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準備好了?”衛若揹着劍,精神煥發地看着牀上的野樂,劍上的流蘇隨風搖擺,負手而立的元嬰道氣,透出一種爽利的挺拔。
“本宮今兒不想去了。”野樂翻了個身,撓了撓耳朵,打着呵欠,忽地被衛若拎了起來,道:“都結嬰了,還這麼一副死貓相,這可怎麼得了?”
“還說呢,都是你,都是你,用島國片引誘我,在陣法裡差點把貓貓炸死。”說着,野樂恨恨地咬着衛若的手指頭。
“我讓你這種懶貓結嬰了,你應該感謝我八輩祖宗。”衛若把貓向空一拋,化成劍光向城頭飛去。
“你若是給我島國片,我感謝你十六輩。”貓伴隨着她的劍光,宛如兩道流星一般在空中翩翩飛舞。
衛若翻了個白眼,隱身在城頭,見上面站了上千修士,各式各樣的服飾,道修魔修妖修,熙熙攘攘就像修士超市,不由搖頭,師父麾下的修士們皆整體劃一,指揮如一,跟他們這些烏合之衆打起來的話……
“大修士們來了——”有人喊道,
人羣呼啦啦分開,只見十幾道劍光降落在城頭,清離、清剛諸人,以及宗主夫婦,還有十幾個投奔來的散修,幾個人剛剛落下雲頭,清離便道:“衛若。”
衛若知道隱瞞不過,只得現身,硬着頭皮上前參拜道:“師尊。”誰知話音未落,忽見清離躬身行大禮道:“參見首領……”
清離從前便是崑崙派的掌門副手,如今更是這裡的隱形頭領,大家見他居然對一個小姑娘行禮,怔了怔,都醒悟到這就是清離所說的“天命所歸”的領袖,紛紛也跟着行禮,元嬰們只不過躬身,其他人則烏壓壓跪倒了一片。
艾瑪……
衛若看着這麼一片人羣,撓了撓頭,忽覺得自己頭頂上的貓咳咳了兩聲便要說話,一把揪下來,捂住嘴,道:“師尊客氣了……大家都起來吧,我只不過是後生小輩,這次是勉爲其難,以後還是清離師尊的頭領啦,哈哈。”
清離站起來,對她暗中搖頭,示意她不可胡說,聽慕容茹道:“這天命所歸,不講究備份的,是小丫頭的機緣,你要倍加珍惜纔是。”
衛若恭恭敬敬答了一聲“是。”她沒有做過領袖,也不知該做些什麼,唯恐多說多做讓人笑話,見衆人起了身望着自己,便對宗主道:“請宗主帶領我們去戰場吧。”
“好。”宗主拱手,率先向東面飛去,衛若看了看清離等人,也追着宗主的蹤跡飛去。
“冷月沒來。”貓在耳邊道。
“去找她。貓。”衛若道。
“開玩笑嗎?”貓摳鼻子,道:“爲什麼要勞駕咪子,咪子的車馬費是很貴的……”
“快……”衛若捏着貓鼻子道:“否則煮貓肉”
野樂見衛若雖然話說的玩笑,神色卻十分鄭重,愣了愣,嘟着嘴道:“好吧。”說着,揪了衛若一根頭髮作爲牽引,一道白光向回飛去,衛若望着它的流光,吁了口氣,這死貓如今已經是元嬰大妖,比冷月道功高出不少,再加上花言巧語,貓說九道,應該能忽悠冷月過來。
師姐,這場鬥法不僅關係到四界命運,還是讓所有人找到歸宿的地方,所以,你必須來,必須!
宗主在一個塊草地上落下雲頭,從懷裡掏出一塊玉佩,向空中一揚,只聽天崩地裂一聲巨響,半空中漸漸生出一層浩大的雲臺,周圍則隱隱發散着七彩的光芒,清離撫須點頭道;“合歡宗果然不愧是三不管地帶,竟然有如此天斧神功之處。”
宗主笑道:“其他且不說,元嬰鬥法,天崩地裂,怕是其他修士都難保自身,這地方可以屏蔽厲氣,所以……”話音未落,忽見天空中隱隱飄來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雲,越來越近,停在了雲臺上,正是清遠率領的統一軍!
