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微胖的老闆娘走過來,旁邊站着天生麗質的少女。
黃駒衛瞄了一眼少女,看起來跟張青同歲。
老闆娘微微一笑。
黃駒衛一邊坐到木凳,一邊低下腦袋。
“客官,吃飯還是住店?”
聽到問題以後,黃駒衛擡頭一看,纔看清楚老闆娘和少女並不像,應該是撿回來養的。但是,黃駒衛也不能明說,並把目光投向少女的身上,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快點招呼客官!”老闆娘推了一下少女。
“不用了,來一壺酒就行了。”
老闆娘點點頭,突然輕聲道:“真的不要她來陪嗎?”
這樣的話語一出,黃駒衛瞄了一眼少女,緊張的雙手拉着襖裙。
“快點說話。”老闆娘又推了一下少女。
“咚”的聲音響起,少女撞到桌邊,擺放的竹筒倒了,一堆筷子緩緩地掉落地面。
老闆娘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不過少女可以留下來,正好解悶。”黃駒衛微微一笑。
少女站起來,戴着粉色的花夾,溫文爾雅,聽到像是解救自己的聲音,立馬坐在黃駒衛身邊,視線向下,雙手依然沒有鬆開襖裙。
然而,老闆娘離開了。
黃駒衛問道:“芳齡是多少?”
少女弱弱的說一句:“十五歲。”
“我猜對了!”黃駒衛點了點頭,倒了一碗茶水,並沒有拿起來,笑着說下去,“你不用害怕。如果我沒有把你留下來,你肯定得到皮肉之苦。”
少女鬆開雙手,身子往前靠一點點,然後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害怕的情緒纔得到緩解。
黃駒衛繼續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呢?”
“不是我願意,是老闆娘買的。”少女小聲回答。
黃駒衛用餘光掃了一眼櫃檯,故意把左手慢慢的靠近少女,繼續觀察着老闆娘的反應。如果少女沒有撒謊,老闆娘就不會露出心疼的表情,說明應該不是親生母親。
老闆娘突然一張竊喜的臉,開開心心的低下腦袋,去算帳了。
看到這一幕,黃駒衛回過頭,並把沒有碰到少女的左手放下來。心裡想着,原來老闆娘和老鴇的區別沒有什麼不同。黃駒衛再一次回過頭,老闆娘穿着紅色的襖裙,衣領是敞開的狀態,露出半邊的肚兜,竟然如此有料,仍然洗不掉噁心的模樣。
女少說道:“謝謝。”
黃駒衛端正坐姿,關心的問道:“你以前也做這種事情嗎?”
少女搖了搖頭:“沒有,今日是第一次,原本是在後廚幫忙,就被老闆娘拉出來了。”
正在談吐之間,老闆娘稍微的擡起腦袋,眼睛裡充滿了疑惑,趕緊跑過來問道:“客官,真的不打算住店嗎?”
黃駒衛搖搖頭。
就在這個時候,少女抓住黃駒衛的袖子。
黃駒衛站起來,對着老闆娘笑道:“我帶着她回家,這樣行嗎?”
老闆娘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瞄了一眼少女,正在發送同意的眼色,然後把石碗裡面的茶水沏滿。
“是我考慮不周到,飯館油膩膩的很,當然不是人住的地方。”老闆娘笑容可掬,“可以帶走,不過先要付定金。”
“多少?”黃駒衛摸了摸腰帶。
“一兩可以嗎?”老闆娘看着少女問道。
“您做主。”少女低着腦袋回答。
“我出五兩,把你贖走,這樣可以嗎?”黃駒衛試探的問道。
少女並沒有回答,一直在抓着黃駒衛的雙手不鬆開。
老闆娘一驚:“不行,這個價格太少了!”
“你直接說出來啊!”黃駒衛沒有耐心的瞪大眼睛。
“十兩。”
“不準討價還價了!”黃駒衛看着老闆娘嚴肅的說道。
“當然。”
黃駒衛又坐在木凳上面,單純的唱了一口茶水,放下碗時,從腰間掏出錢袋子:“給你。”
“十五兩。”
“什麼?”
