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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晚舟心中激動喜悅,好似天地間只剩下了她與他,完全沒有注意到一直站在牀邊的桑九月。
顧晚舟輕手輕腳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坐在牀邊,伸出手,觸摸初雪的臉頰,感受着皮膚下的溫熱,那種真真實實的觸感告訴他,他沒有做夢,命懸一線的初雪終於從鬼門關上拉回來了
這一刻,顧晚舟幾乎喜極而泣
桑九月顯得還有些悲傷,仰望着頭,不讓有些溼潤的眼角滴落出淚花來,說道:“雪兒的脊椎被傷,在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無法站立,若是後期的治療效果不好,也有可能——永遠都只能這樣躺着”
桑九月費了很大的力才把這最後一句話給說出來,有些哽咽,她的女兒,不過才六歲,還沒有嚐到這世間的繁華,便落得如此下場,這結果,讓她幾乎發狂
“這親事,就這麼算了吧,你的背景太過複雜,本來就不適合單純的雪兒生存,當初我也是看着你對她真心誠意不會讓她受了委屈,才答應了下來,如今,她成了這般模樣,不說你的家族會不會接受有着殘疾的少奶奶,就說你,情分總有薄如紙的一天,那個時候,厭倦了雪兒的你,讓她如何活下去,雪兒我會照顧好她,就算她這樣下去一輩子,我也不會怠慢她半分”
顧晚舟撫摸着初雪臉頰的手一頓,而後緩緩的收回,站起身,對着桑九月跪了下來,陳懇地低着頭,不說話,他清楚,一切語言在這時候都顯得蒼白,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怎樣,但現在,他敢肯定,他要初雪,不管她變成什麼樣子,他都想要她
桑九月移開視線,不去看顧晚舟,說着:“雪兒就快醒了,你和她說說話吧,現在是她脊椎癒合的關鍵時刻,也別讓她激動得亂動,拜託了”
說罷,桑九月轉身出了營帳,淚水也跟着洶涌而出,營帳外,黑豹沉默地站在那裡,把桑九月往懷裡一帶,緊緊地抱着她,讓她在自己的懷裡痛哭
營帳內,顧晚舟如同石化了的雕像,孤零零地跪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就在這時,初雪無意識地叮嚀了一聲,就要醒來,顧晚舟這才驚醒了過來,趕緊移到牀邊,緊張地看着。
初雪動了動眼瞼,而後睜開了眼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茫然,但看着牀邊緊盯着她看的顧晚舟,不由得咧開嘴角笑了起來。
“小雪,以後讓我來照顧你好不好?”
嗯?初雪有些疑惑地看着顧晚舟,不明白他怎麼說出這般有些莫名其妙的話來,這話,在以前,他向她提親的時候不就說過嗎,現在又怎麼突然地提出來?
顧晚舟捧着初雪的臉,低下頭,輕輕地吻上她的脣,帶着冰涼的溫度。
初雪驚訝地瞪大了眼,這還是顧晚舟第一次親吻她,雖然只是蜻蜓點水般輕觸,但足以給她巨大的震撼,在以前,他最大的動作不過是輕輕抱一抱她,難道是因爲她幫他擋了那一擊,所以想要感激嗎?
初雪皺起眉頭,想到這個理由,心裡有些堵,她纔不要他的這種感激。
可顧晚舟看着初雪這模樣,還以爲是她不喜歡他的吻,心下黯然,扯開嘴角,勉強一笑,細細地整理着初雪額前的髮絲,說道:“小雪,相信我好不好,讓我陪着你醫治你的身子,相信我會爲你遮風擋雨,相信我會對你不離不棄,相信我會陪着你排除千阻萬難”
越聽,初雪心中的不祥預感就越重,猛地伸出手抓住顧晚舟,問道:“什麼陪着我醫治我的身子?”
