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情人淚

江紅橋道:“即便如此,起碼她已換得一個有情人。”

御靈兒聽到這兒,看江紅橋的眼神都變了,似乎從一尊冷冰冰的雕像變成了一絲溫柔的春風。

然而她的這些爲妙變化在劍魔四護法眼中卻是不詳。四人也不再言語,靜靜退離了霍蜚寢室。一路上碧雲花的心裡很是不安。她道:“三位師妹,你們剛纔也已看到御靈兒看江紅橋時的眼神……我只怕她真是對這個男人動情了……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林妙人咬牙道:“這是極其危險的一件事……御靈兒不經世事,從未離開過劍魔宮。姥姥本以爲她修煉成‘嫁天神功’後就能棄情絕愛,又怎知會遇見江紅橋這樣的男人?我只怕真如碧師姐所言,倘若御靈兒當真動情,修煉‘嫁天神功’動情後的下場將是不堪設想的!”

柳悽桐搖頭道:“不……我們決不能讓御靈兒有事,我們一定要想個辦法!”

秋曇幽幽嘆道:“正所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怕是我們無力阻擋的!”

碧雲花道:“倘若我們不能帶走御靈兒,那我便去與江紅橋說明此事。我想江紅橋他一生戎馬,應該會明白我們的苦心。”

林妙人道:“可是這樣當真好嗎?”

碧雲花道:“總比御靈兒深陷情愛,無法自拔,最終萬劫不復的好啊!”

三人默默的點了點頭。

秋風萋萋劃過耳畔,江紅橋獨自一人坐在竹林之中吹簫,他的簫聲悠遠而綿長,只聽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擡頭看了看,不知道爲何當他看到來的人是碧雲花的時候竟然有一絲絲失望。失望?難道他的內心已經不知不覺的開始有着期望?期望聽到蕭聲走來的人會是御靈兒?所以當他發覺不是御靈兒的時候竟然情不自禁的有了一絲失望?江紅橋的心微微一顫,暗歎,本不該如此的。

碧雲花微微笑道:“江大俠看到來的人是我,所以失望了?”

江紅橋暗道:“原來他的思緒已經不知不覺表露在了臉上,自己竟然全然不知?”不由苦笑道:“原來是碧師姐,紅橋並未等人……只是獨自在吹奏絲竹之樂而已,只是有些詫異碧師姐會來找我。之前在霍蜚房中,我見碧師姐和幾位師姐都執意要儘快回劍魔宮,莫非是劍魔宮出了什麼事?”

碧雲花幽幽一嘆道:“劍魔宮沒事……不過如果再待下去,只怕御靈兒會有事!”

“御靈兒有事?”江紅橋愣了愣,然後問道:“爲何?”

碧雲海語重心長的道:“其實我在劍魔宮待了那麼多年,是看着她自小長大的,御靈兒她單純無邪,原本不是個冷若冰霜的人。我還記得她六歲那年,爲了一隻蝴蝶的死而耿耿於懷,只不過因爲她在練劍的時候不小心誤傷到了一隻從天飛過的小蝴蝶,她看着那隻死去的蝴蝶,哭泣不已……唉,她是個多麼有愛,而又溫柔的人!不過自從她修煉了‘嫁天神功’以後就變得冷若冰霜,她的命早已註定,要棄情絕愛,所以纔會變成這樣。”

江紅橋點頭道:“白髮紅顏,未老先白頭。關於劍魔宮‘嫁天神功’的傳聞紅橋也略有所聞,不過沒想到竟是如此殘忍的一件事!”

碧雲花點了點頭道:“若想修煉至高無上的武學就必須一心一意,窮極一生的專注與追隨,紅花姥姥就是這樣的人……不過御靈兒卻與她有所不同。”

江紅橋道:“哦?如何不同?”

碧雲花道:“紅花姥姥是因爲情傷之後纔看透人間情愛而專心修煉‘嫁天神功’,她歷經人世情愛滄桑,所以能夠大悟。可是御靈兒這十八年來都留在劍魔宮內修煉‘嫁天神功’,還不曾嘗試人間情愛,我怕她會因此而前功盡棄,盡毀前程啊!”

江紅橋渾身一顫,握住手中的竹蕭,問道:“碧師姐的意思是擔心御靈兒會愛上別人?”

碧雲花突然嚴肅的看着他道:“不,確切的說她已經愛上了,而且那個人還正是江大俠你!”

“啊!”江紅橋滿心躊躇,滿是詫異,他道:“怎麼可能?我想碧師姐是誤會了!”

碧雲花道:“人間情愛,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又怎會看不透?御靈兒必定是對江大俠你動情了,你可知道如此下去她會有何結局?”

江紅橋眼中突然布上了一層默默的憂傷,然而他卻從來不是一個憂傷的人。他搖了搖頭。

只見碧雲花看着被風絲絲吹響的竹林嘆道:“神功盡毀……急速衰老至死。情對於她來說就是一把無情的利劍,能帶給她的只有無情的悲痛!”

