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曄雨受襲, 師父近來特別小心。每天要等慕堯親自過來接曄晴過去再親自送下來才放心。慕堯對此頗有意見，他在半道上很不高興的說：“你師父就跟護崽的母雞似的，要求那麼多, 煩都煩死人。”
曄晴很不屑的掃了他一眼。師父那是疼愛徒弟, 哪像慕堯那樣冷血。不過話又說回來, 谷中還沒有解除戒備的限令, 這樣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究竟是誰想對池陵谷不利啊。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還得過到猴年馬月去。”曄晴問。
慕堯沒有正面回答曄晴的問題, 只說等調查清楚之後自然就會解除限令。曄晴知道他了解全部內情，只是不願意告訴自己。
“我問你，我師父以前是不是有不少愛慕者？”忽然想起曄嵐告訴自己的, 直接問師父是肯定得不到回答。
“嗯？”似乎有些意外曄晴的話，慕堯假裝思考了一下, “誰知道呢。我小你師父那麼多, 等我真正開始懂事之後, 你師父就已經是現在這副出家人的模樣了。他那些風花雪月的過去我上哪兒知道去。”
出家人的模樣……
曄晴強忍住笑，卻又不禁覺得慕堯形容得確實挺恰當的。可是嘴上不能贊同他, 曄晴於是諷刺道：“我師父那是潔身自好，哪像有些人……”
曄晴明顯指代的是慕堯，可慕堯卻不像以往那樣立刻反攻，反而若有所思的望着腳下的路在深思什麼。曄晴覺得無趣，也就沒再說下去。
慕堯帶着曄晴一起去了後山。開了春, 許多藥草都發出了嫩芽。他教她認不同的藥草, 哪些有毒, 哪些無毒。哪些等大了一些葉子可以消毒, 而根莖可以萃取出劇毒。最後莫名說了句頗爲感傷的話：“若是哪天我不在了, 你總得自己應付很多。”
曄晴聽見這句話後有些怔忡，不明白慕堯忽然這樣說的含義是什麼。她露出淺笑, 不明所以的問道：“什麼啊，現在就交代遺言了麼。”
慕堯不置可否，之後又教她認了些外形相似的幾株剛長出來的草本植物，然後就又帶着她回了房間。
曄晴對慕堯的居所向來很排斥。每次進去絕不會有什麼好事。她戰戰兢兢的跟在慕堯後面，生怕他沉默過後的第一句就是“脫衣服”之類的話語。還好慕堯只讓她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自己進到裡間，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等慕堯再次出現，他的手裡拿了一根銀針還有一碗清澈的水酒。酒香味瀰漫了整個房間，曄晴下意識吸了吸氣。
“這是做什麼。”慕堯的神色還算鄭重，應該就不是什麼亂七八糟不正經的事了。
慕堯不說話，只是將水酒擺在桌上，將銀針擺在蠟燭上燒了燒，先刺進了自己的食指，讓流出來的血滴了幾滴在水酒裡，又伸手將曄晴的手指抓到面前，還沒等曄晴反應過來就刺進了她的食指。
“你好歹打個招呼啊……”指尖還是有些疼，曄晴看着慕堯將自己的食指用力捏了捏，才讓血流了出來，“輕點……疼死了！”
取血完成，慕堯將一塊乾淨的布丟給曄晴，“拿着，一會就不流了。”
被慕堯這樣粗暴的對待，曄晴憋了一肚子火，冷着臉坐在一旁。
慕堯用小指攪了攪滴了血的水酒，然後又用食指沾了沾混好的酒，伸到曄晴的眉間，輕輕點了一下。曄晴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只覺得眉間有一個冰涼的觸點。她聞到了酒香當中還混雜了一點點血氣的腥味。
睜開眼，面前就是慕堯的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他看着曄晴，但卻不是對着她的眼睛，“好了。起來吧。”
曄晴沒有聽從他的話起來，而是呆呆坐在矮凳上，“剛纔那是在幹什麼？”
“我收了你做親傳弟子。”不知道是爲了辯解還是什麼，“總要走個形式。畢竟是你師父拜託我的。”
“哦。”只是這樣而已麼。
不知道是不是潛移默化受了曄嵐的影響，曄晴總覺得既然被收作親傳弟子，總得“親傳”到一些什麼神功或者秘籍之類的吧。可慕堯看上去似乎並沒有這樣的打算。
“那……你要親傳我什麼呢，慕堯師叔。”曄晴的目光落在慕堯的背影上。
將碗裡的水酒倒掉，慕堯有些愣的回頭望了眼曄晴。隨後浮起的笑容帶了些複雜的意味，“我親傳你的難道還少麼。”
曄晴一瞬間裡想到其他地方，臉頰忍不住泛出無法抑制的紅暈。她的沉默反而吸引了慕堯的注意力，他看出曄晴慌亂的眼神，踱着步子慢悠悠走到她面前，“曄晴師侄似乎誤會了什麼。”
“啊……沒有啊。”曄晴回過神，故作鎮靜。
