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的紈絝世子
若不是喪子之痛讓皇甫流雲一病不起,這時候的他很想親手將這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的男人給砍成七八段!
“按照星相和預言所示,的確是這樣的。”那白衣男人點了點頭說道。
“什麼預言?”知道兒子還活着,皇甫流雲就振作了起來,他的臉色都好看了一些。
“我們齊國有一條預言:爲上天眷顧,得重生者,一統金樽。”白衣男子覺得這個預言應該是所有預言中最爲簡單明瞭的了,他都不需要解釋。見皇甫流雲的臉色好轉,彷彿先前蒼老得奄奄一息的男人並不是他似的,白衣男人有些感慨地挑起了右眉,道:“看來這個死去的人,對你來說很重要。”
皇甫流雲微微垂下眼皮,道:“那是朕的兒子。”
“嗯?可你們這些人不是常說,皇家無父子嗎?”白衣男人總是一口一個“你們這些人”,就好像他自己不是人,而是另一個物種似的。
“朕也是人,爲何不能對兒子有親情?”皇甫流雲振作了一些,他聽白皓說話的口氣,頓時就有些不悅,對於他的質疑,更是表現出了一絲不滿。
若說到父子親情,就算是皇甫流雲也不得不承認,他對其他幾個兒子都沒什麼感情,若死的是其他兒子,皇甫流雲根本不會有多少哀慟,最多就在心裡難受與可惜一陣,可死的是皇甫宸,他卻支撐不住了。
因爲他,幾乎將所有對兒子的愛護與對兒子的期望都加諸在了皇甫宸的身上啊!
皇甫宸是陳氏所親生的兒子,但當時她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宜貴人,所以根本不具備親自撫養孩子的資格。加上當時,皇后魏氏所生的嫡子剛剛夭折,爲了體恤皇后,他就下令將皇甫宸報給了魏氏撫養。又作爲補償,他封了宜貴人做宜嬪。
只是魏氏因爲失去了孩子,也因爲生孩子的時候難產導致了不能再生育,所以變得脾氣暴躁,看到還是小嬰兒的皇甫宸就非常生氣,時常打罵於他。
這些事情傳進了自己的耳朵裡,他也沒有太在意,皇后一門忠烈,她又是獨生女兒,難免脾氣大一點,加上再也無法生育孩子,也是個可憐人,所以他不會爲這些小事情而責難皇后。
直到有一天,他深深地記得,那是雪後的第一天,屋外吹着冷冽的寒風,那呼呼作響的西風吹動着樹枝,枝椏上積附着的白雪搖搖欲墜。
過了晌午,皇甫流雲剛剛批完奏摺,就想出門透透氣,卻在御花園看到了一個躲在樹下小聲哭泣的小男孩,他只有四歲大小,穿着單薄的黑色衣服縮成了一團。
這時候一陣大風吹過,男孩頭頂的枝椏擺動了一下,那依附在樹上的大雪就轟然抖落,洋洋灑灑地打在了男孩的身上。這樣的雪砸下來,對一個孩子來說,應該會很痛,可他卻無動於衷,只是抱着雙膝不住地哭泣顫抖,彷彿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好像,他的天已經塌了。
皇甫流雲記得,自己當時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孩子的父母呢?怎麼不好好看管照顧?他只以爲來這御花園的,或許是哪位親王家的孩子罷了。
走到男孩的身邊,皇甫流雲將他腦袋上的白雪撣去,然後問道:“你在哭什麼?”