“啊——”江紅橋嘆了嘆,不知爲何握在手中的竹簫竟然緩緩滑落在地,他已被震撼住了,呆呆的立在那兒。

碧雲花嘆了嘆氣,然後緩緩從他身邊走過,她道:“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還望江大俠能夠明白我的苦心!”說完已不忍再看,匆匆從他身邊走過。

與此同時,聽見蕭聲而來的御靈兒早已站在竹林一側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此刻她已全身無力,緩緩的靠在那青翠的竹林上,白色的頭髮隨風飄飛,眼淚從她的眼角緩緩飛落。她明白自己內心對江紅橋一直有種若隱若現的情感,但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如今卻被碧雲花一語命中。原來自己從看見他的第一眼起就情不自禁的愛上了他,這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他們似乎命中註定早已相識,只不過是在此相遇而已。她的嘴脣顫抖,搖頭不敢置信,耳邊似乎傳來紅花姥姥曾經說過的話。

“御靈兒,你深得我的真傳,是唯一能將‘嫁天神功’發揚光大的人。以後劍魔宮就交給你了……不過你要記住,情愛是最重的一劑毒藥,對你而言是絕對不可碰觸的。你這一輩子早已將真心許給蒼天,把自己嫁給了蒼天,你是至高無上的神女,倘若動了凡間念頭,便會被情愛所毀……一生修行盡毀不算,還會急速衰老而死……御靈兒,你要記住姥姥的話!”

她的手指已然全都變得冰冷,她不敢轉身去看不遠之處的江紅橋,只聽江紅橋的簫聲又起,然而這一次她卻聽到了淚水的聲音。

“阿冽,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江大俠今日的簫聲有些悲傷……”商嵐坐在後院的池塘邊,看着熊冽緩緩道。

熊冽看着水中游動的金魚道:“是嗎?”

商嵐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問:“你……是不是在想她?”

“誰?”

“夏芸啊!”

熊冽擡頭看着商嵐搖頭道:“沒有。我已經不想她了。”

商嵐咬牙道:“我是不是很笨?本不該問你這個問題的……其實想一個人與否是別人阻止不了的事情,倘若你……倘若你真的是在想她,我也是無能爲力的……阿冽!”

熊冽輕輕攬住商嵐的肩,然後柔聲道:“商嵐,不管以前我和夏芸發生過什麼,如今陪在我身旁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商嵐眼眶中都有淚花了,她激動的依偎在他肩上,然後看着那暢遊在水中的金魚道:“阿冽,能夠回到你身邊真好,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當然。”

“今日的承諾會不會變成明日的謊言?我很害怕有一天……有一天你會離開我。”

熊冽伸手握住她纖長的手指,吻了吻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又怎會與你分開?”他說完笑着看着她那張美麗的臉,情不自禁的吻住她柔若花瓣的雙脣,溫柔的,珍惜的,浪漫的,纏綿的。

“荼蘼……荼蘼……”房間內霍蜚懷抱着紫電星沉癡癡的坐在牀上,低聲呢喃。

霍清流見狀搖頭道:“傻兒子,那……那冷荼蘼早就已經死了啊!”

霍蜚突然仰頭看着他道:“你說謊,她明明就在這兒。你聞,還有她身上的荼蘼冷香……呵呵……呵呵……她沒死,沒死!”

霍清流仰頭忍住眼眶中的老淚,暗道:“早知如此……當年我爲何要意氣用事把你趕出鑄劍山莊?唉,人生又能有幾年呢?我爲何偏偏就不懂得珍惜與你一起的時光?非要這般蹉跎掉才知道後悔?若……若你早點告訴那冷荼蘼你的心思,若我不是這麼老頑固,你們這對有情人或許早已在一起,如今我也是孫兒成羣的人了……又怎會換來如此淒冷的人生?若是能知道今日……能時光重來……必定不會如此錯過,如此蹉跎掉啊!”

他起身,溫柔的拍了拍霍蜚的肩膀,不再打擾兒子和冷荼蘼相聚,緩緩推門而出。他從未想過愛情的力量竟然會如此之大,不僅穿透了時間,更無懼於生死。

就在這一刻,霍清流突然想到了他當年那意氣風發的日子,不知爲何時間竟然過得如此匆忙?如今轉眼他就老了,他已不敢再想那些年輕時候的事情,早已忘記了愛情爲何?甚至已經不記得自己曾經愛過。他嘆了口氣回頭看看房內的兒子,突然覺得如此情深的人其實是幸福的,起碼他全心全意的投入,能更加深的感受到情愛所賜予的甜蜜,同時也要更加深的感受到情愛給予的痛苦。然而人們往往願意嚐盡痛苦來換取這一份歡悅。

情愛一事,是這世間上最渺小卻也最偉大的,是雙刃劍,是離魂鉤,是不能忘記的另一個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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