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一腳踹飛了建御雷的神像,結果激怒了一洞窟的神計的神像紛紛動了起來,化成有血有肉的神軀發出憤怒的吼聲。帶着殺氣的神威向着兩人排山倒海的壓過來,雖然其中大部分神明都只有“亞神”位或“真神”位的低級神格,但重重神威混疊到一起,卻也凝成一股足以讓凡人魂飛魄散的威壓。
紅葉便是處在這樣的狀況,鋪天蓋地而來的沉重神威,剝奪了她四肢手足的感覺,徹骨冰寒的麻痹感由靈魂深處涌出,迅速蔓延到身體的各部,她覺得自己彷彿是一根孱弱到極點的燭火,但面對着的卻是神明咆哮掀起的暴風驟雨,凌厲的雨滴打在她的身上,狂暴的勁風正要吹熄她的靈魂之火……
就在靈火行將熄滅的瞬間,風止了,雨停了,原本陰沉得彷彿要垮下來的天,也灑落下靜謐的光輝。
紅葉在和風細雨中擡起頭,卻在極近距離內看到一雙正露出關切神情的黑瞳,
“沒事吧?”奕豪伸手扶起紅葉,關切的囑咐着。“不要離開我三米的距離,雖然這些傢伙的神格不怎麼樣,但那莫名其妙的殺氣對普通人來說還是很要命的。”
(是……是……)紅葉點點頭,抽出短刀站到奕豪身邊。雖然再感覺不到先前那股沉重的威壓,但看到周圍無數虎視眈眈的神明,她握着短刀的手還是本能的顫抖起來,心想或許凡人想向神明交涉的本身便是一個錯誤,面對衆多震怒地神明。她雖死不足惜,但卻不由得把沒有關係的奕豪給扯了進來感到抱歉……
這樣想的紅葉,不禁對奕豪投以歉意的目光,然而當她看向奕豪的時候,卻赫然發現這個男的臉上根本沒有絲毫沮喪地神情,甚至連半點不安都看不到。如果硬要描述他此刻表現的話,倒更像一名血氣方剛的青年,因爲有架可打而一付躍躍欲試的興奮模樣。
“看樣子談判是行不通了呢……”絲毫不在意紅葉驚詫地視線,奕豪興奮似的舔了舔嘴脣。壓低的聲音裡揚起雀躍的節奏。“剩下的也就只有一種辦法了……我說紅葉,你揍過神明沒有?”
對於他的問題,紅葉只是驚慌失措的搖着頭。
……
“無知愚民,膽敢向神明張牙舞爪,爾等可知神怒否?”
奕豪那一腳踹得不輕,建御雷神幾乎半個身子都陷進了巖壁,正在那邊奮力掙扎。而攔在兩人面前地是一尊穿着兜當布的半裸壯男,他剛剛也被奕豪踹飛的建御雷撞翻,此刻狠狠瞪着奕豪,似乎想用手把他拍成肉泥。
“這傢伙是?”對日本神道並不清楚的奕豪,轉向紅葉確認着。
(天……天手力男……是以無雙神力聞名的神明……)紅葉顫抖着的舉起寫字板。
“哦,無雙巨力嗎……”奕豪挑了挑眉毛,嘴上卻是毫不在乎的語氣。甚至舉手對着天手力男招了招。
“放馬過來吧,死胖子,讓我看看你地力氣有多大。”
“汝。將死在神槌之下!”
