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元的表情有些凝重,又有點複雜,目光與餘小西對視着,但並沒有再重複剛剛說過的話。因爲他很肯定,餘小西已經聽的十分清楚。
當年的離婚協議,餘小西肯定自己已經簽了,條條款款的看起來複雜,其實也很簡單——她淨身出戶,駱少騰甚至不曾給過一分錢的贍養費。
別說餘小西,紀元至今都還記得她懷着身孕,失魂落魄地離開m市的樣子,所以他拿到這樣的結果纔有點恍惚。與餘小西一樣,他也不明白,既然駱少騰已經讓她簽了協議,就沒有不辦離婚的道理不是嗎?
駱少騰到底在想什麼?反悔了?或者又是發生了什麼才讓他改了主意?疑團很多,但這個消息對餘小西內心的衝擊卻也很大。
紀元走後,她便換了衣服衝出家門。
白色的奧迪急駛在路上,直到飛凰集團在s市的分公司樓下才停下來。拔鑰匙開門下車,部而去,她疾步進了大廳,卻被前臺攔了下來:“對不起小姐,請你找誰?”
公司有規定,不是集團的員工不可以隨便進出公司內部,每天被攔下來的人很多,他們通過來人的穿着、表情,面孔都可以判斷出來。
餘小西的腳步不得不停下來,說:“我找駱少騰。”
那職員聽到自己大老闆的名字時,不由多瞧了她一眼,帶了幾分評估的同時,已經確定她就是前幾天守在會議室外等駱少騰的女人。
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做夢都想攀附有權有勢的人太多了,其中更不乏那些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便想找個長期飯票的人。駱少騰這種,外表出色、家底豐厚,無疑在她們眼中就是上上之選,所以走到哪裡都會有女人前仆後繼。
女職員見她穿着隨意,連駱少騰的電話都沒有就敢硬往裡面闖,顯然是死纏爛打型。作爲前臺,她並不見得心裡沒有存攀附的心思,一方面是拉不下臉,一方面也要保住自己的飯碗不是?
不過她眼裡的餘小西這種女人,她每天見的實在太多了。當然,心裡雖然已經給餘小西定了位,臉上仍端着職業裝的笑容,客氣地問:“請問你有預約嗎?”
餘小西沒有立即回答,女職員臉上的神情就更加了然。
餘小西也不是剛出社會的小女孩了,對方眼中的神色她還是看得出來的。心裡倒沒什麼不忿,轉身走到一邊去打電話,會客區那邊正有三三兩兩的人在等待。
她先撥的是駱少騰的手機,可能前幾天追蹤糖糖的消息打的太多,駱少騰已經將她設進黑名單裡,所以根本打不通,她便又改撥了李志的號碼。
彼時,駱少騰確在十五樓的小會議室。與皇甫集團的合作,細節上出現了紕露,兩個主管爲了推卸責任正在針鋒相對。駱少騰也沒有制止的意思,其它人就更不敢說什麼了。以至於兩人越吵越兇,把彼此的過往的一些事都揭出來了。
果然有時候開會不可一味壓制下屬,聽那些歌功頌德,吵架顯然更能讓老闆瞭解公司的平時的內部情況。直到眼前兩人把其它事也扯出來,火要燒到自己身上,衆人暗自抹汗的同時,不由暗忖:這是不是就是駱少騰的目的?
正值吵架由兩人變成四個人、五個人的時候,幾乎要將會議室演變成菜市場,李志放在桌上的手機嗡嗡地震動起來。雖然調了靜音,但是吵架外的人都在緊張時刻,因爲沒牽累的自己,所以在心裡祈禱有什麼可以中斷這場爭吵,不由將目光調了過去。
李志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作爲駱少騰的助理,記住關於他身邊所有不管是私事還是公司的人際關係,以及他們的手機號碼也是所必備的技能之一。所以當他看到手機屏上顯示出那一串號碼的時候,下意識地看向的駱少騰。
駱少騰眉色微挑了下,瞥向他的眼神彷彿在問:什麼事?