顧晚舟抿了抿脣,沉默讓初雪心裡開始發慌,而後,才深呼吸一口氣,說道:“你母親說,你這次傷到了脊椎,近期都無法再站立,只能這麼躺着”
顧晚舟無法說出若是治療不好情況會怎樣的話,只是往好的方面說着,可初雪雖然單純,但也不是傻子,看着顧晚舟沉重的臉色,很容易便能猜到事情絕對不是近期無法站立那麼簡單,緊緊抓着顧晚舟的手,緊張地問道:“我要聽實話,這個近期是多久”
“初雪別怕,再久我都會陪着你”
初雪忽然就發起脾氣來,顧晚舟從來不會騙她,他這麼隱晦地不肯說出具體的答案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她可能很久很久都不能坐起來了,甚至這個很久還有可能是一輩子
她不要讓顧晚舟看到她這般悽慘的模樣,更不要顧晚舟的同情施捨,大罵着讓顧晚舟離開。
顧晚舟不想離開,可在這之前,桑九月便說過,不能讓初雪激動,更不能讓她亂動,可只要他在這裡,初雪就沒法安靜下來,甚至掙扎着想要坐起來,這對於她那還在癒合的脊椎來說,絕對是承受不了的壓力。
實在沒法,顧晚舟只得離開,走之前,還不斷哀求着讓初雪別亂動。
就在這時,門簾被掀開,眼睛通紅明顯哭過的桑九月走了進來,直接厲聲對顧晚舟說道:“出去”
顧晚舟最後深深地看了初雪一眼,這才走了出去,桑九月看着根本無法接受自身很可能會殘疾的初雪,大聲吼道:“不準哭,你只是傷了脊椎,還有着復原的機會,比那些終生殘疾且無望治療的人要幸福千百萬倍,退一萬步說,你的脊椎治不好了,但你的命還在,總比那些想要活下去卻不得不死的人要好得多,就比如你的雲姨,她比任何人都想要活着,一直以來,就沒過過什麼好日子,她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可上天不公,將她的命收了去,留下她那智障的哥哥,甚至連心愛的人最後一面都不曾見着,便遺憾去世,現在的你,能吃能喝能睡,有什麼資格哭,你去看看那些大街上,眼睛瞎的,耳朵聾的,一出生身體便不健全的,缺胳膊斷腿的,你看他們何曾哭過,他們沒有爹孃幫忙,沒有朋友相助,都堅強樂觀的活着,你又爲什麼不能”
桑九月厲聲斥責初雪,不許她哭,可自己卻首先忍不住,鼻頭酸得厲害,眼淚又忍不住地流了下來,捂着嘴,又跑了出去。
初雪倒是安靜了下來,可就像是沒了生氣的娃娃,整個人顯得暗淡,沒有任何的色彩,就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在等待着黑白無常的到來,沒有抗爭,心態消極。
黑豹走上前,如以前那般疼惜地揉揉初雪的小腦袋,問道:“相信爹嗎?”
初雪低垂着眉,倔強地抿緊了脣,拉了拉被子,將自己禁錮在只屬於她的世界裡,拒絕別人的進入。
“相信嗎?”黑豹又耐心地重複了一聲,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讓人極容易信服。
“信”儘管音量小得可憐,但初雪還是出了聲,帶着濃濃的鼻音。
“那麼,你相信娘嗎?”
“信”在初雪的心目中,雖然桑九月的實力不及別人,可她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能力,讓大家變得更好,曾經,在她心裡,她的爹孃加起來就是無所不能的
“我從出生起便開始爲了食物而戰鬥,期間受過無數的在別人看來是必死的重傷,可我照樣挺過來,到現在,依舊沒有少一根毫毛,雪兒,你畢竟不是真正的人類,是生命力頑強於人類好幾倍的獸,既然相信我,那麼就應該相信你自己,你會好起來況且,你母親的醫術那麼厲害,什麼疑難雜症只要放在你母親的手裡,總能被醫好,你也一樣,現在的你,雖然無法坐起來,但你要堅信,你母親會費盡所有的心力去醫治你,你會重新站起來,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且,你要相信你自己,就像是相信我和你母親一樣,若你連你自己都不相信了,還有什麼資格談論重新站起”
黑豹說得並不激烈,但卻讓初雪看到了希望的陽光,臉上也多了一點生氣,說道:“我會努力的”
“還有一件事,也是關於你的,我們不好爲你做選擇,只是將厲害關係給你說清楚,你母親的意思是取消你和顧晚舟的親事,我們相信顧晚舟是一個好孩子,也相信他會如他所說對你好,可他的身份你也知道,你若嫁給他,他得要承受多大的壓力,我們誰也不會知道,這份壓力會不會有大於你們情分的一天,色衰則愛弛,更何況,現在的你連給他留下子嗣的條件都沒有,十年二十年之後,當情已盡,記憶力便只剩下了對方憎惡的面容,那時候,生命中的美好都會隨之而散,當然,他也有可能一輩子對你好,只是,這種建立在未知上的可能,我和你母親都不想賭”
“但是,若你執意要嫁給他,我和你母親也不會反對,只是想對你說一聲,若有一天,你受傷了,想回家了,我們都永遠歡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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