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真相背後,總是有一段不爲人知的故事,簡桀設想過很多場景,定下心想過許多可能性,卻惟獨沒想過,過去都是帶血的殘忍。
猙獰地疤痕像一朵殘酷無情的食人花,妖豔高調地開在林笑天后背,只是看一眼,都能感受到那種鑽心刺骨的痛。
急劇收縮的瞳孔顯露出簡桀的震驚,林笑天悠悠地把衣服重新穿好,彷佛剛纔只是給簡桀展示了一幅收藏的畫作。
點着煙,尼古丁的苦澀味蔓延在脣齒,殘留着一絲冰涼劃過咽喉,在肺裡徜徉。
簡桀沉默,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
林笑天笑的一臉無所謂,從茶几上拿起煙盒,往嘴裡叼了一支。
“當初顧衍死活不教你抽菸,你自己什麼時候學會的?”
無謂的語調,一下一下敲擊着簡桀心臟,眼珠在酸澀的眼眶中稍微轉動,簡桀深吐一口煙,悶聲說道:“很久了。”
“其實中市不大,你要找顧衍,早應該找到了。”林笑天打了個哈欠,難忍的睏意襲來:“顧衍坐過牢,過失傷人。”
雖然早已經做好準備,但林笑天清晰的話語敲過耳膜,還是讓簡桀倏地站起身。
那種迷茫,錯愕,難以置信甚至是好笑的心情在簡桀五臟六腑裡亂竄,心跳叫囂着,隨着奔走的秒針釘入簡桀的大腦。
時間都凍結了。
“……什麼時候。”
簡桀站着,等所有的情緒消失殆盡,只留下心痛和不忍。
那一瞬間,他心裡所有的埋怨與憤怒轉化爲自責與後悔!
顧衍究竟……
瞞了他多少事?
“簡桀,我林笑天活這麼大,唯一認清的只有命這個東西,從你加入進我和顧衍的行列開始,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和預期的背道而馳,我從來沒想過顧衍會接納除我以外的人,更別說是你這種和顧衍格格不入的。”林笑天眯起眼,有棱的臉頰暈染着客廳呢的燈光,身上披着一層無奈與心酸:“有些事情需要你親自去問顧衍,我只能做到這些,那是你們兩個之間的羈絆,兄弟難爲,我作爲旁觀者,不好參與太多。”
簡桀皺眉,臉上浮起一層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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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不忍,嘆息混雜在一起。
“給他點時間,顧衍在努力。”林笑天指了下沙發,示意簡桀放鬆:“按理說我連顧衍坐牢的事兒都不應該告訴你,但我實在不願意看你們繞彎路折騰,點到爲止……草,我進來沒打你都算好的!”
簡桀坐下,盯着眼前的空咖啡杯沉默許久。
“是……因爲樑齊?”簡桀轉頭問。
林笑天語塞。
“早應該想到了。”簡桀自嘲一笑,臉上堆起難忍的痛苦。
“這種人,繞着走都難免會被找麻煩。”林笑天搖搖頭:“躲不掉的。”
“我知道……”簡桀低頭,凌亂的髮絲遮住上半張臉,看不清表情。
“那是因爲我……”
林笑天沒在說話了,思緒轉回了十年前。
——
一天當中只有午後是最漫長的,顧衍帶着微腫的眼皮,有些懶散的從牀下面拖出來兩張白色的大桌布,上面佈滿灰塵,皺巴巴的看起來不怎麼幹淨。
坐在客廳和顧麗說話的簡桀偶爾聊幾句,多些時候,只是乖巧安靜的衝着顧麗笑。
“這是他三歲那年的照片。”顧麗纖瘦帶着繭的手指輕輕滑過泛黃的照片,祥和的和簡桀說道:“很淘氣。”
“這些我都看過了。”林笑天嘴裡啃着蘋果,正半蹲在顧麗的輪椅旁,笑的一臉敷衍。
“簡桀還沒看過。”顧麗語氣極慢的說道。
簡桀把視線落在顧麗那本相冊上,相冊大概只有一釐米厚,中間很多地方都空白着,沒有夾着照片。
照片上只有一個圓臉大眼的男孩,手上拿着一串葡萄,倔強地盯着某處在看,身上穿着一套動畫圖案的秋衣秋褲,背景應該是在一個農家院子裡。
“這是他奶奶家。”顧麗說。
“怎麼又翻出來了!”顧衍從房間裡聽到動靜,冒出頭吼了一句:“媽你給我留點面子,就幾張照片誰來給誰看,趕明兒我趁你不在全扔了!”
“這孩子……”顧麗笑笑。
“你不是接了幾個手藝活兒嗎,弄完了早點休息——林笑天!過來幫忙!”
林笑天吃的滿嘴蘋果汁,聽到顧衍叫他,兩手隨便在校服上抹了幾下,隨即起身對着簡桀說道:“走!掙錢去!”
簡桀詫異,瞪大雙眼。
說實話,他這種蹲在家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叛逆青春期高中生,還真沒有想過掙錢這回事。
上次也只是聽到顧衍順嘴說了一句、沒想到掙錢這件事是真的!
