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少放下了精緻的餐具拿起桌上的車鑰匙“走吧。”
王拾整個人頹倒在地上,像是溺在幻想中的嗆水兒童抓着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攥着高稚女的手,麻木的張口“去哪兒?”
“我的酒吧。你現在不是應該很想唱點什麼嗎?”閃亮的皮鞋踢開了包廂的門,只留給王拾一個瀟灑的背影。
這樣的閃亮的皮鞋,那個叫楊達然的應該也有幾雙吧,反正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上流的公子哥西裝革履,踩着皮鞋,俯視着和自己一樣的窮屌絲們,高貴又耀目。
在白告和高稚女的攙扶下,王拾鑽進了丁少的車,車裡是王拾未曾體驗過的溫暖舒適。
楊達然的那輛白色超跑也是這樣的吧。
難怪李湘不願意繼續坐自己的破雅迪了,畢竟誰也不想身上裹着塑料雨衣淋雨,還要忍耐着周圍漏出來的汽油味。
真正的車多好啊!能吹着空調,聽着歌,丁少這個商務車的後面還能看電影呢!車裡也沒有那些難聞的氣味,取而代之的是清淡的花香瀰漫在車內。
哪有女孩兒不喜歡花的?女孩兒們都感性的要死好嘛!品着花香,車裡循環播放着周董的花海,身邊的男人專心致志的開着車,光想想就已經很浪漫了啊!別說開車的是楊達然,就算開車的是郭德綱,也沒人會拒絕摸摸他頭上的桃心惹得他頗有情調的笑罵你幾句吧!在這金錢勾勒出的浪漫面前,連自己都心動了!又怎麼能怪李湘呢。
文藝範的裝修風格,昏暗單調的燈光也爲之渲染了幾抹悽清的氣氛,看起來確實像玩民謠的酒吧。
“白告你先帶他們熟悉熟悉環境,我先去唱一首。”丁少徑直走向酒吧邊緣立着吉他的玻璃小屋。
“丁少會玩吉他?”王拾拎起瓶啤酒用牙起開。
“大叔我也想喝!”高稚女學着王拾的模樣抱着酒瓶亂啃。
白告拿過高稚女的酒用起子起開遞給高稚女“丁少之前離家出走逃到美國就是靠路邊賣唱養活的自己,所以纔對民謠有着異樣的情感,畢竟那國外的月亮比不上國內的圓麼!”白告又爲自己起了瓶啤酒示意和王拾碰杯。
高稚女也舉起酒瓶咋咋呼呼“帶我一個!帶我一個!”
三個酒瓶碰撞後,高稚女仰頭喝了一大口又立馬嗆得吐了出去。王拾連忙拍了拍高稚女的後背“我看你這架勢,以爲你挺能喝的呢。你這也不行啊!一口就吐了?”高稚女將嘴裡殘餘的幾滴酒水也呸了出去“我看電視劇裡都是這麼喝的啊!肯定是酒不一樣!你這也太苦了!”
白告拿了紙巾扔給高稚女“第一次喝酒?”
高稚女擦着濺的四處都是的酒爭強好勝的說“你管我是不是第一次喝呢!肯定是你這酒有問題!老孃我可不喝了!”
白告趁着高稚女低頭小聲的叫着“王哥,你這朋友...?”又指了指自己的頭。
王拾用力的點頭肯定了白告的疑惑“嗯!”
