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滾落的那一剎那,方瑤看到姚尚君義無反顧跳下來的身影,她掙脫了秦爺的鉗制,朝着姚尚君的方向大罵道:“笨蛋,要你也下來嗎?”
她的罵聲出賣了她的心緒,這個傻子,爲什麼要跟着跳下來?是能起到什麼作用嗎?
他頭上還帶着帽子,她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傷還沒有好?
他卻在黑暗中朝着她淡淡一笑:“我來了你不是就不會害怕了嗎?”
他們的柔情蜜意在迅速的墜落中被摔散,她來不及告訴他,她一點都稀罕他的這種深情,她只想他好好的。
姚尚君看不見她,從腰間甩出的繩索攀爬器未能勾住她,耳邊傳來她驚呼的聲音。
“啊……”方瑤的身子落在了樹枝上,經過幾輪顛簸,減輕了緩衝的力量,落在地上的時候,衝擊力已經不大,但過程着實驚險,她連聲驚呼,心臟也突突直跳。
最後她的脊背落在了粗大的樹幹上,整個人被卡在了樹杈上,粗糙的樹枝刺破衣物穿進肌膚,竟和刀刃刺入一般疼痛。
她弓起身子,表情極爲痛苦,這樣的劇痛讓她無法承受,加之方纔那一番驚嚇,當即便暈了過去。
姚尚君手上藉着繩索攀爬器靠着沿途的樹枝,幾經停頓,順利的踩在了地面上。
他長臂覆在鋪滿落葉的地面上,側耳辨別着方瑤落下來的地點。
聽她那一聲驚呼,應當就是在這附近沒有錯的,他右手猛的一放一收,繩索攀爬器簌簌的彈回了他手中。
臉上的墨鏡早已不知所蹤,身上的衣物在下墜的過程中被樹枝劃破了,臉頰上也劃出了一道細長的血口子。
他擡起左手抹了一把這道口子,皺緊了眉頭,他尚且如此,那麼瑤瑤呢?是不是更加糟糕?還有那個秦爺,現在落到了什麼地方?
他若是雙眼能視,也不必如此擔憂,可眼睛看不見,到底還是有損於他的戰鬥力。
“瑤瑤!”
他將雙手圍在脣邊,高聲喚着。
架着方瑤的樹枝唄雨水打溼,更加脆弱易折,不堪重負方瑤的身子架在上面搖搖欲墜,樹木斷裂的聲音在他頭上傳來。
姚尚君警戒的握緊手上的槍,指向上方,方瑤在昏睡中發出一聲嚶嚀,這聲音入了他耳中,烏黑的雙瞳在黑暗中發出奇異的光芒,蹲下身子拔出軍靴中的短匕首在空中劃過,枝葉便如繁花般在方瑤身下碎裂開來,他迅即張開雙臂接住她的的身子,方瑤便穩穩的落入了他懷中。
“嗯!”方瑤痛苦的又發出一聲悶哼。
“瑤瑤?”他抱着她蹲坐在地上,聽見她的聲音,以爲她是清醒的,將她整個人攬入懷中。
得不到她的迴應,這才察覺她的異常,手掌貼上她的臉頰,摸到她緊閉的眼瞼,心一沉,手開始在她身上上下摸索,她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破碎了,後背上還有樹杈的碎屑。
看來她是以後背落在了樹上,他眼睛看不見,現在雖然是晚上,可對於什麼都看不見的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
他將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她後背上的傷必須要細細處理,否則時間長了這些木屑入了肌膚,處理起來就麻煩了。
用力撕開她已經破碎的衣服,露出她光潔的背部,因爲看不見,他凝神想了想,一低頭用脣覆上了她的肌膚。
從脖頸處開始,用他的舌頭一寸一寸舔過,遇到有木屑的地方,便用牙齒咬着挑出,而後自上衣的口袋裡掏出攜帶着的藥粉灑在上面,這樣處理完她的傷口,已是累得滿頭大汗,汗珠順着眉弓往下流淌,差一點落入眼中。
