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意此刻羞紅了臉,有些不知所措,被人圍觀的她,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慌亂。
她歲不過15,平日裡從未與異性貼身,赤身相對這種事,她連想都未想過,更別說被一個陌生人奪了初吻。九小徒中唯獨只有果如意不被允許觸碰男子,云溪與果如意這一月以來,卻也只是敲敲她腦殼。與異性接觸對一個求天算卦的陰陽算師來說,會破壞求問陰陽的術法,是陰陽算師的大忌。
果如意就是陰陽算師。倉國自開國以來,出過三位陰陽算師,第一位已經作古,第二位就是果如意之師。她在求問陰陽方面的天分極高,能相人面而知災異,善畫符咒而施幻術,以至陰之身求卦占星都是她所擅長的。並且,她只會這些。
“你~你~!走開!你!”果如意也不管甲板上還有其他人,不停掃着魚竿,一會就將甲板附近的人都趕走,口中一直衝着嘉念叫道,“你不許過來!等我回山…回山我要讓小宮宰了你!”
“好~好~……我不來,不來,你回山!回山!”嘉念擺擺手跟着衆人後退開來,能不說話也好,他原本就有些怕果如意,生怕那個鬼魂一樣自稱是‘離火如意’的東西又冒出來。
“咦~?~!”嘉念好奇地瞪着大小眼。
果如意的魚竿彎曲得厲害,多半是有魚上鉤,從她踉蹌搖晃不停的步伐和那隻幾乎要被扯斷的弓形魚竿來看,這魚不小。
但她是個纖弱女孩,也並不會釣魚,她只想發泄被云溪丟下的不滿。這支魚竿是先前從船家手裡借來的,尋遍客船除了這隻無人觸碰的魚竿外,根本找不到別的東西來讓她發泄。她只是不停地丟下魚線,復又拉起,再將它狠狠丟下。
到達河城之後她一直猶猶豫豫,腦海中既想與云溪同行又不想與他同行。不同行她武功差些要是遇上一些恃強凌弱之流的惡徒,她並不好對付。而要是同行,果如意就會覺得自己毫無進步,如同她師傅所說自己造成的因果總歸是要她自己去斬斷,完全依靠云溪總不是辦法。
所以楚風強行地將她帶離,也算是被動地替她做了個決定,果如意決定要靠自己去收回餘下的虛影。
明明什麼魚餌都沒有,卻沒想到還會有魚傻到咬鉤。
眼見魚竿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果如意整個人似乎都要被拉下去,嘉念急忙上前奪過魚竿。
“還是我來吧!~”
釣魚的法門並不神秘,一定不能兩力相剛,否則不是線斷那就是魚竿斷掉,嘉念握着魚竿卸了會力,這才猛地朝上一拽,將河水中的那條大魚拉了上來。
果如意覺得驚奇,對嘉念多了一個認識,只不過把魚釣上來的嘉念卻高興不起來,他朝上一看之時瞬間傻眼。
就見當空一條胖頭白魚,扯着嗓子叫罵道:“誰!誰勾得老夫!?太不像話了!混賬!混……臭小子!是你?!”胖頭白魚在空中顯然是發現了嘉念,轉瞬間連珠帶炮般,“你把老夫丟在那山上!就這麼跑了!幸虧老夫命大!我咬死你……”
嘭!~~嘉念眼前一黑,他被胖頭怪魚砸中腦袋,整個人暈暈乎乎倒在甲板上,不過他還未能暈過去,因爲胖頭白魚,張口就咬中他胳膊,疼得他哇哇直叫,暈意全無。
“呀呀!~~呀!~臭魚!快鬆口!”嘉念着急起來,扣住胖頭白魚的嘴巴,“怎麼~又是你這臭魚!你怎麼還沒死!?”
“你是不是巴不得老夫死了?!”胖頭白魚朝着嘉念吐着泡沫,叫罵道,“臭小子!忘恩負義!過河拆橋!你這樣的混球是怎麼到蓬萊秘境的!?”
