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熾熱
李大牛一家三口含怒而來，卻見那大夫正在村口站着，面帶微笑注視着自己一行，彷彿正等着他們。
他們正遲疑，卻見方闞帶着一臉笑意的衝着自己說道：
“大牛兄弟你來的正好，我正準備回來找你們。我這一路尋思了很久，如今正值農忙時節，正是你們需要耕牛的時候，我就不奪人所好了，你們趕緊將黃牛牽回去耕地吧。”
李大牛聞言由怒轉喜，霎時間忘了方纔的憤怒，感激道：
“好好好，我就覺得大夫你是個好人，我家夫人還說你是個騙子，這世間哪有這樣好的騙子。”
方闞嘴角微微一抽，若不是見這李大牛憨厚老實一臉憨態，真以爲他話裡有話，在諷刺自己。
‘若非此地地靈，我們哪會上演現在這出……’
不過，他正好借坡下驢藉機打了個哈哈，算是承認了。
鐵三娘隱約間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念在尋回了自家黃牛，沒有什麼損失便不再追問。
可一旁的二狗卻不幹了。
“咻”
抄起地上一塊如他巴掌大小的石頭便朝着騙走自家大黃的騙子扔了過去。
“砸死你個臭騙子！”
方闞正欲躲避，卻發現自己忽然渾身上下似乎已然凝固，一絲都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石頭越飛越近越來越大。
“啪！”
額頭上結結實實的捱了一記，方闞才恢復了行動能力，不由心中一稟，知道那位地靈果然如他所說正在注視着自己。
心中充滿悔恨不已，遙想自己堂堂瘟神祭祀、回春堂首席，不論走到在哪裡都是地位非凡上賓，誰知一不小心竟然在這種小村莊裡落得被小孩欺辱的下場。
一時間，方闞心中百感交集，甚至忘了躲閃。
“咻”“咻”“咻”“咻”
“啪”“啪”“啪”“啪”
一塊塊石頭如雨點般朝着方闞飛去，待他反應過來，頭上已經結結實實捱了幾記飛石，臉上東一塊西一塊腫了起來，像極了被蜜蜂扎過的狗熊。
“娘，這騙子真好對付，傻呼呼的站着不動……”
方闞何時受過這種氣，忽然眼前一黑，只覺得胸悶氣短心慌意亂，一股熱氣不可阻擋的從胸口涌了上來。
“噗呲……”
一口鮮血如同一道噴泉從方闞口中射出。
“阿爸你看，這個騙子在表演戲法。”
“二狗別鬧。”
李大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兒子的動作，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神色突變：
“快去村子中央請長老，我們鬧出人命了。”
……
不知過了多久，方闞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身處於一間石屋內，點點陽光從門窗縫隙中透了進來，灑在身上繪製出一幅斑駁不堪的畫卷。
他只覺渾身暖洋洋的，全然沒有意料之中的難受，只是臉上不時傳來的陣痛，還時刻提醒他之前發生的一切。
“你醒啦…”
一個這輩子都不想再聽見的溫和聲音在耳旁響起，他下意識蹦了起來，身體不斷往後退。
“你你你……你不要過來啊……”
見着對方如此誇張的反應，魏武神色頗爲無奈。
“你堂堂一縣瘟神司祭，縣城首席大夫，也算見過大場面之人，怎會如此不堪。”
這哪裡是自己的問題。
神靈親自下場，就爲了讓村民出氣，這種情況別說是遇見了，簡直是聞所未聞。
而且手段極爲隱蔽陰險，若不是親身經歷，根本察覺不出來。
若非這地靈，那一家三口現在都還對自己感激涕零，哪會受到奇恥大辱。
“神尊大人，我區區一介凡人已經低頭認錯，您何必屈尊降凡跟我這凡人一般見識。您就當我是一個屁給放了吧。”
方闞苦笑不已，他現在算是徹底醒悟。
眼前這位神尊，是百年難遇的愛管閒事之神，這等小事竟然親自出馬。
若是知道他此時心中所想，魏武定要鄙視他沒見識，定讓他見識一下什麼叫藍星樂子人。
魏武搖頭道：
“什麼屁這麼能耐，能抵一神司祭和首席大夫？你不要耍花招，不完成我們約定休想離開這一塊石村半步。”
“好了，以後這地方就是你行醫的場所，我會讓村民給你送吃送喝，有什麼需要頌我真名即可。”
說罷，魏武身影再次消失，只留方闞獨自一人悵然所失，良久才反應過來，大聲喊道：
“等一等，敢問神尊名諱。”
“……”
——
“大亂將至，山雨欲來啊！”
處理完手尾，魏武第一時間回到沁水府，忍不住感嘆。
“老爺這是怎麼了？”
銜珠還第一次從自家老爺臉上看見苦悶之色。
她很是心疼地爲老爺送上一顆葡萄，輕揉着自家老爺後腦眼神滿懷關切。
魏武忽然擡頭仰望銜珠，奇道：“你今天吃什麼了，怎麼味道怪怪的？“
銜珠俏臉微紅：“是村民供奉的鳶尾花，若老爺不喜歡，奴家便讓他們下一次換一種……”
“不用了，我很喜歡。”
鳶尾花的味道帶着一絲甘甜和清香，令人回味無窮，魏武心情都恢復了許多。
半晌後，魏武把之前鐵三江一家子發生的一切簡略講述，銜珠聽後卻沉默了，良久才道：
“這個世道一直如此，只不過今年更加嚴重罷了，已經蔓延到了老爺這裡。
老爺還記得我們第一見面嗎？沁春泉乾涸，多少生靈爲之消逝，若非老爺收留了我，恐怕銜珠早已……”
“人禍豈能與天災相提並論？”
銜珠所言魏武是知道的，但這安原瘟神此舉徹底突破了他的底線。
爲了收集信仰刻意製造瘟病，這等神祇的行爲與禽獸有何區別。
“這不是一向如此嗎？”
銜珠訝然，對於此類事件她聽得多了，並不覺得奇怪。
“神明以香火爲食，沒有香火便是自絕於世，哪位神明會爲了凡夫俗子飛禽走獸犧牲自己？就像人需吃飯猛獸需要捕食，千百年來皆是如此。”
“奴家知道老爺心善，但在有實力改變一切前，還請您不要暴露自身的想法，否則會開罪萬千神靈，後果不堪設想。”
魏武知道銜珠這句話絕對是出自肺腑之言。
他只是一地地靈，實力有限，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但他也有自己的準則：
“不管外界如何，在我這一畝三分地決不允許出現這種情形。”
話音剛落，一道無形之氣從天而降，落入沁泉水府之中。
銜珠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老爺，此時魏武在她眼中如同那熾熱的太陽，渾身綻放出萬丈光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