“加上本店的女兒紅,一共十五兩。”
黃駒衛目不轉睛的盯着桌面,只有一壺茶和一盞燈,裝筷子的竹筒還在地上躺着,哪裡有老闆娘口中的女兒紅。
“我喝了嗎?”黃駒衛問着想要敲詐的老闆娘。
“已經爲您打包。”老闆娘指向櫃檯的不惑之年男子,正在拿着一罈酒走過來。
黃駒衛再一次問道:“少女贖金十兩,女兒紅五兩,加起來一共十五兩對嗎?”
“沒錯。”男子不敢看着黃駒衛的眼睛,“客官,您還需要什麼嗎?”
“對不起,可以幫忙找一輛馬車嗎?”
“二兩。”
“你們店裡怎麼那麼貴呢?”
“我們就有一輛,放在柴房沒有用過,還是嶄新的哦。再者說了,您不需要馬兒嗎?”
“什麼?馬車不是一起算啊!”
“因爲把它們分開了,所以沒有辦法。”
“好吧。”
“客官,如今價格是十七兩。”
黃駒衛看着老闆娘伸出雙手,只能對男子問道:“我沒有帶那麼多,你可以少收一兩嗎?”
做爲老闆的男子搖搖頭。然而,是身邊的老闆娘一直在使眼色,不允許少收一分錢。
“你的確是十七兩嗎?”
“客官,我們雖然是小本生意,但是貨真價實。如果再討論下去,您還是空手回家吧。”
黃駒衛瞄了一眼少女,正在糾結中,畢竟今日的畫沒有賣完,錢袋子裡面正好十七兩,想要留下一兩給少女買鞋,所以把價格說成十六兩。
“請您不要打歪主意,我們已經很便宜了。”男子有些發火,“十七兩都掏不出來,您還是學別人英雄救美,真是笑死人了!”
“看你說的!如果我縮頭縮腦,只能讓這名少女受到傷害,她怎麼有勇氣活下去。”
老闆娘和男子看着黃駒衛義正言辭的說話,並沒有改變價格。
男子把雙手拍在桌面:“還是那一句話,一分錢不能少。”
“好吧,那麼她的東西呢?”
“哦,就在閣樓裡面,加三枚銅錢。”
“太黑了吧!”
“您以爲是免費的嗎?”老闆娘竊喜的問道。
“不要了,快點把馬車趕來,我要帶她回家。”黃駒衛臉紅脖子粗的站起來。
“好嘞,請您稍等,立刻爲您去準備。”
過了一會兒,黃駒衛扶着少女上了馬車,紅女紅就放在少女的旁邊,一聲“駕”響起,馬兒飛快的離開飯館門口。
半個時辰以後,一輛馬車停在黃府前面,少女輕輕的跳下來,臉上是開心的表情,突然被一所宅子吸引注意力。
“等下。”黃駒衛一邊開口,一邊掏出一張紙,“小姑娘,這是趙鯉的畫像,只要給朱小將看一眼,他就不會把你趕出來。”
“謝謝!不過,您說的這兩個人是誰?”少女好奇的問道。
黃駒衛一臉悲傷的回答:“是我最愛的人。”
“哦。”
隨着敲門聲響起,黃駒衛不敢停下拍打馬兒的鞭子,跑得越來越遠,直到看不見朱小將走出來。
“你好!”
朱小將看見少女比自己大幾歲,冷冷的問道:“是不是要拐賣我?”
“你想太多了。”少女把手裡的畫像展開,“這是一個秀才給我的東西,他說你看見以後,就會收留我。”
趙鯉的模樣畫在紙上,朱小將立馬搶到手裡,向着周圍張望:“他是不是叫黃駒衛?”
少女搖了搖頭,然後一臉驚訝的說道:“原來他是有名的畫師啊!”
“他有沒有什麼話對我說?”朱小將瞪大眼睛看向少女。
“非常抱歉,他只是把我贖出來。”少女跟着朱小將臉上的表情,也感到了悲傷,用着袖子擦了擦淚水。
“你哭什麼?”朱小將再一次看着畫像,“確實是姨父的筆畫。”
這個時候,響起少女的溫柔聲:“風吹進眼睛了,怎麼能不流淚呢?”
“暫且相信你!如果沒有這張畫像,我是不會讓你進來。”
“謝謝你咯。對了,紙上的女子是誰呢?”
“我和你沒有那麼熟,少打聽她的事情。”
“我睡在哪裡?”
