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時在做涼拌海蔘。
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明明只是來老東家看望一下以前的同事,看着看着突然就做幾個菜。
做着做着後廚的人就越來越多,每個人看見周時的第一反應都是對他點點頭說一句:“喲,今天來的挺早啊。”
說完之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誒,周時怎麼在這裡?
然後江楓就站在邊上笑眯眯的解釋周時爲什麼會在這裡,其他人也見怪不怪做自己的事,不打擾周時做菜。
周時的這道涼拌海蔘其實不難,就是在調味上比較新穎加了芥末,原先也是上過菜單的,還一度比較受歡迎。
江楓會做這道菜,自然知道這道菜最適合考覈的點在哪裡。
它非常考驗刀工和調味的基礎。
海蔘切絲,不光細還得薄,粗細得當,切口要乾淨利落。調味的時候芥末和其他醬汁的配比的量在掌控上需要非常精準,可以這麼說,周時的這道涼拌海蔘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彭長平收徒弟不需要對方的廚藝有多麼高超,他自己也說了,他就想收個基礎好容易教的。
所以這次考覈的菜根本不需要難度有多高,只需要向彭長平展示周時的基本功就行。
最好菜還好吃一點。
江楓越想越覺得自己的計劃真是絕妙,以至於想着想着就出了神,出了戲。
孫茂才還在戲裡,他作爲一名曾經在電影裡客串跑過龍套的優秀廚師,不光在自己的崗位上敬業,在演戲方面也非常敬業,時刻謹記自己的人設。周時做着他就在邊上看着,不光看眼神還非常專注,臉上寫滿了他對這道菜真的非常的有興趣。
這份演技,對演戲的熱愛與認真的態度,真是讓江家人自愧不如。
一道涼拌海蔘根本花不了多少時間,周時來得比江楓預計得要早,以至於菜都做好了彭長平還沒來。
這齣戲的劇本上寫的是孫茂才對周時的菜感興趣,但實際上真正要吃這道菜的是彭長平,孫茂才對涼拌海蔘根本就沒有興趣。
現在菜做好了,反倒讓江楓有些犯難了。
彭長平肯定不會介意吃孫茂才嘗過的涼拌海蔘,但現在的問題是該怎麼把這個涼拌海蔘留到彭長平過來再把它端出去。
江楓的劇本只寫了該如何讓周時做,可沒寫該如何讓彭長平吃。
孫茂才早就看出了江楓在劇本上的漏洞,並且在改戲的同時順便幫他把劇本寫完了。
孫茂才看了一眼江楓,溫聲問道:“今天早上送來的鮑魚處理好了嗎?”
“啊,什麼鮑魚?”江楓懵了,今天早上沒有供貨商送鮑魚過來呀,昨天晚上倒是有。
孫茂才面露怒色,顯得有些不太高興:“前兩天不是和你說了嗎?楚先生預定了10只蠔油鮑魚今天晚上要請朋友吃飯,我特意讓供貨商今天早上送過來的,就怕鮑魚不新鮮,你怎麼還沒有處理?這都幾點了?哎呀,都快5點了。算了,還是我來處理吧。”
孫茂才看向周時:“真是不好意思,臨時出了些事。這樣吧,你先出去正常吃飯點單,我也不好耽誤你吃飯,我記得你是和你朋友一起來的,也不好讓他在外邊久等。涼拌海蔘經得起放先在這兒放一會兒,你先出去吃飯吧。”
“啊?哦。”周時覺得沒什麼,就是覺得今天好像有些本末倒置,本來是來和舊同事聯絡一下感情的,結果好像感情沒聯絡就做了一道菜。
“我和你一起去外邊吧,順便跟你朋友道個歉,讓他在外面白等了那麼久。”江楓這才反應過來,跟上了孫茂才的戲。
“不用了,不用了,不耽誤你們了你們忙,我去外邊吃飯呢。”周時連忙道,走了。
周時前腳剛走,孫茂才後腳就出了戲,恢復正常神色:“彭師傅還沒來嗎?”