“是少奶奶。”李志回答。
駱少騰看了眼還在吵架的衆人,神色平淡,只吐出兩個字:“掛了。”
掌心裡的手機還在嗡嗡地震動着,李志卻不敢不從地按下了切聽鍵。
這時會議室的門被輕敲了兩下,秘書站在門邊稟報:“駱少,皇甫集團的人來了。”
會議室裡這才安靜下來……
站在樓下的餘小西,聽着話筒里長久的鈴聲過後,傳來機械的提示女音:“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大廳裡仍舊人來人往,只要她越“雷池”,沒人會在意她。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側目,看到職員急匆匆地奔向會客區那邊,恭恭敬敬地請了兩個西裝革履的人上去。
她握着手機從飛凰集團的分公司裡走出來,站在臺階上,微風吹過,突然就驅散了心頭的燥動。就算他沒有及時辦離婚手續又怎麼樣?想到三年前那刺心的一幕,難道她還奢望駱少騰對自己有一絲一毫的感情?脣角露出自嘲的笑,驅車回瞰園。
到家的時候糖糖還沒有醒,她便洗了個澡跟糖糖擠到一張牀上去。看着女兒熟悉的模樣安慰自己,這輩子有她就足夠了。收拾了情緒,管着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不知不覺眼皮漸沉。
這一覺她睡的時間不算短,睜開眼睛時外面的天色都已經暗了。懷裡的糖糖還閉着眼睛,但是一直不安份地拱來拱去,就是不醒。
“你身上長蟲蟲啦?”餘小西笑着逗她,問。
糖糖聽到媽媽的聲音,終於睜開睏倦的眼睛,說:“纔沒有,人家要小便啦,都怪媽媽抱糖糖太緊。”
餘小西聞言鬆開手,就見她笨手笨腳地爬下牀去,往衛生間去了。
餘小西跟着起牀,等女兒解決完生理問題,兩人簡單地洗漱過出了臥室。蘭嫂已經將晚飯擺上桌,有糖糖在的這一餐家裡充滿歡聲笑語。
母女倆都剛睡醒,精神頭足足的,蘭嫂便自己去睡了,留母女倆在客廳裡鬧。
第二天,餘小西請了天假,開車陪糖糖去歡樂谷玩。小丫頭正是愛玩的年紀,聽到去歡樂谷真是開心極了。當然,她年紀實在太小,很多都不能玩。
不過小孩子看到卡通就會興奮的,僅僅像旋轉木馬,碰碰車,摩天輪之類的就可以滿足。最後糖糖跑到兒童釣魚池邊,說什麼都不要走了,大半時間都耗在上面。
餘小西一邊幫她收集撿的防真小魚、小螃蟹,一邊給忙的滿頭大汗的糖糖擦汗,覺得太陽底下,兩人都快曬成人幹了。這樣玩了差不多整整一天,下午回來時已經不早。
車子停在瞰園樓下後,餘小西將睡的像只小豬崽似的糖糖從安全座椅上抱回家,自己勉強衝了個澡,躺在牀上便怎麼也不願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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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窗外的陽光正好,從飛凰集團分部總裁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斜照進來,將駱少騰籠罩其中。李志正將一沓照片推到他面前,說:“少奶奶已經回到瞰園。”
駱少騰捏起最上面的一張照片,糖糖戴着遮陽帽,手裡拎着一條防真水蛇遞給餘小西,嚇的餘小西露出誇張的恐具表情。下一張,還是這樣的場景和姿勢。
糖糖倒在餘小西身上,頭髮不知是水溼的還是流的汗,弄的嫩嫩的臉上好髒,卻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被壓在下面的餘小西也很狼狽,頭髮浸在沙裡,可是玩的很開心。後面的照片大都大同小異,每一張都記錄着他們的快樂。
李志看着臉上沒什麼表情的老闆,他一張一張地檢閱着,不說話,也讓人看不出什麼情緒。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敲了下,秘書領了個穿職業裝的女人走進來,說:“駱少,您約的律師到了。”
女人在李志和駱少騰的視線下上前,來到駱少騰的辦公桌前,向他伸出手,說:“你好,我是餘欣南。”
女人真的長得很漂亮,尤其身材比例極好的那種,臉上化着精緻的淡妝。因爲穿着職業裝,並不若平時那般看起來溫婉,隱隱透出一股強勢的幹練味道。
“你好。”駱少騰並沒有起身,只是意思性地伸出手與她淺握了下,然後示意她坐到對面。
這是兩人的第二次會面,自己事先已經知道要見的是他,所以神情間並沒有表現出意外。可是駱少騰看着自己的眸子也是無波的,不止無波,簡直根本就是沒有將她看在眼裡。
餘欣南也想過,他或許並不記得自己。但是這樣被冷遇,心裡難免有點小小的不舒服。
秘書送了咖啡就回出去了,李志將筆電放在會客那組沙發套件間的茶几上,充當自己的臨時辦公桌。餘欣南正醞釀着如何開始,就聽駱少騰說:“開始吧。”
對於他來說,餘欣南就只是個律師。鍾北峻介紹的,他也看過資料,雖然未婚,卻是國內處理離婚官司的專家。至於她的外貌、家世等等,都不在他的關注範圍內。
餘欣南因爲她的外貌輕視過,也因爲她的外貌處處受到禮遇,像他這種眼裡看不到半絲波動的,實在是第一次,不,在他這裡已經是第二次了。
即便這樣,她仍專業地拿出紙筆,準備開始做記錄,說:“駱少的情況我來之前基本已經瞭解過了,駱少僅是想通過法律爭取到女兒的撫養權,還是——。”
“先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她話沒有說完,就被駱少騰打斷。
餘欣南有點意外地看着他,問:“不是起訴?”
