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開完軍事會議,蘇吉拉納回到家裡,坐在陽臺上,望着外面成隊的馬車。在列車之外,他們還只能靠畜力完成短途運輸。
“計劃很周密,就差執行,可你好像不開心?”金子淇端了一杯綠茶,坐到丈夫旁邊。
“是啊……現在我一聲令下,就會有很多人去死。我得把犧牲的價值講清楚……”
坐到總司令的位置上,蘇吉拉納才真真切切體會到這種壓力。以前帶領弟島人民反抗海盜,跟隨魔都居民反抗護教軍,打響啓蒙戰爭第一槍。這些戰鬥中他都是被迫拿起武器,沒有良心負擔。現在他要發動進攻,要讓許多人爲自己簽名的攻擊令去死。
“我們自己先搞清楚,才能向別人說清楚。”聽罷丈夫的心事,金子淇沉默了好一會纔開口。
“對,我自己先要搞清楚,完全徹底搞清楚。”
科學紀元11年,11月20日。
進步城中剛剛落成的科學會堂粉刷完畢,從演示廳到舞臺,從禮堂到娛樂廳,從會堂內部到科學廣場,每個地方都比模範城的老會堂至少擴大一倍。坐在最高層的會議室中,透過窗戶就能看到軍港裡面“華生號”和“馬爾薩斯號”的煙囪。
幾十名軍政高官聚集在這裡,參加出征前的動員大會。蘇吉拉納左邊坐着三個人,依次是傅靖、金子淇和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他是沙欣的大伯,今年75歲。
“戰友們,11年前,弟島還沒有啓蒙的時候,平均壽命29歲,和傅靖一樣大。也就是說,當年一半人活到她這麼大,就得告別人世。過了11年,科學將當地人的平均壽命提高到36歲,就是我妻子現在的年紀。然而在科學時代,世界上有一半人都能比這位老伯還長壽。”
“科學的醫藥能夠救活成千上萬的人,反對科學的醫學,就是在殺害這些人。科學的農業能夠餵飽成千上萬的人,反對科學的農業,就是在殺害這些人。科學的交通能夠把食品和醫療及時送給災民,反對科學的交通,就是在殺害這些人。所以,人類上最大的罪惡就是反科學,就是反進步。沒有任何事,能比強迫人類忍飢挨餓更爲可惡!”
“今天,南方大教區經歷迷魂大騷亂和流感大傳染,平均壽命還不如弟島16年前。這片土地還要經歷最後一戰,才能被科學的光芒照亮。今後,近衛軍的每次征服,都是當地人平生中最後一戰。任何地方只要插上科學的旗幟,健康、溫飽、富足與和平都將永遠降臨。”
陳慧珍作爲《科學前沿》的主編,聽得心情振奮,會後從蘇吉拉納手裡要走發言稿。稍加整理,以《南方戰役出征宣言》爲名發表。從此成爲科學近衛軍每次出征前,官兵們必讀的文章。
除了總司令,各軍主帥都要做戰前動員,江玉琴也不例外。她不擅在公開場合講話,幾句話乾脆利落地結束了演講。
“姐妹們,三個女兵用一挺速射槍,能對付一百個護教軍。將來三個女兵開一架轟炸機,可以炸燬他們一座城。我們女人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科學的力量。就是爲了我們自己,也要保護科學這面大旗!”
“轟炸機”是什麼武器?現在連飛機都沒上天,女兵們散會後議論着主帥說的這個法寶。
阿爾弗雷德也把嫡系軍官叫到一起,進行戰前動員。
“邪教跟科學到底有什麼不同?我搞不清那些理論,但是作爲普通人,我深有感受。世上總會有人比別人強,有的農夫能收更多糧食,有的鐵匠能打更多鋤頭,有的士兵能殺更多敵人。科學就是在教人們怎麼變得更強。可那些不如他們的人怎麼辦?勤學苦練?他們不願意。他們有另一種辦法,就是嘲笑強者、打擊強者,把走到前面的人拉回來。靠着人多勢衆,他們這麼做總是能得逞。”
“邪教就是這種人的靠山。他們讓愚蠢的人欺負聰明的人,膽怯的人欺負勇敢的人,懶惰的人欺負勤奮的人。所有這些懦夫、懶漢和蠢才,讓他們和我們平等,就是人間最大的不平等!所以不要心痛你們的子彈,消滅他們,趕走他們,奪取他們不應該得到的一切,建立一個尊重強者的世界。”
這種對科學的解釋不見諸於任何文件,不過現在會內氣氛寬鬆,阿爾弗雷德可以隨意講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