“你以爲爺爺我要去麼!?爺爺是被迫的!”嘉念與胖頭魚摔抱在一起,雙手還卡着胖頭魚的腦袋。
“你們……”果如意一把捉住嘉念手臂,見嘉念回頭看她,她猛地又放開,紅臉問道,“你們去過蓬萊……”果如意看了看四周靠過來的人羣,一把將那胖頭白魚從嘉念身上搶過。
“走!跟上!”果如意吩咐一聲,抱着胖頭魚就跑向船閣裡。
“喂!?”嘉念雖疑惑也不落下,立刻跟了上去,與果如意一前一後。
“咦?!~臭丫頭!你要幹嘛!?”胖頭白魚在果如意懷中掙扎了幾下,發現它緊貼着果如意發育良好的胸脯,突然就不動了。
“如意姑娘!釣上來好大的魚兒啊!賣給我吧!”一個蓑衣笠帽穿戴的船家站在船閣的上方朝着果如意開着玩笑,他腰間掛着一隻黃皮葫蘆與幾串檀木圓珠,正摸着自己花白的鬍鬚。
果如意並不是第一次坐這趟客船,這個月往返河城,她與云溪早就與這個碼頭的幾條客船相熟絡,這條客船就是其中之一。
“借你房間一用!”果如意丟給掌帆的船家一枚銀兩,眨眼間便鑽入了船閣。
“裡面可有廚具!要是做了湯,可給我嘗一口啊!~”那船家意猶未盡,笑呵呵道,“如意姑娘的手藝……都回去…回去吧!~”緊接着他又吩咐客船兩側跑出來看熱鬧的那些蒼頭船伕回到原位。
雖說此去湖州的水路上,一路上順風而行,但風力並不穩定,遠離河城之後就變得時有時無,想要在天黑前抵達湖州,那些蒼頭船伕全程都得要發力才行。
所有人都歸位後,那船家目光落到另一側甲板,靠在幾隻堆放木箱上的楚風與茹絮。他皺了皺眉來到他們身前,壓低笠帽拿起腰間的黃皮葫蘆喝了一口酒。
“楚善人……還記得老人家麼?”白鬍老人湊近楚風,說話時撕下一張麪皮,滿臉的皺紋之中雙眼明亮,飽含溫和目光。他見楚風雙眼疲憊,便緩緩蹲下,點了楚風幾處穴位,再喂他喝了幾口葫蘆中的藥酒,笑道,“快醒醒!可不能睡着了!”
“你是……”楚風睜開雙眼看着眼前的白鬍老人,立刻像是捉到了救命稻草,他急忙道,“董大夫!快!快救救絮兒她!”
“噓……”白鬍老人隨手一捋,那張麪皮又完好無損地貼了回去。
“董大夫你……”楚風顯得驚訝。
“世風日下…不得已而爲之,切莫聲張,”白鬍老人作個噤聲手勢,又問道,“上船時我給你的藥,你給她用了麼?!”白鬍老人問道。
“用了!可她沒有好轉……”楚風擦了擦茹絮滿頭的冷汗,擔憂不已。
“傷了內,一定沒這麼容易好,抱她來裡面,我給她用些藥!”白鬍老人這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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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艙內]
“哈哈…哈哈……”嘉念見着躺在銅鑼上的胖頭白魚,頓時樂不可支,“你是要做魚麼?紅燒還是清蒸?這銅鑼剛剛好當個大碗,要不然這麼胖的魚可找不到東西來裝!”
“什麼?!什麼?!”胖頭白魚已從剛纔的溫柔鄉里醒過來,它急忙拍着尾巴,鼓起嘴巴,魚臉嚴肅正經地罵道,“你們!你們這羣后輩簡直無法無天!老夫是劍莊莊主!使不得!使不得!”
“你們都住口!”果如意打斷胖頭白魚,“我有話要問你們!”
