
“本來還以爲顏曉晨你是棄婦,沒想到劇情峰迴路轉你竟然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他還真是疼你,連硫酸都能幫你擋下來,還真是笑話……像是這樣的魔鬼竟然也有人性,竟然也有想要保護的人!你說這笑話好笑不好笑?”中年男人笑着笑着渾濁的眼眶當中淌下淚水,或許是不想要讓讓仇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他粗糙的大手胡亂的抹着臉,卻不知道血跡混着淚水卻更顯不堪。
顏曉晨的身體還倚靠着顧邵庭結實的胸膛,她能夠清楚的感受到這個中年男人心底裡的苦楚,卻見他再度點燃了一根廉價的菸草湊到脣邊,手指哆哆嗦嗦的,像是在壓抑着什麼。
中年男人像是也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制,趕忙從口袋裡想要掏出什麼,白色的藥瓶從他的褲口袋裡滾落了出來,細碎的聲響過後那藥瓶滾落在了顏曉晨的高跟鞋前。
她半蹲下身體將那藥瓶撿了起來,卻在看清楚上面字跡的時候手指一頓,她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啡,癌症三期止痛劑。
向前走了兩步將藥瓶放在了桌面上,推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他也沒有什麼猶豫,從裡面掏出一顆扔進了嘴裡,就着桌面上的湯喝了下去。
“肝癌,晚期。”沒等顏曉晨開口問,中年男人自己倒先說了,如果不是因爲患了這病,他也不會決意的要實施自己的報復計劃,畢竟當年考上師範選擇化學專業並不是爲了日後要報復社-會的。
顏曉晨沉默了,雖然從開始見到中年男人蠟黃的臉與他一直用手頂着肝臟位置的動作就能夠猜測到他的身體有問題,但聽他這麼說,心裡莫名的有些沉重。
“我知道自己的大限快到了,所以決心同歸於盡,本來我是想要寄自制炸藥的,反正你們安都的保安部分形同虛設,我說我是快遞就讓我上去了!”
“那些潑油漆的報紙還有被切了頭的雞都是你送來的?”顧邵庭的聲音重如磐石,極爲低沉,自從那隻斷頭的雞被送來的當天就發生了高空拋擲硫酸瓶的案件,時間也相當的吻合。
“不錯都是我送的!你應該慶幸我改變了主意,不然你早就死了!被炸的粉身碎骨死狀奇慘無比!”中年男人的面部猙獰,沾染着鮮血的頰邊更顯可怖。
“理由!想我死的理由!”顧邵庭簡單明瞭的開口,空氣中流淌着一種惶惶不安的冷意,甚至壓住了審訊室內中央空調送來的熱風。
“想你死的理由?你竟然連我想你死的理由都不知道!你們這些人到底視人命爲什麼?草芥嗎?你不是想要一個理由麼?好……我給你!就因爲你害了我的女兒!”
中年男人憤怒的用雙拳砸着桌面!發出劇烈砰砰的聲音!雙目大睜,眼珠好似都要蹦出來似的,就這樣死死的盯着顧邵庭的臉!
“你說他害了你的女兒?難道你的女兒是蘇安安嗎?”顏曉晨沒來由的說了這麼一句,房間內陡然間陷入了寂靜……
中年男人用着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顏曉晨,隨後冷冷的笑了起來。
“蘇安安是誰?難道顧邵庭還害了別人的女兒?”中年男人的眼底泛着淒涼與嘲諷,眼神卻死死的盯着顧邵庭,那種憤怒與恨意是做不了假的,可即便是這樣顧邵庭對這個男人卻依舊沒有印象。
顏曉晨沒有再開口說話,剛纔說出蘇安安的名字完全是出於下意識的,想來也只有蘇安安,可能最近她對付蘇安安的時候顧邵庭都冷眼旁觀站在一邊,激的蘇安安惱羞成怒了。
若是眼前這個中年男人真的是爲她來報仇的,那麼這齣戲碼還真的應正了那句冤冤相報何時了的古語!
“不過那也跟我沒關係了!”中年男人抖了抖手中的手銬,他自己都自顧不暇了,還替別人家操什麼心?
“既然你恨得是我,爲什麼不衝着我來?”
顧邵庭涔薄的脣角繃緊成一個奇怪的弧度,剛毅的五官籠罩層冰霜,顏曉晨在他可以照顧到的安全範圍之內暫時不用擔心,而他還有些事情要跟這個男人弄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