“他們兩個在夜市賣點小東西,都不怎麼愛學習,隨他們去了。”顧麗解釋:“你去看看。”
簡桀站起身,帶着好奇跟在林笑天身後,進了屋。
顧衍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上半身鑽進牀底,悶着聲衝林笑天吼:“你是不是欠揍!我上次讓你放外面點兒你他媽塞那麼裡面,怎麼往外拿!”
林笑天捂嘴狂樂,光着腳在顧衍的屁股上來了一腳。
顧衍咒罵一聲,順勢要往外爬,沒想到將近一米八的身高,擡頭的瞬間在牀底狠狠地磕了一下。
一聲悶響,林笑天笑的更誇張了。
“草!”
顧衍倒退的爬出來,一個飛躍,手握拳在林笑天肩膀上砸了一下。
兩個人順勢打鬧成一團。
簡桀聽了半截顧衍的話,還沒搞明白兩個人說的生意是賣什麼。
折騰了能有十幾分鍾,簡桀一句話都沒插上。
“別鬧了——”林笑天被顧衍反壓在牀上,頸間青筋爆起,像只快要被砍脖的鴨子。
顧衍放開他,大汗淋漓,一回頭纔想到房間裡還有簡桀在。
“趕緊的!”顧衍說。
“草,你手勁兒真大!”林笑天說。
“挨這麼多次揍早應該知道了吧?”
林笑天撇嘴,揉着肩膀,麻溜的趴在地上竄進了牀底。
不過幾秒鐘,從下面掏出來幾個醜出天際的布偶,還有一些大大小小,鑲鑽的,不鑲鑽的頭飾,胸針什麼的。
“這是什麼?”簡桀還是忍不住了。
“貨。”顧衍簡單幹練的解釋。
“東西不多了,還得去進一批,早市四點開門,你去還是我去?”林笑天從牀下面鑽出來。
顧衍手腳麻利的把那些東西塞進一塊兒大桌布裡,背在肩上:“我吧。”
“那下次我去。”林笑天說着,一胳膊搭在簡桀肩上:“帶你看看兄弟怎麼掙錢!”
林笑天說的夜市就在秘密基地不遠處,沒想到那條街除了吃,往裡面還有一排專門賣東西的小地攤。
顧衍找到位置,把其中一張白布鋪好,全當是三個人的座位,另外把那個碩大的貨包放下,才踢了林笑天一下:“整理整理,我去買飯。”
簡桀像是雞羣裡的那隻鶴,頂着腦袋彷彿像個呆頭傻子。
“吃什麼?”顧衍把目光轉向簡桀。
“我……”簡桀一愣:“都行。”
“燒烤?”
“多放點辣椒!”林笑天埋頭苦幹還不忘了說:“饅頭片!刷醬!”
顧衍從兜裡掏出錢,數了數,抽出來幾張十元的紙幣,把剩下的零碎散錢順勢遞給了簡桀:“拿着。”
這還沒掙錢呢怎麼還給錢?
簡桀杵在那兒。
“拿着啊,零錢,玩偶一個十五,降價最少五塊給,專挑情侶賣,別的髮卡什麼的… 大的十塊八塊六塊,小的九塊七塊五塊,專挑長的不好看的賣。”
簡桀接過錢,還沒說話顧衍轉身就跑了。
“有些姑娘喜歡這些亮亮的東西,蝴蝶結,珍珠什麼的……”林笑天把東西大致擺好,看着降下的夜幕,悠悠地嘆出一口氣:“有點兒眼色,嘴上多誇兩句,不行就用你的美色。”
簡桀倏地笑了,手裡那摞不多的零錢還殘留着顧衍的溫度,讓這冷寂夜市多了一些新奇。
兩個人正說着話呢,簡桀側耳傾聽林笑天教他怎麼賣東西,周圍幾個攤鋪已經悄然無息的擺了起來,原本還空蕩的街道,不過一會兒時間,就接踵而至圍滿了人。
“對了,就苗正楠那事兒!你千萬千萬別跟顧衍說…… 這話也是我偷偷告訴你,顧衍對這些很敏感,我怕出事兒。”
“嗯。”簡桀點頭,把疑慮藏回眼底,隨即轉身對一個正在他們攤子前面挑髮卡的女生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很適合你,非常漂亮。”
女生看清簡桀俊秀的面容,頓時面紅耳赤,隨便挑了個比較大的,還鑲了鑽的蝴蝶結髮卡遞給簡桀,結巴的問道:“多……多錢?”
“二十。”簡桀露出人畜無害的笑。
林笑天在一旁剛想糾正,那句“十五塊”還沒說出來,就看着小姑娘從包裡掏出錢遞給簡桀,頭也不回的跑了。
半晌,林笑天震驚的張大嘴。
“臥槽?”
簡桀把錢放到那堆零錢裡,說道:“很簡單。”
你這是出賣色相不簡單就怪了!
林笑天默默翻個羨慕的白眼。
“喲……巧了。”
一道戲虐的男聲傳來,簡桀和林笑天回過頭,幾秒後倏地站起身。
苗正楠身旁跟着樑齊,正一臉不懷好意的盯着兩人。
溫度驟然降到最低點,戰役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