男孩似乎受了驚嚇,猛地擡起了還帶着淚水的臉頰,他看到了自己後就慌忙擦去了自己面上的淚水,有些懼怕,又有些孺慕地跪了下來,那聲音很好聽,清脆卻也帶着一絲奶聲奶氣,可愛極了:“兒臣見過父皇。”他沒見過皇甫流雲,但他知道,能夠穿着龍袍的男人,在南平,只有一個。
其實,在他看到男孩臉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這應該就是從出生開始,自己就從未見過第二面的三皇子皇甫宸了。
他張了張口,微微有些惱怒,惱皇后竟然這麼不知仁厚與寬愛,將一個小小的男孩扔在了冰天雪地中就撒手不管了。
皇甫流雲彎腰抱起了男孩,首先感嘆了一聲這孩子怎麼這麼輕飄飄的,然後又想,這大概是自己第一個抱在懷裡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妻妾,他也沒有抱過她們。一般寵幸以後,他就讓人把她們擡走了。
“你怎麼在這裡哭?”皇甫流雲想起自己給過這個男孩最尊貴的名字,卻沒能給他最尊貴的生活,心中第一次,有了一些愧疚,因此,他軟下了口氣,喊了一聲:“宸兒,回答朕的話。”
“沒有哭。”男孩有些不習慣被人抱在懷裡,他輕微地掙扎了一下,然後反駁道:“父皇,兒臣,兒臣沒有哭。”他心中有些喜悅,父皇喊他了,喊他的名字了!從沒有人喊過他的名字。皇后嫡母叫他小賤種,大家都無視他,只有奶孃會輕輕地喊自己小殿下。
想到今早剛剛被皇后杖責致死的奶孃,皇甫宸就忍不住又哭了起來,這一回他忍着沒有哭出聲音來,他不想讓皇甫流雲看到自己哭,因爲哭泣是不對的,是懦弱的。
“到底怎麼了?告訴朕,朕爲你做主。”皇甫流雲並不是個對孩子有耐心的人,他見男孩不肯說,就有些不耐煩起來。
小孩子總是敏感的,他撲在父親寬闊的懷裡,知道感覺到了皇甫流雲的心情變化,生怕受到厭棄似的,他忙回答道:“因爲兒臣的奶孃死了。”他沒有說是被皇后杖責才死的,因爲潛意識裡,他有些懼怕皇后。
“哦?”皇甫流雲微微皺眉,看向了身邊的吳海。
“回皇上,三殿下的奶孃偷了皇后娘娘的一串翠玉珠子,這才被杖責,卻不想,最後死了……”吳海斟酌着開口回答,他也摸不清楚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到底在想什麼。
“不是的不是的!”皇甫宸劇烈地扭動起來,掙扎着要爲他的奶孃,唯一對他好的奶孃說話:“是皇后娘娘冤枉奶孃!是她冤枉奶孃!”在男孩烏溜溜的眼睛裡,迸射出了痛恨的神采,看得出,他因爲今天奶孃的死而恨極了皇后。
“那你說說,你怎麼知道是皇后冤枉你奶孃的?”皇甫流雲挑眉,抱着兒子慢慢走回了乾平殿。
一路上皇甫宸都抿着小嘴沒說話,直到進了溫暖的乾平殿,他才抖了抖身體,覺得有些顫慄,又有些舒服地舒了口氣。
“兒臣請父皇給奶孃做主。”皇甫流雲剛剛放下皇甫宸,他就跪了下來,一本正經地叩首,然後說道。
皇甫流雲被小傢伙老成的口氣給逗樂了,他點點頭,說道:“那你說說,你怎麼證明你奶孃沒有偷東西?”
“皇后娘娘說,她丟失翠玉珠子是在午時,但那時候,奶孃正在照顧兒臣,她哪裡都沒有去。”皇甫宸又拜了一拜,這樣說道。
皇甫流雲沒有說話,只是挑了挑眉,然後擺了擺手讓人從御膳房拿些食物來。然後,他才告訴皇甫宸說道:“你說的這個證據,並不能證明你奶孃就沒有偷東西。不過你奶孃已經死了,多說也無益。朕會給你一個更好的奶孃,別難過了。”他知道,可能皇后的確是冤枉了那個奶孃,但他不可能爲了一個奶孃去找皇后評理,最後權衡之下,他決定這麼處理。
當天晚上,他就將皇甫宸留在了乾平殿中,也讓吳海給他準備了一個懂文會武,也知岐黃之術的奶孃。但當皇甫宸看着這個奶孃時,卻在心裡有些牴觸,他想,這個奶孃,卻終究不是他的奶孃啊……
這之後,皇甫流雲就開始對皇甫宸出奇的好,爲他在乾平殿附近建造了一座宮殿,等正式冊封他爲太子後,將叫人將寫着東宮二字的匾額給掛了上去,從此榮寵不斷。
十四年來,他對寶辰的好,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也見證着。可就是這麼一個讓自己掏心掏肺,花盡了心思將所有好東西都捧到眼前的兒子,卻竟然死了,死了……
當皇甫流雲陷入回憶時候,白皓也在觀察着這個長得很豔麗的男人,他的思念和痛苦,還有絕望,以及看向自己時,眼中帶着的一絲期望。
很多年後,白皓回憶起來,就覺得,正是這一絲期望,這一抹動人的眼神,直直地望進了自己的心底,才讓自己開始了無法自拔地一段愛的長跑。
“大祭司,你確定,我的兒子還以另一種方式活着?”皇甫流雲不知道白皓的意思到底是什麼,他只是知道,不管兒子如今是人是鬼,他多要找到他!
“不確定。”白皓見自己說了這三個字後,對面這個在南平國呼風喚雨的男人就沉下了臉,他呵呵一笑,道:“如果星相所現的,被預言的這個人的確是你兒子的話,那他就一定活在這個世界的某處。”
皇甫流雲聽後,沉默着斂下了雙眉,他必須立刻着手派人去找,如果兒子如這大祭司所言重生了,那宸兒一定會想方設法回來。
只是他卻聽到了白皓這樣說--
“不過爲了成就這個預言,你就必須假死,並且八年內不得被你兒子知道。不然,中途出了什麼變故,我也不能保證他還能活着了。”白皓承認,他這話裡,參雜了一點謊,不過能讓這男人跟着自己回齊國,說謊而已,還不跟喝水一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