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給她掖好被子後,尉遲瀚鈺就在牀邊坐了下來。
一隻手緊緊地握着他的衣角,葉無歡的眼睛還巴巴的看着他。
“想說什麼?”尉遲瀚鈺含笑說道,跳躍的燭火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片朦朦朧朧之中。
“你想睡覺嗎?”良久,用力的嚥下一口唾沫,葉無歡說了這麼一句。
“如果你不介意分我一半牀的話,我自然想睡。”尉遲瀚鈺似笑非笑的說道。
“我……”牙齒輕咬着下脣,就在葉無歡猶豫着該怎麼回答的時候,尉遲瀚鈺擡手揉了揉她的發,“好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等你睡着後,我去那邊的榻上眯一會就行。”
“不要。”想也沒想,葉無歡用力的摟住了他的腰,似乎覺得有點不妥,又連忙放開,只是身子微微的往裡面挪了挪,“你還是睡在這裡吧,不過,你別有什麼非分之想哦,否則我讓你從此不能人道。”
“笨蛋,這樣的話你也能說出口。”狠敲了一下她的額頭,尉遲瀚鈺啞然失笑,她到底是有多大條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啊。
燭火在一陣風吹過後,滅了,只餘一室的寂靜,還有彼此間稍微紊亂的呼吸聲。
別莊外的山崗上,一抹纖細的影子靜靜的站在那裡,看着那扇亮起又滅了的窗子,想到那走進去便再沒出來的人,整個人一個踉蹌,只覺得喉頭一陣甜腥,然後“噗--”的吐出了一口血。
“小姐,我們回去吧,您這又是何苦?”
“是啊,我這又是何苦,可是我攔得住我自己的人,卻攔不住我自己的心,十年啊,我爲他耗盡了我最美好的十年光陰,這十年來,爲了能配上他,我努力的做好一切,可到頭來,卻爲別人做了嫁衣,我怎麼能夠甘心?”
“小姐,夜深了,再說,在皇上沒有下旨賜婚之前,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不是嗎?”
“會嗎?”
“會,等櫻花會一結束,我們就去告訴老爺,讓老爺向皇上提賜婚的事情,以小姐的姿容才情,想來皇上不會拒絕的。”
月朗星稀,涼風習習。
在皎潔的月光下,那如蝶翼般的睫毛下,一滴晶瑩的淚悄然滑落。她什麼時候居然要靠別人的成全才能拴住一個男人了嗎?
一覺醒來,天色已大亮,葉無歡本來以爲在那種惴惴不安的心情下入睡會一夜噩夢的,沒想到一覺睡來竟是難得的安穩,連夢都沒做一個。
“醒了。”就在她跟個蟲子似的扭來扭去的時候,一道磁性醇厚的嗓音在頭頂上響了起來。
“呃?”葉無歡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跟個八爪魚似的正攀附在尉遲瀚鈺的身上,頭趴在他的胸口,一條腿還搭在他的小腹上,那姿勢--
不對啊,她明明記得昨晚她是貼着牆睡的,怎麼一覺醒來就全變樣了呢?
“想什麼呢?我的胳膊都痠麻了,快給我揉揉。”聽到尉遲瀚鈺的話,葉無歡連滾帶爬的退到了一片。
扯了扯身上皺
巴巴的衣服,頭垂的低低的,臉上疑似有紅暈閃過,可嘴上仍是不饒人,“活該,誰讓你不往外靠靠。”
“小姐,拜託你好好看看,我要是再往外靠就睡地上了,昨晚也不知道是誰拼命的往人家懷裡擠,怎麼一睜眼就不認賬了?”
靠在牀柱上,尉遲瀚鈺一臉促狹的看着她,不可否認,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她的感覺,挺好。
“囉嗦,哪裡那麼多的話啊。”知道自己睡姿不佳,葉無歡小聲的嘟噥了一句,“哪隻胳膊酸了?”