天手力男本來就是以豪勇聞名的神明,當然無法忍受這樣的挑撥,被激怒地他立刻向奕豪衝來。
天手力男的身上放射出土黃色的神煌,由於其神格僅爲亞神,因此神域也只在周圍一米範圍展開。雖然這簡陋的神域無法對外物造成束縛,但卻能增強他自身的力量。天手力男每跨出一步。地面上都會留下一指深的足印,連帶着洞窟也被震得瑟瑟作響,不斷有沙石浮土從上面掉落,看得紅葉心驚肉跳。
奕豪站在原地紋絲不動,但神情卻顯得頗爲激動,似乎在等待着確認什麼重大事件,目光始終凝固在三米外地“絕對邊界”上。
當天手力男跨進“葬神領域”的瞬間,奕豪的呼吸不由得窒了一窒,然而跟着發生的事情卻讓他的呼吸又爲之急促。
在天手力男跨入“葬神領域”的同時,不可思議的情景上演,圍繞在天手力身上的神煌彷彿被什麼東西剝掉似的消失無影,而先前每跨出一步就引得洞窟震動的暴力也不復存在,等他來到奕豪面前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壯碩男子,天手力男的身上再感覺不到絲毫類似“神格”的存在。
另一方面,天手力男似乎也察覺到自身神力的消失,愣在原地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但奕豪已確認了想知道的東西,因此他也就迎來了退場的命運。
“死胖子,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在天手力男發愣的時候,奕豪已擡腿一腳踢在他的胯間。
下一秒鐘,這位不可一世的神明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號,雙手抱着要害重重撲倒在地上,以及其屈辱的姿勢倒在凡人面前。但奕豪並沒有手下留情,緊跟着他的屁股卻又捱了重重一腳,天手力男整個人向前飛了出去,霎時間又撞倒一片發愣的神明。
目睹這匪夷所思的一幕,神明們爲之駭然。天手力男的無雙神力可以一掌把巨大的巖山打成渣粉,但眼前的凡人卻只用了兩腳的功夫就把他收拾掉,這意味着什麼?自古以來,“神明”和“凡人”間就有着牢不可破的界限,對身爲“神明”的他們來說,“凡人”從來都是被藐視和剝削的存在——然而,在奕豪那兩腳中,“神明”的絕對性卻被踹回了過去的歷史中。
以肉體凡胎毆打神明的這種事情,已遠遠超過了他們想象的地平線,神明們一個個驚駭莫名的看着
然而奕豪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他們的身上。他正盯魔眼,看着上面閃着地淡淡綠光,露出難抑激動的神情。
“葬神領域……”
低聲咀嚼着這個名字。他現在總算體會到潛藏在其中的真實。
一開始他還認爲乙姬賦予他的,只是單純不受法術傷害的絕對權能。雖然光是這樣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但經過天手力男的事情後他確認,使任何法術“絕對無效化”不過是這項權能地一項微不足道的附加效果罷了,而這項權能真正的效果是——剝奪神明之神格!
所謂“葬神領域”,按照字面上的理解是“葬送神明地領域”——擁有神格的神明是無法以凡人之手葬送的。但“葬神領域”卻有着使身處其中的神明之“神格”無效化的威力,被剝奪神格後的神明也就成了和凡人沒有區別的存在,即使透過凡人地手也可以將其葬送——這便是所謂“葬神領域”的真意,一項足以顛覆世界本源的權能。
奕豪的肩膀因激動而顫抖着。
天手力男僅僅擁有最低級的“亞神”神格。這使他無法確定“葬神領域”能通用到何種程度,是建御雷那般的“真神”,是梅塔特隆那般的“主神”,抑或是……連想也不敢想地“至神”?記憶中浮現出那時候潘多拉驚慌失措的反應,奕豪突然害怕再想下去,明晰的理智告訴他某個幾乎確定地答案,然而卻是感情上無法接受的衝擊。
假若“葬神領域”真的連抵達進化極致的“至神”也能通用。那擁有它的奕豪,實際上已等於把紅世所有神明都踩在了腳下——不管對手擁有多麼奧妙的神通,多麼強悍地神域,多麼浩瀚的神威,只要踏入“葬神領域”,就會立刻變成了再普通不過的凡人,只能依靠本身的身手和他。和身上流着鳳凰血脈及九黎血脈的鐵門武者戰鬥。
這種“無差別”的權能足以顛覆紅世的倫理。
最極端的例子,至源的潘多拉本來或許只用一根手指就能讓他灰飛煙滅,然而在“葬神領域”中。她卻只是一名比普通人更嬌弱的小女孩而已,奕豪就算把她抓起來打屁屁,被剝奪神格的她也根本沒有抗拒的可能——或許就是想到這方面的可能性,那時候的潘多拉纔會驚慌失措到那種程度吧?