統一軍們不像這邊的修士懶懶散散聚集在一處,而是按照品階有序排列,前面是上百名元嬰大修士,皆穿着一色的黑衣道袍,肩頭繡着一隻游龍,元嬰後期的修士,游龍繡在了衣襟上,元嬰中期繡在左肩,元嬰前期繡在右肩,再向下是成千的結丹修士,穿着黃色的道袍,按照“前中後”排列,結丹以下的築基修士、練氣修士,因爲戰鬥力太弱沒有來,只是這麼一對比,這邊的修士不僅在數量上道功上遠遠不及,便是氣勢上,也似乎不堪一擊,衆人本來興致沖沖,這陣勢,皆萌生退意。
清離見清遠來了,板着臉帶着衆人飛上了雲臺,擡頭看着清遠,見其依然一身白色道袍,道功堪堪元嬰大圓滿,面容依然冷清如仙,只是眼角多了幾分戾氣,那頭頂上的光環,因爲沾滿了殺孽,透出道魔難辨的兇殺之氣。
師弟……果然入魔了
清離心中嘆息,拱手道:“清遠道君。”百年師兄弟,沒想到竟然有這樣一日,要以自相殘殺的方式,結束一切。
清遠負手而立,淡淡望着他們,眸光在衛若臉上滾了滾,轉到了清離身上,道:“本尊要統一四界,你們從,還是不從?”
這話自然是廢話,若是從早就從了,大家跑到這裡來,都是因爲不同意他那些統一的主張,可是在這樣壓倒性的氣勢下,竟無人敢再公然反駁,只是默默地看着清離和衛若——大部分人看向了衛若。
衛若知道如今成千上萬的修士看着自己,只一句話,便是一場血腥的戰鬥……她咬了咬牙,終於鼓起勇氣正視着師父。
朝陽的光芒映照着師父的臉龐,如玉的肌膚上,汩汩流動着清亮的光輝,便是她第一次見他的摸樣,只不過眼眸裡再也沒有對她的厭惡與憎惡,而只是深不見底的墨色,彷彿在看她,又彷彿沒有看,嘴角緊緊抿着,周身散發的氣息,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清香,而是混雜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道……
“清遠道君。”衛若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聲音有些飄渺,隨着雲頭飛散在了雲頭的邊際,“爲了阻止殺孽,三局定勝負,如何?”說着,靜靜地看着清遠道:“若是你們贏了,我們歸降,若是我們贏了,你們歸降。”
有這樣一日,師徒要這樣相見,不知誰在演誰的戲,可是偏生還要繼續下去,直到彼此所執着的東西,歸入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好。”清遠眸光看着衛若的眼眸,亦是象此時的清風白雲,淡淡的不着任何痕跡。
衛若鬆了口氣,用餘光藐着清離,清離師尊德高望重,卻把頭領的位置讓給了她,不就是期待這一刻嗎?
師父終於答應了。
原來誰都不是瞎子,原來什麼情分都是可以利用的。
“好!”清離拍了拍手,道:“清遠道君,一言爲定,三局定勝負,若是贏了,你可要歸降我們。”
清遠點了點頭,身後的修士們毫無聲息,似乎唯清遠是命,清離這邊卻議論紛紛。
“他們居然真的答應了,不會吧?若是真輸了,真的能歸降我們?”
“是啊,實力懸殊這麼厲害,他們又說以血戰取得今日地位,甘心放棄嗎?”
“哎呀,你操什麼心,既然清遠肯答應,自然是十足的把握了。”
“那可難說,咱們這邊弱是弱,可是挑出幾個厲害的元嬰大修士,絕對沒有問題。”
“厲害的元嬰修士?你不瞧瞧清遠背後那上百人?哪個不是元嬰?哪個不是厲害之極?你以爲清遠是傻子嗎?“
“那咱們豈非輸定了?”