聽到熟悉的前奏,王拾悶了口酒“別吵了,聽歌。”
這是首小衆的民謠,叫週三的情書,他之前總抱着那把李湘送他的吉他,翻來覆去的唱着歌中的那句“心愛的姑娘雖然我沒有車房,我會把我的一切都給你。”王拾猛地想起李湘在多年前還曾送過他一把吉他,只是記不清放在哪裡了,可能被李湘收拾東西的時候扔了吧,畢竟那吉他像自己一樣沒用,自己都被扔下了,吉他又能有什麼好結果呢。
一曲歌了,丁少用從玻璃屋裡拿回來的啤酒與他們碰了碰“怎麼樣?唱的還行吧。”
王拾沒有恭維的意思,緩聲開口“丁少唱的挺好的,只不過這窮人求愛的歌,在丁少這種富人嘴裡唱出來總是覺得有些怪異。”
丁少搖晃着手中的酒瓶,白淨的泡沫躥起厚厚一層“之前愛過一個姑娘,家裡不同意,我倆就私奔到了美國。她在家咖啡店打工,我在咖啡店門口賣唱。美國人其實是很友好的,無論黑人白人見到你都會禮貌的微笑,儘管他們聽不懂我在唱些什麼,但他們還是會靜靜的站着聽我唱歌,在我唱完之後和我擊掌合照給我些打賞。她在咖啡店下班之後都會等我唱完最後一首歌一起回家,我唱的最後一首歌也一直都是這首週三的情書。那段在美國漂泊的日子裡,我纔不是什麼狗屁丁少,我也只不過是一個異國街頭的落魄歌手,可在那段時間裡我過得遠比現在快樂。”
“然後呢?”高稚女抻長了脖子等待着下文,王拾不悅的拉了拉高稚女的胳膊。
人情世故里,講故事的人最怕的就是然後呢。想要借酒消愁的人最煩的就是別喝了。
一個想要把過去爛在肚子裡,一個想要借酒精殺死回憶,都是見不得光的可憐人罷了,所以也就沒人會自找黴頭。當然,源稚女這種涉世未深的稚女除外。
丁少爽朗的笑了“沒什麼的,都過去了。”王拾灌了口酒,把想說的話憋在了嘴邊。
這酒吧沒有沙發和閃爍着光芒的水晶桌,有的只是簡單的木質圓桌,圍着桌子的板凳。如果把那間立着吉他的玻璃屋換成高架起來的黑白色調鋼琴的話,這裡不就是一家地道的美國小資咖啡店麼?
丁少!真的過去了麼?是真的沒過去吧!
丁少喝光了整瓶啤酒,用袖子擦了擦流淌到脖頸的酒“因爲我是我們家的獨生子,家裡實在是拗不過我,又怕我在美國那個持槍自由的國家遇害,只好妥協。我和她是坐家裡的直升飛機回來的,正巧趕上這場下了十年的雨。”
丁少的眼角隱約有了淚水“所以飛機在北京失事了,只有我一個人活着降落在了北京。”
王拾有些聽不下去了,拿着酒走進了那間玻璃屋。
玻璃屋裡很壓抑,悶得人喘不過氣。好像在這個故事裡,愛情又變得公平了起來。
畢竟富貴如丁少不也是愛而不得麼?
王拾拎起吉他,唱起了多年前在演唱會上偶然聽到的歌,那時的他還沒遇見李湘,也沒經歷過所謂的愛情,反倒是一味的覺得這歌矯情的折磨人。
“忘掉種過的花,重新的出發,放棄理想吧。
別再看,塵封的喜帖,你正在要搬家
築得起,人應該接受,都有日倒下
其實沒有一種安穩快樂,永遠也不差
就似這一區,曾經稱得上美滿甲天下
但霎眼,全街的單位,快要住滿烏鴉
好景不會每日常在,天梯不可只往上爬
愛的人沒有一生一世嗎,大概不需要害怕
忘掉愛過的他,當初的喜帖金箔印着那位他
裱起婚紗照那道牆,及一切美麗舊年華
明日同步拆下......”
王拾留在玻璃屋沒有走,默默的看着玻璃屋裡倒映的自己。
高稚女有些好奇“大叔,你唱的這是什麼啊?我去搜來聽聽!”
“別聽了,要vip的。”王拾兩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切!大叔你又騙我!我這不是搜到了嗎!”高稚女得意的播放了原唱,把手機放在王拾的眼前晃了晃。
王拾煩躁的點起顆煙,看着朦朧的煙霧從自己嘴裡飄散
“不是這首,我唱的那首下架了。”
王拾摸着冰冷的玻璃,反覆的問着自己。
在這無情的雨中,下架的只是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