當然,某些本身擅長戰鬥的神明,譬如大天使長的米伽勒。抑或是天生豪勇的雷神托爾等等,即使在被剝奪神格後也依舊擁有強悍的戰力。尤其是後者,即使在完全對等的條件下戰鬥,奕豪也並不確定自己靠着拳腳勝過昔日的授業恩師兼鐵門最強武者的大伯鐵無道。還有此刻不知身在何處的九黎凶神,這名天生戰鬼的凶神也根本不是“葬神領域”能束縛得了的人物,一旦出現鐵定會帶來不亞於颱風過境的破壞……
“葬神領域”並非絕對無敵,嚴格意義上來說,它並沒有增強奕豪的任何能力,只是強制使對手站在和他相同的起跑線上而已,其效果可以用“遇強則強,遇弱則弱”來形容。但最重要的關鍵在於,“葬神領域”使“挑戰至神”這種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變成“可能”,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抵消無法使用鍊金術的遺憾,就算此刻面對周圍殺氣騰騰的千百神明,奕豪也完全沒有爲之退縮的理由。
“建御雷,‘真神’神格嗎……”
奕豪的目光落到前面的日本戰神身上,就算在極度興奮下,他也沒有忘記此行的目的。
“怎麼樣?建御雷神,現在你是否願意好好聽我說話呢?”
“汝……死來!”
建御雷高高揚起手中的太刀作爲對奕豪的回答,呼應着那殺氣騰騰的神威,太刀的刀身上暴射出耀眼的雷煌——南條嵐借用建御雷神力的一劍可以使數頭惡鬼化成焦炭,而當建御雷親自施展神威時,太刀上的神煌更要亮出當時數倍,足見其日本戰神之名並非浪得虛名,但可惜他面對着的是遠遠超出其認知程度的對手。
建御雷揮下太刀,暴烈的雷煌化成猙獰的雷龍衝出,一路激起飛沙走石無數,甚至能嗅到空氣被電離成臭氧的味道,端的是神威不凡。
面對着猙獰的雷龍,紅葉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等候死亡地降臨,就連奕豪也慎重的伸出右手——他還未確定“葬神領域”能通用到“真神”的位階。準備在萬一的情況下啓用“混沌之卵”對付雷龍。
“混沌之卵”並未迴應奕豪的意志,似乎乙姬在賦予他“葬神領域”的同時也使這件魔具無效化,雖然奕豪對此頗爲遺憾,但跟着地事實卻證明“混沌之卵”也確實再難排上用場——建御雷全力劈出的一刀,以驚人威勢向兩人咆哮而來的雷龍,在侵入“葬神領域”的瞬間崩潰瓦解。兇暴地雷電神煌消逝無影,只剩下一縷帶着臭氧味的微風拂過,揚起紅葉的幾根頭髮。
“汝……汝乃何人!”
目睹自己的全力一斬竟然連對方的毛皮都沒傷到,建御雷的心裡涌出前所未有的恐懼。色厲內茬地喊着。而既然連堂堂戰神都是如此,其它神格還不及建御雷的小神更是齊齊噤聲,下意識的遠離了那名深不可測的“凡人”。
“所以我一開始就說,是有事情來和你商量的……”
奕豪無奈的嘆了口氣,倒沒有在意其它小神們的動作,臉上揚着若有若無地輕笑,彷彿完全沒有敵意的向建御雷走去。而反觀以武勇聞名的戰神。
着奕豪地前進而步步後退,直到撞到身後的牆壁才停着奕豪,臉上泛出驚駭兼絕望的神色。
就這樣,奕豪悠然走到建御雷的面前,擡頭仰望着這名比他高出半個身子的戰神,忽地露齒一笑。
“好了。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吧?”
……
奕豪是在接近天明的時候回到南條家地府院的,而隨同的紅葉臉上則始終帶着恍惚的神情,似乎剛剛經歷的事情給她的精神帶來前所未有的衝擊。回到南條家的兩人立即得知兩個消息。一個是崑崙弟子在京都附近追丟了北條衝司,但同時也確認了京都惡鬼巢穴的位置,二是南條家宗主奇蹟般的跨過了鬼門關,並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恢復過來。
對於後一個消息,紅葉當然有理由感到高興,這證明她的判斷和奕豪的辛苦都沒有白費。然而卻不禁以膽顫心驚的目光偷偷看向旁邊的男子。對於他在洞窟內的所在所爲,她實在找不到評價的言語,畢竟把神明揍得抱頭求饒的這種事情,早已遠遠超過普通人的想象力的頂點,尤其對於侍奉南條家的忍者來說,更是顛覆常識倫理的衝擊。
紅葉情不自禁的懷疑拜託奕豪去和神明交涉是不是一個失敗的決定,然而當看到南條嵐在臥榻上和他人談笑風生的情景時,這點疑惑頓時拋到九霄雲外。就連奕豪也頗爲驚訝的看着眼前似乎換了個人的南條宗主,原本病弱少年的印象,已被四溢的活力覆蓋,雖然醫師還未允許他下牀活動,但看着那付容光煥發的模樣,任誰也不會想到僅僅昨晚他還徘徊在生死的邊緣。
“原來如此,是對神力侵蝕的反彈嗎……”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奕豪不禁啞然失笑。
建御雷的神力自幼寄宿在南條嵐的身上,並持續侵蝕着其生命力。在這樣的狀況下,南條嵐的身體逐漸培養出了超乎常人的旺盛生命力,以此抵抗神力對生命力的消耗,現在奕豪解除了和他和建御雷的契約,就如同御下了他身上的沉重鐐銬,那被神明契約束縛着的旺盛生命力頓時爆發出來,也可以說是因禍得福的典型吧?