胖頭白魚一聽這話,立刻意識到果如意能聽到他說話,它不禁露出一副驚呆魚臉。
“你這小丫頭,也喝過醉湮香?”胖白魚問道。
“我不用喝!”果如意露出歡喜神色,嘴角微微朝上一提。
胖頭白魚一聽,整個魚臉似乎都要扭曲起來,它瞪大了魚眼,搖擺起魚尾,叫道:“你是個陰陽算師?快讓我走!臭小子!快……快讓老夫離開!”
“答對了!我是靈毓山果如意!~無需亂動,我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果如意點點胖頭魚腦袋。
“靈毓山……”胖頭白魚安靜地瞪着眼前的果如意,吹了吹嘴旁的魚須。
“救他出來?!~這胖頭魚一肚子壞水!兇巴得厲害不說,還老想害我呢!救他出來我看也不是什麼好人!”
想到蓬萊秘境內的遭遇,嘉念覺得胖頭魚即便是出來了也不是什麼好人,“我看你還是別放他出來!就把它給燉了嘛!多好!實在不行,就哪裡來的扔回去哪裡嘛!”
“臭小子!你說什麼呢!你敢吃我?!老夫是劍莊莊主!”胖頭白魚猛地拍打起魚尾再次強調,並且叫罵道,
“陰陽算師纔是一肚子壞水!他們就是想要吃了老夫的魂!老夫被困在這皮囊裡,都是這些人害得!你小心了!跟這陰陽人靠在一起,臭小子過不了幾天你魂都沒了!”
“吃?!吃你的魂?!什麼陰陽人?”嘉念愣住,看向果如意。
“纔不是!我們陰陽算師的確是要觸碰人魂,可纔不像它說的會吃什麼魂魄,就算要吃,”果如意搖頭否認,“我都不知道怎麼吃!”
“少裝蒜!”胖頭白魚掙扎得更兇,“蓬萊秘境那些個,不就這樣的麼!”
“蓬萊秘境還有陰陽算師麼……”果如意有些意外,她原以爲陰陽算師就只剩下她與師傅兩人,按照胖頭魚的說法,蓬萊秘境中還有不少,她問道,“對!我就要問你蓬萊秘境的事!你老實點回答!我才救你出來!”
“不知道!老夫什麼都不知道!”胖頭魚拒絕配合。
“誒?你這臭魚!居然說不知道!”嘉念指責道,“不是你騙我喝什麼酒的麼?還一肚子壞水,想要到我腦子裡來,呸!再說下去我現在就該把你燉了!越說越氣!”
“你不說是吧,沒關係!”果如意從懷中取出數根銀針,瞄着胖頭白魚突然刺去,眨眼間胖頭白魚搖晃了下魚腦袋,似乎沒了反應,只不過魚眼一直睜着,不知道是不是已經睡去。
“蠢魚…它怎麼不動了……它死了麼?”嘉念不解。
“不,你別出聲!”果如意搖搖頭否認,“這是催眠!起效時間很短!”
“哈?!催…眠?!”嘉念疑惑剛起,就聽果如意開始發問,第一個問題就令他記憶猶新,胖頭白魚乖巧答話的反應更是讓他驚訝。
“蓬萊秘境在哪?!”果如意問道。
“樹海之內……”
“樹海在哪?”“島上……”“什麼島?”“不知……”
“嗯……”果如意閃着大眼睛,再問道:“那你是怎麼上島的?”
“我們一起順風坐船……”“我們是誰?”“我、劍莊三位閣主秋楓、莫陽曦,竹飛文晶、劍莊一品弟子一百餘人、二品弟子三十餘人……”
“除了劍莊,還有別人麼?”果如意打斷胖頭魚,“劍莊之外的人有麼?”
“離懷鶴、旅夜……”
“離…懷…鶴……”嘉念撓撓頭,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很熟悉,他在努力回想。
“再想想!就沒有別人了麼?比如……”果如意頓了頓,有意引導胖頭魚,“一個叫慕年年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