他擡起手來擦去了,隨即又脫下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
她還沒有醒來,也不知道除了後背還有哪裡受傷沒有,他將耳朵靠近她的鼻尖,聽到她沉穩的呼吸之後稍稍安心了。
會想一下剛纔落下來的整個過程,伸縮攀爬器在他手中幾度甩開幾度收回,估摸了一下他們摔下來的高度,大概並不高,可這裡的地形卻有些複雜,要順利的出去憑着現在的自己恐怕有些困難。
手放伸向口袋要去摸手機,卻是空蕩蕩的,應該是在墜落的過程中丟失了。
看來暫時也和啓幸聯繫不上了,這一點他倒不是很擔心,以啓幸他們的本事要找到這裡應該也費不了多少工夫。
目前他要做的就是在啓幸到達之前好好的守住瑤瑤。
他將方瑤放在自己後背上,揹着她摸索着往前走,在一處比較乾燥的大樹底下停住了。
現在也只能等着了,他將方瑤重又放在懷裡,讓她靠着自己舒服的睡去。
方瑤只昏睡了一小會兒便在他懷中醒了過來,她的後背上一片清涼,因爲姚尚君方纔給她上的藥,竟不覺得多少疼痛。
“瑤瑤,你醒了?”他驚喜的聲音讓方瑤徹底清醒過來。
看清了此刻懷抱着自己的男人,方瑤猛然的從他懷中坐直了,想也沒想就給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掌聲讓二人都陷入了沉默,姚尚君捂着臉頰,這麼大人了,被一個小女子掌摑,心裡卻是高興的——她是在擔心自己嗎?
“誰讓你下來了,誰讓你下來了!笨蛋,笨蛋!”她的粉拳敲在他的胸膛,半是抱怨半是嬌嗔。
姚尚君一把捉住她的粉拳放在自己脣邊摩挲,她越是這樣,自己越是高興。
方瑤紅脣微翹,惱怒的神色收斂了幾分,他不是最冷酷的熾君嗎?爲了她跳下來,他就不想想後果的嗎?什麼聰明睿智,他的腦子裡是怎麼想的?
他就這麼緊張她嗎?這些日子以來,她不斷誤會他,抱怨他,還差一點嫁給別人,他就一點都不恨嗎?
“尚君,你從來都沒有怪過我嗎?”
她說出自己的疑惑,她誤會他的那些事,一直都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提起,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覺得這樣的自己很蠢很傻?
“你說呢?”他拉過她的身子,薄脣尋到她的耳畔問道。這個壞丫頭,沒事離她這麼遠做什麼?
方瑤身子貼上他的,他懷裡太溫暖了,尤其是在這暗夜裡,太舒服了。
她閉上眼,不說話,她想不需要再說什麼了。
他知道她懂了,扳過她的臉頰,準確的貼上她的薄脣,四脣火熱的交纏在一起,如癡如醉。
地面上有腳步聲傳來,踩在落葉上沙沙作響。
姚尚君推開方瑤,握緊了手上的槍,警戒的朝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真是讓人臉紅心跳的場面啊!熾君好興致,在這種時候,還能和女人上演這種戲碼?”秦爺衣衫襤褸握着槍一瘸一拐的向着二人走來。
——可以的話,他也不想遇見這香豔的場景的。
姚尚君摟緊了懷中的方瑤,暗道不妙,這個時候遇上了這人,是自己大意了,應該走遠一些。
秦爺已經舉起了槍對着姚尚君,此時對他來說如已是窮途末路,再沒有什麼好顧忌的。
“嘭!”
秦爺眼也不眨的開了槍,這一槍的目的不是姚尚君卻是他一旁的方瑤。
方瑤瞪大了雙眼,預期的疼痛沒有襲來,她的身子被他牢牢擋住了,他在她懷中發出一聲悶哼,眸光一閃,劍眉已然皺緊。
“啊……啊……啊!”方瑤嚇得說不話來,只是一味在靠在他背上尖叫着,該怎麼辦?該怎麼辦纔好?