“應該已經在路上了,我原本是讓他5點出發的,現在還沒到5點呢,周時來得有點早我沒想到。”江楓道,“還好您剛纔反應快。”
孫茂才笑笑沒說話。
另一邊,和周時一起過來吃飯的不是別人,就是頂層餐廳的助廚陶書。作爲頂層餐廳的助廚,跑到死對頭泰豐樓來吃飯,陶書內心是非常忐忐的。但只要想想反正是周時請客,又不是他出錢是陶書就把忐忑的心給放下了。
從周時進後廚開始,陶書就一直坐在位置上打量泰豐樓的裝修。看看燈,看看桌子,看看餐具,看看椅子,看看屏風,再看看掛在牆上的畫,一邊看一邊在心裡比較到底是泰豐樓有錢還是頂層餐廳有錢,未來到底是泰豐樓先倒還是頂層餐廳先倒。
其實陶書一直都不明白,阿諾廚師到底吃錯了什麼藥非要和泰豐樓槓上。
阿諾廚師平時在後廚裡說的都是英語法語夾雜西班牙語,陶書基本上是除了少數幾個罵人的詞彙外一個單詞都聽不懂。這也導致偶爾阿諾廚師說句普通話,就讓陶書印象非常深刻。
阿諾廚師說的最多的三個詞,一個詞是泰豐樓,一個詞是彭長平,還有一個就是江楓。
陶書可以稱得上是久聞江楓大名,但從未見過其人。
就在陶書盯着牆上的畫發呆的時候,周時回到了座位上,見平板沒動便道:“怎麼不點菜?是不知道點什麼嗎?”
“這不等你回來嗎?怎麼樣?聊的怎麼樣?見到老同事是不是特別高興?”陶書樂呵呵地道。
“還行,沒什麼聊天,就是剛剛在後廚做了道菜耽誤了些時間,不然早就出來了。”
陶書:?
做菜?
“倒是你,你今天下午怎麼有空休息?我記得你之前不是跟我抱怨過說頂層餐廳休假太變態,假少還不好請假,也不許休半天。”周時問道。
陶書喝了一口不要錢的金桔檸檬水:“一直都是這樣,但是現在情況特殊,我們主廚就是我之前跟你講的那個阿諾廚師,他回美國去了,現在我們……”
“阿諾廚師回美國了?”江楓的驚叫聲打斷了陶書的話。
“對,對啊。”陶書臉上寫滿了你誰呀。
“阿諾廚師什麼時候回的美國?他怎麼回去的?爲什麼回去?”江楓追問三連。
“就前幾天回去的,突然一下就走了都沒打招呼,我們第2天上班的時候才知道的,沒人知道爲什麼什麼。”陶書道。
江楓這才明白爲什麼盛夏宴之後頂層餐廳像是熄了火一樣,一點動作都沒有,任由客流量下降。
能有動作嗎?主廚跑了哪來的動作?
江楓微微皺眉,不應該啊。
雖說盛夏宴泰豐樓打了一場漂亮的翻身仗,但阿諾廚師也不是沒有還手之力。以他那個性格肯定是越戰越勇要和對方死磕到底,哪有對面一還手跑路的道理。
江楓就這樣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在他想的時候陶書和周時都不敢說話打擾他。
陶書就這樣盯着江楓看了兩分鐘,纔敢開口,還是轉頭對周時開的口:“他,他是誰啊?”
“江楓,我先前應該跟你說過的。”周時也緩過神來。
陶書恍然大悟,原來面前這個怪異的青年就是阿諾廚師時常掛在嘴邊的江楓,真不愧是能被阿諾廚師掛在嘴邊的人,跟阿諾廚師一樣奇怪。
江楓這纔想起來他出來找周時是爲了什麼。
“對了周叔,等下吃完飯你先別走,我還有事要找你,麻煩你在這兒等一下。廚房那邊還在忙,我先回去了。”江楓匆匆走了,他要告訴大家阿諾廚師莫名其妙跑路的消息。
彭長平被堵路上了,這個時候的車況實在是不行,不知道要幾點才能到。他得出來跟周時說一聲讓他別先走了,不然考覈的老師來了同學卻跑路了也說不過去。
雖然他現在最想弄清楚的是,阿諾廚師爲什麼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