“不過話說回來,連那傢伙也轉性子了嗎……”奕豪疑惑的目光落到正和南條嵐暢談的崑崙弟子身上。
到現在他纔有空好好打量南條家宗主的模樣。簡直就像一名從畫裡面走出來的美少年,黑髮白膚,眉清目秀,秀美的臉龐或許太偏向陰柔,但眉宇間卻透出幾分惹人憐愛的堅毅,足以喚起任何女性的母性本能——借用某人的話來說,是那種“必須趁早扼殺的造成社會最大不公正的毒草幼苗”的類型。
當時奕豪曾真心的替說出這番偏激話語的好友擔心着,但現在看來當時的憂慮顯然是白費功夫,似乎自從他承諾要給林恆介紹女朋友後,昔日的怨念男便猶如脫胎換骨般,成了即使和美少年面對面也暢談無忌的俠氣青年——儘管奕豪對促成其轉變的契機很難給以正面評價,但這樣的崑崙弟子再怎麼說也比先前的怨念男好上太多,於是他也只能在心中聳聳無畏的肩膀。
“喲,結果還是讓那傢伙跑掉了嗎?”
奕豪以輕快的語調介入兩人間。
“奕豪?你昨晚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剛剛我還和宗主談起你。”
林恆仰頭看着奕豪,拍拍身邊的墊子示意他坐下。
“是啊,那叫北條衝司的傢伙相當了得,我駕着‘畫影’追趕,他居然光憑腳力就一路逃到了京都。雖然那傢伙已差不多成強弩之末,但京都那邊卻已成了惡鬼的巢穴,他在那邊喚出數以百計的惡鬼,我也沒辦法再殺進去,只能先回來和宗主商量,看能不能趁機一舉收復京都。”
“想收復京都?”奕豪若有所思的看着旁邊的南條嵐。“說起來,京都原來確實是南條家的根據地呢?”
“是……是的。”面對奕豪,少年宗主顯得相當拘謹,下意識的調整着坐姿,向着奕豪端正迴應。那混合着崇拜及敬畏的態度,讓人聯想到在老師面前垂手而立的學生。“這次北條家派出的惡鬼被悉數殲滅,京都方面的力量必然會一時空虛,雖然南條家也蒙受不少損傷,但再沒有比目前更好的時機!而且我的身體也已康復,所以我想……”
“不好意思,我想提醒你,殲滅惡鬼的可不是南條家哦?”奕豪微皺眉頭。
“啊,是……是的,南條家上下對兩位恩人的援手感激不盡,今後必定……”南條嵐敬畏的低下頭。
“別誤會我的意思,我並不是要居功自傲。”奕豪搖搖頭,以嚴肅的語氣指出。
“只是你的語氣似乎不知覺把殲滅惡鬼看成南條家的實力,這可是相當危險的。無論什麼樣的戰鬥,先死的必定是搞不清楚狀況的人,所以我就直說了吧,宗主……南條家本身並沒有和惡鬼對抗的實力,單是幾百頭惡鬼就令你們傷亡慘重,再要強行進攻京都的話根本就只有死路一條,你最好不要因爲一己之私而把這裡的所有人都捲進去陪葬。”
“但……但是,只要我用御神術的話……”南條嵐被駁得臉色蒼白,但還是努力辯解着。
“說到御神術,我忘了告訴你。”奕豪輕彈了一下手指。“那東西你已經不能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