“哦？”慕堯湊近到曄晴臉龐，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半指長。
明明是觸手可得的距離。
“既然沒有，那就起來吧。今日無事，我先送你回去。”慕堯似乎嘆了口氣，背對曄晴而站，“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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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見到曄晴回來得這麼早，不免有些吃驚。慕堯只解釋說他還有別的事要處理，又不能單獨把曄晴放着，所以就先帶她回來。
聽到慕堯的解釋，師父也就沒再多問。他和慕堯之間好像總有很多曄晴看不懂的默契。以至於等慕堯一走遠，師父就問她慕堯今天是不是做了親傳弟子的儀式。
“師父怎麼知道？”
“爲師見你眉間還留有些許印記。”師父回答，“你慕堯師叔雖然尚且年輕，技法卻不差於同輩弟子。跟着他，你要多多學習。”
曄晴表面點頭，心裡卻對師父的話滿是不同意。跟着慕堯能學到什麼，牀上技巧麼。
“不過慕堯能夠輕易就答應下來，倒是讓爲師有些意外。莫非是他在你身上看到了什麼過人之處。”師父似乎很是不解。
曄晴有些受傷。師父那種不相信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哪有對自己的徒弟這麼沒信心的。
“以後你跟着慕堯師叔打點谷內的事，總能在谷中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如此一來，爲師就放心了。”師父說完就往曄雨那邊走去，“你去跟着曄嵐，別讓她捅出什麼簍子。”
又要把這種苦差交給自己。曄晴真想吐三升老血。扭頭看了看站在一旁正在摩拳擦掌的曄嵐，曄晴有種不好的預感。
“喲，師妹，回來了啊。”曄嵐看起來精力相當旺盛，“走，跟師姐巡視去。”
曄晴無奈的跟在她後面，只求她別再惹出什麼事端來了。
沿着石階走了一段，谷裡因爲戒備的緣故，很少見弟子出來。曄嵐走得有得無聊，一路抱怨自己沒有用武之地。曄晴明裡暗裡讓她趕緊晃完一圈回去，別到時候半途殺出什麼人來就糟糕了。
“師妹，你膽子也太小了點吧。放心，出什麼事有師姐在呢。”曄嵐用力捶了捶自己的胸脯，“看，打都打不破。”
曄晴忍不住跟了句，“是啊，青石板嘛。”
終於走到頂，再往上就是去藥谷長老的居所的那條小路。曄嵐沒有興趣再前進，轉過身準備和曄晴一起往回走。沒想到沒走兩步，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點聲響，曄嵐警醒的猛然回頭，從腰間拔出一把長劍，“誰！”
“……是我。”那人沿着石階往下走了幾步，“曄嵐師妹……先放下那把劍……”
原來是龍淺師兄。
“哦哦，原來是龍淺師兄啊。嚇了我一跳。”曄嵐“嘿嘿”笑起來，“不過你躲在後面幹什麼啊。”
龍淺師兄無奈的笑了笑，“我本來在這裡巡視，沒想到聽到你們過來的聲音，以爲是別人，就躲在這裡看了看。”
“這樣啊……原來是誤會一場。”曄嵐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那我們就先走了啊。”
“呃……曄晴師妹……”龍淺師兄欲言又止的喊住了曄晴，“方便借一步說話麼。”
曄晴一臉茫然的和曄嵐對望了一下，然後才走上去，“什麼事？”
“哦……其實也沒什麼。上次我拜託你轉交的那盒東西，曄雨師妹收下了麼。”龍淺師兄壓低嗓門問道。
曄晴點了點頭。雖然當時曄雨表示不需要，不過她不是也沒還給龍淺師兄麼。姑且當她收下了。
“是麼。那就好。謝謝你。”龍淺師兄流露出一臉釋然，“你和曄嵐回去的時候要多加小心。”
“嗯。”曄晴點點頭。
和慕堯那個混蛋比起來還是龍淺師兄好啊。就算……他叫住自己也只是因爲曄雨。可至少他也有關心自己的安慰，雖然也只是順便的……
曄晴和曄嵐沿着石階原路返回。半路上曄嵐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曄晴聊起來。提到上一次曄雨被襲時的情景，曄嵐說和她交手的黑衣人身手明顯在她之上，可那人卻處處都在避讓她，分明並非想置她於死地。
“可是如果真的是什麼亡命之徒，又何必刻意做這些。”曄嵐想不明白。
並非想置她於死地麼……
曄晴細細捉摸起這句話。
大致上可以確定那天偷襲的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