眼前的秦爺也已經倒下,在他開槍的同時,姚尚君也朝着他開了槍。
姚尚君聽聲辨位的功夫果然了得——方瑤也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槍法,雖然如此,還是中了秦爺的子彈,她成了他的累贅。
秦爺捂着傷口,訝異於熾君竟然爲了這個女人幾次三番不顧性命!真是和自己的兒子一樣癡迷!不過,現在他也中了槍,看他還有什麼本事來護着這個女人!
他向着二人蹣跚而來,笑着說道:“熾君,如何?這個女人就是紅顏禍水,現在是不是有這樣的感想?小兒就是被她騙了,現在你同樣是被她所害,不要執迷不悟了,讓我送她一程!”
姚尚君頭上一陣劇痛襲來,瞬間捂住了頭,壓抑着要出聲的呻吟。
方瑤嚇壞了,抱着他的腦袋,看着步步緊逼的秦爺,他的頭又疼了嗎?
“尚君?怎麼了?很疼嗎 ?”
秦爺疑惑的看着兩人,方纔他一槍擊中的是他的胸部,怎麼回事,熾君這番抱着腦袋做什麼?
雨已經停了,清冷的月光,透過層層樹影,秦爺仔細打量着姚尚君,終於看出了異樣。
他的帽子下露出了紗布繃帶,眼神也有些不對勁。想起方纔他一直就帶着墨鏡——熾君受傷了?
他是受了什麼傷?頭上纏着紗布,還帶着墨鏡?莫不是頭部受創了!
——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如果今天能在這裡解決了這一雙,他也賺了!
“你,看不見嗎?”秦爺試探的望向兩人。
方瑤驚慌的抖動了身子,被他發現了,現在可怎麼辦纔好?
“哈……”秦爺捕捉到方瑤臉上的表情,果然是這樣!真是天賜良機啊!
他跺着步子,移到二人面前,姚尚君那一槍位置中的有些不好,正中左胸部,靠近心臟,讓他幾乎不能動彈。
頭疼又在這時發作,他連手中的槍都幾乎握不穩。他的眼前出現短暫的光亮,方瑤的影子在他眼前浮現了片刻,又陷入了黑暗。
突然,腦中意識逐漸抽離,他暗道完了,這個時候若是他倒下了,瑤瑤該怎麼辦?
他強撐着想要守住自己的意識,卻很無力,事實並沒有如他所願。他的眼睛慢慢合上了,意識完全抽離,閉上眼前,他又看到了瑤瑤,看到她倉惶無助的樣子。
“尚君!”方瑤看着姚尚君在自己面前倒下,伸手抱住了他。
秦爺笑的愈發猖狂了,這兩人在這兒玩兒嗎?還是跟他上演什麼劇情嗎?
“別鬧騰了,看,能夠救你的最後的人也都已經這樣了,你覺得今天你還能免於一死嗎?”他的槍直指向地上的方瑤,步步緊逼。
方瑤這個時候擔心的不是自己,雖然方纔她曾大義凜然的讓他拿走自己的性命,可現在她卻不能!
尚君已經失去了意識,她若是被秦爺殺了,那麼誰來守護他?
秦爺又何嘗不恨着尚君,只不過是礙着他的身份不能把他怎麼樣,現在尚君的這個情況,他非善類,又怎麼會錯過這樣絕佳的機會?
方瑤全身包括牙齒都在打顫,這個時候,尚君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了!
她撐着身子抱着姚尚君,拿過他手中的槍。突然轉身對準了秦爺,長臂伸直,槍口直指着他。
秦爺微愣了一會兒,笑道:“你會用槍嗎?丫頭?”她的行爲在他看來實在幼稚可笑。
方瑤勾起脣角,槍她是沒有用過,可是見過的次數卻不少了。如果一定要用,就是在這個時候了。
秦爺還在向她靠近,看她發抖的樣子,絲毫無所畏懼。
她閉上眼,用力扣動扳機,身子猛然一震,子彈已經出膛,發出一聲巨響,她耳中一震嗡嗡作響,什麼聲音都聽不見了,眼前秦爺直愣愣的看着自己,一臉的不可思議。
她害怕極了,方纔她做了什麼?開槍了嗎?有沒有打中?