“誰知道……本來到這裡來,就不抱着活的希望了。”
“不會吧,我還想繼續修道哩……”
正說着,清離掏出了一粒骰子,向空中一拋,那篩子陡然膨脹到數百倍,發出璀璨的光芒來,清離道:“清遠道君,自家選人的話,未免有些不公,以天定之,如何?”
修道之人,最注重天緣,清離說這話,清遠很難反對,衛若則低下了頭,嘴角露出幾分苦笑,哪怕親切如清離師尊,到了這種關鍵時刻,也是在算計自己的,他恐怕早就覺察了清遠與自己的情份,便利用這份情份,讓自己做了首領,一則擾亂清遠的心神,二則嘛……
就是要實力強大的清遠同意這種比賽規則!
不過那又如何?
衛若如果是清離,也會這麼做的,這個世間,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做的事情,哪怕……不喜歡,不願意,不肯,也要做下去……
清遠揚頭看着那骰子,一言不發,忽聽旁邊有幾個人道:“掌門……”
“好。”清遠點頭,道:“以天定之。”這話一出口,後面的人再也不出聲,清離這邊的人卻發出了歡呼之聲。骰子是清離的,規則也是對自家有力的,雖然實力懸殊,可是拼一拼,還是有贏得機會的!
“第一戰……”清離清亮的聲音傳遍了全場,骰子隨着他的聲音在空中翻滾着,巨大的金光映得人睜不開眼,只聽轟隆隆一聲巨響,天空中顯出兩個名字:“迴天,清離。”
名字剛剛閃現出來,骰子便顯出一個彩虹形狀的拱橋,一道白光,一道黑光,宛如箭一般飛到了那拱橋之上,拱橋漸漸閉合,封閉了他們的氣息,許多趕來看熱鬧的低級修士,皆吁了口氣——元嬰修士的鬥法,若躲閃不及,會死的很慘。
清離似乎在說着什麼,迴天卻不是多話的人,只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衛若道功有限,聽不到裡面的動靜,只是看見在拱橋裡結界裡,兩人很快就打鬥起來,白光與黑光不停地交織着,一會兒變成了一團雲,一會兒又分散開來,一會兒又互相撞擊,震得拱橋嗡嗡直響,衛若偷偷望了望清遠,見其靜靜地看着拱橋之內,沒有任何表情。
師父早就預料到是這樣比賽吧……
衛若咬着嘴脣,心道他竟然同意了,那麼若是真輸了,豈非放棄所有的血戰成果,四界轉了一圈,又恢復原狀,這是白折騰呢!正想着,忽聽有人道:“啊,迴天的摸樣變了!”忙擡頭去看,見透明的結界裡,迴天那路人摸樣被清剛的劍撕了下來,露出了一張英俊而愁苦的臉,看其頂環,竟然是——道修!
魔教教主居然是個道修?
清遠背後的修士們紀律嚴明,此時還沒有異動,清離背後則一片譁然,“嗡嗡”議論成了一片,又有人道:“啊,我認得他,他是歐陽宇,歐陽宇!”
“歐陽宇?”
衛若眨了眨眼,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正追憶間,聽耳邊有聲音道:“喵嗚,咪子駕到。”說着,撓着衛若的頭髮,道:“冷月已經被貓貓說服來了,還沒現身,島國片,島國片!”
冷月!
對了,冷月的孃親……
衛若記起來了,冷月的孃親曾經與歐陽宇定過親,後來私奔於凡人,解除了這段婚約,那麼……這歐陽宇氣憤之際做了魔修?
“瑪麗蘇六十!”貓貓的聲音道,舌頭咬着衛若的耳朵,刺撓得衛若渾身癢癢,斥道:“別亂撓。”說着,擡頭看了看師父,見清遠的眼眸也向這邊看來,卻不是看自己,而是看自己身邊的某處空白,她蹙了蹙眉,聽到冷月聲音傳來道:“師妹,我還是來了。”
“那個歐陽宇……”衛若歪着頭,看着裡面的兩個修士。
冷月沉默許久,道:“清離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