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走廊拐角處的兩人，瞧着林老夫人牽着林霏之進了祠堂的門，這才緩緩的收回了眼神。
林允之瞧着站在那臉色自如的林長歌，壓抑了許久，卻還是問道：“你爲什麼要叫五妹妹去而不叫我去？”
林長歌早就料到她有這樣的想法，只不過是一直壓着沒說罷了，見林允之這樣坦然的問了出來，她心裡對她的欣賞也是加重了幾分，微笑道：“你覺着你去和五妹妹去，哪個更好？”
“五妹妹去雖然能讓祖母更加信服，可若是她說的有一句不對，祖母就會懷疑，大姐姐就不怕壞了事兒嗎？”林允之看她，更重要的是，現在在祖母面前得了臉面的那可是林霏之，而不是她！
“四妹妹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四妹妹也不像是那樣蠢笨的人，怎麼會不懂這個道理，更何況，我瞧着五妹妹卻是個機靈的，重要的不是誰去，而是能不能成。”林長歌明白林允之在意的是什麼，這林允之幸而是柳姨娘所出，可以爲她所用，若是衛氏所出的話……
“更何況五妹妹年紀小，更能讓祖母心疼，說話也是方便了不少，就算說錯了，一句童言無忌也就遮掩過去了，可四妹妹要是說錯了一句話，那可就害苦了柳姨娘了。”林長歌瞧着她，“四妹妹想在祖母面前博臉面，那就得先能到祖母面前伺候。”
“我沒想到大姐姐竟然連最疼愛自己的祖母也能算計。”林允之這句話頗具酸意，她是嫉妒林長歌不錯，嫉妒林長歌的嫡出身份決定了她將來不必被衛氏左右婚事，嫉妒林長歌得了林老夫人的喜歡，嫉妒林長歌能有大好的姻緣。
林長歌笑看着她，“我這卻並不是算計，二夫人在祖母的小廚房裡頭安排的人，可是要害的祖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但也可以說我是算計，若是沒了祖母的話，你我不都得被衛氏所擺佈？”
林允之看了她許久，纔開口道：“大姐姐若是生爲男兒身的話，恐怕日子是要比現在好得多。”
“四妹妹若是生爲男兒身的話，想必現在的日子也怕是會好的很多。”林長歌抿脣一笑，“可惜，我們兩個都是女兒身，只能在這深宅大院裡爲自己謀得利益，你比誰都聰明，可有時候卻也要學着笨一些纔好，比如就像五妹妹那樣。太聰明的話，誰都不會喜歡。”
這句話聽起來極爲耐人尋味，林允之卻是聽得心驚，她擡頭看了一眼站在那看着遠處雪景的林長歌。
她本來以爲自己足夠聰明瞭，可沒想到在林長歌的面前卻是班門弄斧。
“我今日出來逗留的也太久了些，若是被旁人瞧見了，只怕是不大好。”林長歌雙手揣着暖爐，微微側過臉看向林允之，“聽說雲姨娘臨盆的日子也快要近了，四妹妹若是有空的話，就去瞧瞧雲姨娘吧。”
“瞧她做什麼？她現如今的架子可是大得很。”
林長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四妹妹去瞧她大可不必看她的臉色，只是去給她講講一些殺母奪子的典故就好，咱們的二夫人如今可還是沒有兒子的呢！”
說完這句話後，林長歌帶着身後伺候着的穀雨邁步離開，眉眼間的雲淡風輕卻是瞧得林允之莫名有些羨慕。
她這個大姐姐，果然是個厲害角色。
不過能給二夫人添堵的話，想必也是件不錯的事兒。
*
何易剛回到何府的時候，何老爺子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問他提親的事兒是否辦妥了，被他搪塞了幾句後，何老爺子覺得無趣就轉身走了。
他身旁伺候的小廝嘿嘿笑道：“老太爺看來像是十分中意林大小姐呢！”
“祖父中意的可不是人，而是林大小姐的性子。”何易勾脣一笑，一派溫文儒雅的模樣。
想到之前那林長歌蹙眉憂慮的模樣，越發覺得有趣，這林大小姐可真是個不簡單的，三言兩語就激的那林三小姐動了怒。
說是他去提親的話，倒不如說他是給這林大小姐當了一次踏腳石。
可這樣的人卻也是格外的有意思。
何易回了自己的院子，剛烤了火驅走寒意之後，就發覺屋內的木窗不知何時被打開了來，陣陣寒風從窗口刮進來。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你來就來吧，每次偏偏都要爬窗戶做什麼？”
來人冷笑，“你家老爺子的脾氣是出了名的茅坑裡的臭石頭，若是讓他瞧見你跟這朝野上下最爲狠毒的容公子來往，你覺得他會如何？”
何易走過去關上窗戶，“你向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又來我這裡做什麼？”
容洛一改以往在旁人面前邪魅狠毒的模樣，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雪水，淡淡的道：“聽說你向鎮國公府的林大小姐提親了？”
“只是我家祖父中意她，硬是要我上門求娶。”何易輕笑道：“可那林大小姐卻是個有趣的，我也覺着娶回來的話，似是也不錯。”
容洛沉默着看了他半晌，才帶着不可否定的聲音開口道：“她是我的人。”
“你的？”何易眸中帶笑的瞧着他，“林大小姐尚未及笄，又何談是誰的人，容公子就算喜歡，那也得看林大小姐是否願意。”
是否願意？
容洛想了想那丫頭平日裡對他張牙舞爪的模樣，恐怕真讓這丫頭來選的話，她還真不指定會選誰，微微抿脣，硬道：“先來後到。”
“可也要情投意合不是？”何易瞧着容洛那番模樣，眸中閃過一絲戲謔，“那林大小姐雖說還爲及笄，可模樣卻是生的極好，性子也溫順，我家祖父既然喜歡的話，我娶回來也合適。”
“我說過，她是我的人。”容洛的語氣極淡，可不難聽出其中的威脅之意。
何易見他竟然認真了起來，溫和一笑，“跟你認識這麼久，倒是難得看你認真一次，那林大小姐當真能讓你這樣的重視？”
“因爲我已經決定娶她。”容洛瞥他一眼，“我現在就回去向那個狗皇帝請旨。”
還沒等何易開口說句話，容洛就面色冷峻的匆匆離開了，絲毫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何易瞧着那窗戶上的腳印，卻不知道是苦笑還是無奈，真當他家的窗戶是自己家了不成，來去自如也就算了，只是至少也要將這窗戶擦拭乾淨不是。
“林長歌。”何易輕輕地念着這個名字，眸中閃過一絲溫和，這樣有趣的女子，只可惜，他卻是搶不過那一人的。
不過他今日卻是難得瞧見那人緊張兮兮的模樣，倒是讓他覺得有趣，着實有趣。
這兩人若是碰到了一起，卻不知又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一個整日裡裝作紈絝子弟，實際上卻是有着帝王謀算的異國太子，另一個卻是鎮國公府裡步步爲營的嫡出大小姐。
“若是趁着他提親的時候去瞧一瞧，也不知他會是什麼樣的臉色。”何易忍不住一笑，眸中的狡黠一閃而逝。
旁人都以爲這何府上的何小少爺是個只會看病診脈的大夫，可誰又知道他想做的卻是在官場上叱吒風雲的地位。
而容洛，恰恰就可以給他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