秦爺嘴角溢出一股鮮血,手中的槍落在了地上,雙手捂住胸口,怒目圓睜,身子倒在了地上就沒了氣息,到死他也不敢相信,方瑤居然一槍就擊中了他的心臟!
方瑤大口喘着氣,看着秦爺倒在自己面前,慌忙丟開了手中的槍支,她居然殺了人?
“啊!”她抱着腦袋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不管是爲了什麼,她的本意沒有想過要他的性命。現在該怎麼辦?
她的腦中一片空白,巨大恐慌襲遍她的全身,身子慢慢軟了倒在地上,和姚尚君靠在一起。
姚尚君沒想到自己醒來會是這麼一副場景。
他在強光中睜開了雙眼,頭還有些疼,眼睛也被強光刺激的睜不開。
等等?睜不開眼?他驚喜的發現,他可以看見了。
現在他正靠在一處樹幹上,身下鋪滿了落葉,還有些潮溼。四周也竟是樹木,這裡是叢林地帶,和他所想並沒有什麼不同。
不過,瑤瑤呢?
昨夜他昏過去前看見她倉皇無助的樣子,她怎麼樣了?會是被秦爺給殺了嗎?
他的胸口一陣抽痛,先前還中了一槍,如此一來更是覺得疼痛的難以忍受。
“瑤瑤!”他撐着傷口站了起來,猛的看見秦爺就躺在離他不遠的地面上。
昨天他的那一槍並沒有擊中他的要害,他昏過去之前,不是還看見他向着他和瑤瑤走過來的嗎?現在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躺在這裡?
姚尚君舉步走近他,擡腳踢了踢地上的人,見沒有反應,於是加大了力道,將其整個身子翻了過來。
秦爺死去幾個小時,身子卻還沒有僵直,很容易就翻了過來。
“死了?”姚尚君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屍體,暗暗思忖着,怎麼回事?不是他動的手,難道會是啓幸他們趕來了嗎?
這些現在都不是他最關心的,最讓他操心的是,瑤瑤呢?怎麼醒來之後看見秦爺的屍體,倒是不見了瑤瑤?
方瑤此時還在谷中,卻被人束住了不能動彈。束住她的人正是桑喬。
她口中含着布條,不能說話。其實就算是桑喬不這麼做,她也不想說話,她知道這一次桑喬不會再幫助自己,他們是站在對立面上的。
她醒過來的時候,姚尚君還沒有醒,她便想着要找條路子。奈何只是走出了沒有多遠就被桑喬的人追上了。
“告訴我,他在哪裡?”
桑喬對她的語氣生疏,不想以往每次救他那樣。方瑤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桑喬看着她身上姚尚君的西服外套,挑眉笑道:“你當我桑門門主是個擺設嗎?”
“我不會傷害你,只要你告訴我他在哪裡?”
方瑤還是使勁搖着頭,兄弟們主張將她捆綁起來,如今同熾君已經鬧翻了,有着這個女人在,說不定可以有談判的籌碼。
桑喬皺了眉,最終也沒阻攔。熾君可以爲之奮不顧身的女子,的確是有這樣的價值。
一行人押着方瑤在這谷裡尋找姚尚君,方瑤思索着他現在也不知道醒來了沒有,若是醒來了,眼睛還是看不見,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到處亂跑?
方瑤並沒有走遠,很快就被桑喬的人押着到了方纔離開的地方,方瑤眼光四處掃射,除了看到地上的秦爺的屍體,其他的她什麼也沒有看見。
尚君呢?怎麼不再這裡了?
她疑惑的望向四周,桑喬的眼光一直就跟隨着她,看來是在這裡沒錯了。不過,現在這個人大概是已經不再這裡了1
方瑤看到地上的秦爺的屍體,又是一陣顫抖。桑喬皺了眉,看到什麼了?這麼害怕?
他走到她身邊攬住她,關切的問道:“怎麼了?害怕什麼?”
方瑤的視線斜看着秦爺的屍體,桑喬當她女兒家的嬌態,看到一個屍體會害怕也是難免,揮揮手讓手下將秦爺的屍體運走了。
當空卻響起一聲暴喝。
“桑喬把你的手從她身上給我挪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