駱少騰卻沒有接她的話頭,而是抽出一張佈滿鉛字的文件推給她,說:“這是協議的大體內容,擬好之後你先去見一見餘小西,她還有什麼要求都可以加進去,只要她把我女兒的撫養權讓出來就行。”
餘欣南大略掃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好似都是一些資產贈予的款項,嘴裡回答說:“好的。”
心裡卻想,她處理過各式各樣的離婚案子,其中大部分人都會因爲分割財產而與妻子走上法庭,那些富豪更是摳門,認爲事業是自己的努力來的,老婆根本沒有資格分走自己的一分錢。
當然,其中也不乏有好男人,像駱少騰這樣離婚的時候儘量滿足妻子,但大多是因爲自己做了虧心事,彌補愧欠罷了。面前的駱少騰不知道是哪一種?
餘欣南正在心裡暗自揣度的時候,只見駱少騰擡腕看了看錶,起身說:“細節你可以跟李志去談,抱歉,我還有別的事。”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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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餘小西在辦公室裡處理案件資料的時候,便接到了餘欣南的電話。
“餘小姐,你好,我是駱少騰先生聘請的律師,不知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們可以談談嗎?”
該來的總是會來,這點餘小西早就料到了,倒也不意外。便將約的時間推到下午3點,事務所對面的咖啡館。這附近都是寫字樓,大部分過來的都是談事情的,所以客流量一直不錯。
餘小西預約了位子,剛坐下來不久,便見一個年輕女人走進來。同樣的白襯衫搭配黑色高腰裙,肉色絲襪、七公寸細高跟鞋將原本就修長的腿部襯的秒殺全場,載着所有男人流口水的目光站到她對面。
“餘小姐吧?你好,我是駱少的律師餘欣南。”餘欣南主動向她伸出手。
“你好。”餘小西只好站起身,與她淺握了下。
兩人穿的其實差不多,只不過餘小西與她稍矮一點,容色也沒有她那樣豔麗。儘管如此,她身上的婉約也並非餘欣南可比。就像儘管餘欣南儘量讓自己看起來“親民”,大概太過亮眼的緣故,總是讓人感到一種銳利。
四目相望,於餘小西而言,她只是駱少騰委託的律師,而餘欣南看她的眼神裡,更多的則是探究。
各自落座之後,餘欣南坐包裡拿出文件推過去,說:“這是駱少讓我帶過來的離婚協議。”
離婚協議四個字入耳的時候,餘小西心裡還是升起一抹異樣。
餘欣南見她沒動,便說:“駱少將名下富環路那片的別墅轉給了餘小姐一橦,還有飛凰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等等,協議裡都有,每個月的贍養費也很優厚,餘小姐不看看?”
那樣的口吻,倒像是餘小西嫁給駱少騰,無非圖的就是這些錢。
餘小西笑了,反問:“其中包括放棄孩子的撫養權嗎?”
餘欣南被噎了一下,又道:“餘小姐,你也是律師,對於這個流程應該很清楚。如果私下不能達成協議,我們下一步就要上法庭了。駱少是個好父親,他並不想因爲跟你的感情不和,而讓孩子造成心理陰影,希望你想清楚。”意思便是駱少騰重籤這分協議,無非是爲了糖糖?
他不想糖糖會有心理陰影,所以讓她讓步?
餘小西覺得好笑,說:“餘律師。”都姓餘,喊出來還是蠻彆扭的,說:“那麼請你轉告他,我已經做好打官司的準備。”
一個外人,她懂什麼是爲了孩子好?餘欣南也做不了駱少騰的主,所以她不想浪費口舌。
她站起來的時候,紀元剛剛趕到。
“抱歉,堵車來晚了。”紀元說着,目光落到餘欣南身上。
“這位是?”餘欣南頗有興趣地看着紀元問。
“我的律師紀元。”餘小西回答。
“你好,我是餘欣南。”餘欣南雙手奉上自己的名片。
紀元接過瞧了一眼,說:“這麼巧都姓餘?”
餘小西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餘欣南倒是意明不明地笑了下。
其實紀元是故意的,國內律師圈就那麼大,他未必對餘欣南沒有耳聞。
此時餘小西身上的手機響起來,她看了眼,對紀元說:“我的初衷不變,剩下的你們聊。”便拎了包離開。
“喂!”餘欣南出聲,卻並沒有留住餘小西的腳步。
其實某種程度上,這對夫妻還是有許多共同之處的,比如說同樣的眸中無人。
紀元沒有攔餘小西,而是坐下來,拿過桌上餘欣南帶來的協議翻了翻。
餘欣南以爲有戲,他卻擡眼問了個不太相干的問題,道:“不知餘小姐與z城阮家是什麼關係?”或許別人不知,這阮家與紀家有些生意往來,所以他纔有點着意。
“阮玲是我媽媽。”餘欣南並不避諱地回答。
“令父是餘呈義?”
“你問這些做什麼?”餘欣南防備地看着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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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回m市了哈,餘欣南我不說親們也應該猜到身份了,有些鋪墊是必須要,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