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樣的姑姑，樂未央想說什麼卻都說不出口。眼睛好酸，可眼淚像耗盡了，怎麼也流不出來。她輕啓嘴脣，說話的聲音異常沙啞，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姑姑……”
樂姑姑像是聽不見，絲毫沒有反應，只是嘀咕自己的。突然，她抓住了樂未央的手，緊緊地握着。
“帶我去看，帶我去看李陽。他在哪兒？”
樂姑姑眼睛睜得很大，眼睛佈滿了血絲，看着猙獰又脆弱，抓樂未央的那隻手力氣卻很大。可無論樂姑姑怎麼說，樂未央都死死抿着脣不說話。
李陽都已經死了，骨灰都埋進了公墓，她到哪兒去讓姑姑見他？可是，姑姑現在已經神志不清，無論她說什麼，姑姑也不信吧。樂未央心裡一陣痛楚。
“姑姑，哥已經去世了……”
樂未央還沒說完話，樂姑姑就猛的把她一推。樂未央沒有防備，突如其來的推力讓她重重地往下倒。她以爲自己要摔得很痛，緊緊閉上眼睛，卻沒有意料之中的疼痛。
文笙從外面回來，正好看到了這一幕，看到樂未央被狠狠推了一下，馬上就要摔到地上。他大步衝了過去，穩穩地接住了她。
樂未央感覺自己在懷抱裡，連忙擡起頭看，看到的是文笙冷峻的面容。文笙現在也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緊緊抱着樂未央不讓她受傷，剛想要和樂姑姑說話，樂姑姑就大叫了起來。
“爲什麼你不讓我見他！爲什麼！啊！是不是你害了他？他是你哥啊！”樂姑姑手扶着頭，表情痛苦。她突然把手指向了文笙，“要不就是你！是你吧！你是誰？爲什麼要害我的兒子？”
樂未央聽了，實在是忍不住，倒在文笙懷裡大哭了起來。她實在是接受不了，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姑姑，今天卻反指向她，說她是害了哥哥的罪魁禍首。
這幾天，無論樂姑姑再傷心，也不會說這種話。姑姑是真的神志不清了，如果她有一點理智，就不會懷疑自己。被最愛的人懷疑痛罵，是最痛心的事情，一句一句都是刀子，扎進心裡卻不見血。樂未央是體會到了。
文笙看樂未央難以接受的樣子，也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抱她的手收的更緊。
“我這就去叫醫生，你在這裡等我。不要讓姑姑出事。”
文笙冷靜地說着，安慰地拍了拍樂未央的肩，隨後就大步跑了出去。
醫生很快就來了，給樂姑姑做了全面的體檢。樂未央坐在醫院的座椅上，她現在除了等待什麼也做不了。她覺得自始自終她就很被動，一直被動接受這一切。她以爲什麼都不做順其自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會過去了，結果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
一直以來，她都是畏畏縮縮，怕這怕那。怕自己配不上文笙，不和他在一起，怕親情碎裂，對李陽一再忍讓。可是現在，樂未央卻覺得，她做的這一切都好可笑。什麼都沒能阻止，事情到了更壞的地步。
文笙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人坐在長椅上的樂未央。她臉色蒼白，似乎隨時都會倒下去，可是卻坐的筆直，臉上是他沒見過的鑑定神情。
她一直都是堅強的，文笙非常知道。也許正是因爲如此，他心裡才放心了許多。文笙時常會想，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樂未央是怎麼堅持過來的。她的確像她說的那樣，很多時候都不幸到家了，可是卻從來沒有放棄頹廢過。
這樣的樂未央，讓他心疼，也放不下。
文笙想着，緊繃的臉柔和了許多，靠着樂未央身邊坐了下去，把她抱在了懷裡。
“想哭嗎？”
文笙輕聲問着，他感覺懷裡的人兒搖了搖頭。心裡更是心疼，輕輕擡手撫了撫她的額頭。
“醫生說，姑姑是受了刺激纔會這樣，不是身體的緣故。這個只能慢慢調養，等她自己想明白，就會好的。”
樂未央聽着，心裡微微放心。只要身體沒有問題就好了，現在她也不過多要求了，只要姑姑還能好好活着，那就好。她心裡流過一陣暖流，伸手回抱了文笙。
“謝謝。真的，謝謝。”
樂未央感覺文笙愣了一下，轉而又笑了，大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聲音都帶着溫笑。
“傻瓜，爲什麼要和我說謝謝。你不是說過我總是救你於爲難嗎？”文笙說着，微微嘆氣。“我倒是希望你多依靠我一點，讓我能多幫幫你。”
文笙的聲音就在頭頂，樂未央聽着聽着，緩緩露出個笑容。
他已經幫了她好多了，回想這麼長時間，都是他救她於危難，一次不落。對於樂未央來說，文笙是比厄運還要強大的存在，她始終堅信着，只要文笙在，就能解決一切困境。
樂未央這麼想着，突然想到了個問題。
“我以前就問過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不是每個人都能對另一個人好到這種地步的，除了姑姑，從來沒有人這麼對我。”
文笙靜靜聽着，許久沒說話，只是微笑。他也不知道，那還是不要回答了，要不說錯了她還是要亂猜。
看文笙不說話，樂未央着急了，拉他衣服，文笙才迫不得已輕輕開口。
“我以前也回答過了。對人好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樂未央聽了，仔細回想上次文笙的回答。
上次，他說或許是因爲沒人對他這麼好。那這次也是一樣？樂未央不禁有些氣餒，要是以後遇到了對他更好的人，他也會對人那麼好嗎？
“那我上次也說過了，以後還會有人對你更好。你也會對她像對我？”
樂未央理直氣壯地反駁，文笙聽了只是笑。這個問題他一點也不爲難。
“你以爲我那麼閒？誰的事都要管，我是不是要累死了。”說到一半，文笙語氣突然變得鄭重。“心也是有先來後到的，你既然來了，就裝不下了。”
她像陽光闖到了他心裡，那麼蠻不講理。時間把他的心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封閉，接受不了那麼多的人，最愛的人也只能有一個。而她恰巧像陽光照了進來，讓他看到了更多的事，那就只能是她，再也裝不下別人。
文笙覺得自己有時候真的很固執，但是已經是她，就永遠是她。
樂未央聽了這話臉都紅了，她感覺文笙一直在看她，可是她不敢擡頭。要是一擡頭，臉就更紅了，到時候說什麼她都不知道了。
想着，樂未央咳了一聲，語氣還是難掩歡喜。
“你絕對是屬狼的，還挺專一的。這算是我到現在發現的爲數不多的優點。”
樂未央說着，就看文笙一臉鄙夷，已經不屑於反駁了。
她想着，等到姑姑好了，一定要和她說明這一切。她要自己做主，不想懦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