“兩隻都酸。”尉遲瀚鈺難得正經的回答。
撇撇嘴,看在他昨晚的表現讓她還算滿意的份上,葉無歡認命的當起了小丫頭,給某位大爺按摩他據說酸了的手臂,按了胳膊,按大腿,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她又想打瞌睡了,某位大爺才喊停,而此時,她都感覺手不像自己的了。
“好了,早膳已經準備好了,一會帶你出去逛逛。”將書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尉遲瀚鈺柔聲說道。
一聽說有得玩,葉無歡登時又興奮了,哪裡還有半點昨晚受驚嚇的模樣。看着她一蹦一跳的模樣,尉遲瀚鈺不由得笑了起來。
簡單的洗漱用過早膳過後,他們一同出了門。
今天的天氣很好,涼風習習,陽光濃烈卻不灼熱,照在人的身上暖暖的,很宜人,深吸一口氣,鼻翼間全是青草香混合着櫻花香的味道。
“小女婧嫵見過誠親王,葉小姐早。”
甫一踏出院子,迎面便碰上了昨天的那個白衣美人燕婧嫵。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今天葉無歡對她卻沒有了昨天的好感,只要一想到這個女人居然覬覦尉遲瀚鈺,她就覺得自己像是吞了一顆死蒼蠅,上不來也不下去。
“燕姑娘早”,尉遲瀚鈺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後牽起葉無歡的手向前走去,“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在他們身後,燕婧嫵的身子劇烈的搖晃了幾下,看看手中拎的那個湯罐,突然覺得異常的可笑。一個眼中都沒有你的人你會指望他能多看你一眼嗎?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喂,你是不是太絕情一點了?看那泫然欲泣的小模樣,想必此時是肝腸寸斷了。”葉無歡咂巴着嘴說道,“唉,都說男子薄倖,這話說的果然沒錯。”
“歡兒這麼好心,不如就由歡兒去安慰一下吧。”尉遲瀚鈺涼涼的說着,看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長。
“停,算我沒說,和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我可說不出來什麼。讓我去打架行,讓我去哄人,抱歉,真不在行。”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透過尉遲瀚鈺的胳膊,葉無歡看到燕婧嫵依然站在別莊的門口,只是表情模糊看不見,“你不是說那些人今天才趕到嗎?爲什麼這燕姑娘卻是昨天和我們一起來的?還說不是你們約好的?”
修長白皙的手指使勁的戳了戳她的腦門,尉遲瀚鈺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天天想什麼呢?昨天不過是湊巧罷了,看見前面那個莊子沒有,那個就是她家的。”
“她家來頭很
大?”葉無歡一臉的好奇。
“這麼說吧,尉遲國的百姓可能不知道皇帝是誰,但一定知道燕家。”尉遲瀚鈺淡淡的說道。
“哇靠,這麼厲害,他們是做什麼的?”眨巴着一雙大眼睛,葉無歡雙手托腮,擺出了一副無比好奇狀。
“尉遲國有一半的經濟都是掌握在燕家手裡的,你說他們厲不厲害?”將她的手拿下來握在其中,尉遲瀚鈺的眉目淡淡的,看不出什麼表情。
“果然厲害,對了,他們當家的今年多大了?還有他們住在什麼地方啊?”葉無歡興致勃勃的說道。
“你要幹嘛?”眼尾一掃,尉遲瀚鈺的聲音涼了幾分。
“也不幹嘛,就是好奇。”心事被看穿,葉無歡不好意思的笑了。
“如果你打算把賭注放在燕家家主身上的話,我勸你還是死心吧,因爲他今年已經快六十了,他育有四個兒子,最小的一個也有三十了,燕婧嫵是他唯一的一個女兒。”尉遲瀚鈺漫不經心的說着。
“啊?”葉無歡的臉上有着顯而易見的失落。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乖乖呆在我身邊,保你衣食無憂,關鍵是我還長的這麼帥,對不對?”說這話的時候,尉遲瀚鈺向她拋了一個媚眼。
只覺得眼前一晃,葉無歡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像是要停止了,連忙將他的頭擺正,“說話就說話,亂眨什麼眼睛啊。”
尉遲瀚鈺只是笑笑,並沒有說話。
遠處,已經聚集了很多的人,因着他們的到來,衆人紛紛給尉遲瀚鈺見禮,也讓葉無歡第一次嚐到了什麼叫做狐假虎威的優越感。
就在尉遲瀚鈺淡漠的應付着衆人的時候,一道矯揉造作的聲音從葉無歡的身後響了起來,“妹妹”。
轉過身一看,她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隨即笑顏逐開,“吆,這不是宰相府的二小姐嗎?失敬失敬。”
“怎麼?妹妹這還沒嫁出去呢,就把孃家給忘了?”葉尋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雖然面上還保持着大家閨秀的端莊文雅,可那雙惡毒的眸子到底還是出賣了她的真心。
“孃家?”葉無歡一臉嘲諷的笑了,“反正我不過就是一隻喂不熟的白眼狼,忘了又如何?”
“你……”似是沒有料到她居然會這麼回答,葉尋婉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
“行了,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人吧,也是自討沒趣,你明知道我對你沒好感,你還巴巴的往上湊,不是找虐嗎?要我說,你該離我能有多遠便有多遠,這輩子不見纔是最好呢。”將一根櫻花花枝壓下來,葉無歡深深的吸進一口氣。
唉,連櫻花都不香了。
“我告訴你,你不要以爲爬上了誠親王的牀,你就有什麼了不起,你只不過就是別人的一個玩物罷了,還真當自己是根蔥啊,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我警告你,你好歹也注意一點宰相府的體面,看看你那下賤的模樣,我都替你……”葉尋婉的話還沒說完,一記響亮的巴掌便甩到了她的臉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