“南廂房。”朱小將指向大門旁邊的房間,裡面一應俱全,就是還沒有打掃。
少女滿意的點點頭。
朱小將瞄了一眼少女,原來很漂亮,穿的襖裙也好看。
“你平時都這樣盯着姑娘?”
“切!”朱小將轉過身,“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小君。”
“王昭君的君嗎?”
“嗯。”小君羞澀的說下去,“你真的很有才學!”
進入戌時,黃駒衛回到冷冷清清的宅子,拿着買來的女兒紅,坐在後院的涼亭裡面,大口喝酒。
突然間,一個白影坐在小木門上面,三尺劍插入瓦片的縫隙。
“大俠。”黃駒衛大聲喊着話,“您可以陪我喝酒嗎?”
“喝酒傷身。”無名說道。
黃駒衛悶悶不樂的說道:“真是冷漠,您爲什麼不叫無情呢?那樣多符合您的氣質。”
無名不說話。
黃駒衛感覺到了尷尬,把手中的酒杯幹掉。
風變得格外喧囂,坐在小木門上面的無名,依然沒有看一眼黃駒衛,只是仰望星空。
一陣陣酒氣飄來,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原來黃駒衛正在走出涼亭。
“咔嚓”門口被推開,陳美容進入房間。
“救命恩人來了嗎?”張青坐在梳妝檯前面,“戴着面紗的那名男子。”
聽到張青說的話,陳美容偷笑着,繼續向前。
“我怎麼了嘛?”張青站起來,走到木桌旁邊,然後坐坐下來。
“無名最近怎麼樣?你真的一點不知道嗎?還有那個傢伙,幾日都沒有出現了,到底是死是活?我怎麼知道呢?”
“問得好,我也想知道他們在哪裡。”張青接過陳美容端來的飯菜。
“他們肯定把你忘了。快點吃飯!”陳美容說道。
擺好飯菜以後,張青和陳美容吃起來,臉上盡是笑容。
由於是八月底,通過窗戶吹的風,張青感覺涼颼颼,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你就不能多穿一條襖裙嗎?”陳美容問道。
張青笑了笑:“我在家裡每日都這樣。不過,您這美容灑樓裡面沒有火盆,難怪客官來了又走。”
“你又是老闆娘,當然不爲利益着想。還有,你知道燒完一盆火要多少錢嗎?”
“也就一兩。”
“啊!”陳美容聲音大起來,“一盆火一兩,十盆火就是十兩,一百盆火呢?豈不是虧死了。”
“也許是我考慮不周,但……”
陳美容打斷道:“洗耳恭聽!”
“每日虧損一百兩,不過,您算客流量嗎?如果一桌兩個人以上,得掙多少。我算了一下,每個人一兩,可是您的酒樓能客下三百人,也就是三百兩,除去每日的一百兩火盆費用,還是賺了兩百兩,再加客官給的小費。要是一個人五錢,也就是……您自己仔仔細細的算一算。”
陳美容聽到這些話,有些看小張青了,並且,在心裡頭默默地打算盤。
張青笑道:“我雖然是一名不成熟的少女,但是看多了我父親,自然學來的生意之道,他非常的精明。”
“他……”陳美容差點說出被殺死的事情,立馬轉移話題,“是我太保守。小青,我可以試一試!”
“謝謝您聽取我的意見。對了,您好像有喜歡的人,您就不能告訴我名字嗎?”
“嗯,大概六年前,我的酒樓不景氣,是他支助我。”
“哇!老闆娘原來遇到了一名好男子,真是上輩子積累下來的福氣。”
“他在支助的同時,也幫忙整理美容灑樓的事務。後來,美容灑樓越來越紅火,就在那日晚上,他說他喜歡我,不想一個人慢慢變老,希望我能夠跟他在一起。也是我們寂寞太久,就乾柴烈火了。”
“真是一點都不掩飾,羞死人啦!”
“他在京師有宅子,有自己的生意。不過,他的娘子已經去世,留下一個令媛,這對父女相依爲命。”
張青覺得故事很耳熟,卻天真無邪的笑道:“看來,有很多人和我的遭遇一模一樣,都沒有母親啊!”
“是的。”陳美容連忙點點頭,兩邊手心都是汗,不敢說出其他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