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段擁有年輕氣息的時光。
——摘自竺寸金的心情隨筆《被風遺忘的時光》
約莫二更天的樣子,本該打烊的白記還在開着張。
門前的大紅燈籠還在張揚地亮着,白大娘在前廳收拾,我拿着抹布,輾轉到後廚洗刷刷。熱燒杯浸到水裡,冰冰涼,我依稀想起了一首很人來瘋的歌兒,也叫嘻唰唰。
完整的旋律我記不大清了,但斷斷續續的歌詞兒大致是這樣子的: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咕咕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咕咕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你我好像紅星談戀愛每天都是閃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咕咕嘻唰唰嘻唰唰嘻唰唰咕咕……
零碎的哼唱像斷了的帶子,反反覆覆就那麼幾句。我的腦子好像進水了,壞了的零件有了鏽蝕,然後大部分的記憶都被溼噠噠的抹布抹去,繼而變得模模糊糊。
我的感情,其實也是這麼模糊的,像忽然間抹了大把的漿糊,時常被我處理得一塌糊塗。在這剪不斷,理還亂的羈絆中,阿媽像窗花兒,我極力把她粘在心靈最乾淨的位置,可總有些不安分的風,非要把她吹偏。我躲躲藏藏,她卻總像我腳下延伸的影子,陰魂不散。而竇泌,我希望她是我手中唯美的皮影,可是總有那麼些意外,會把一幕一幕的戲劇掀翻,搞得我手足無措,她搖擺不定,最終這出唱不下去的鬧劇——垮了,崩了,始料未及地沒了結局。
相比之下,白大娘就活得透明得多,她好比是一個定了刻度的鐘,爲着過不去的緬懷而敲響,一下一下的聲浪,好像很揪心,好像沒有時差,好像是跌宕的沉浮,帶着舊得快要的氣息,把人淹得窒息。
就在方纔,我和她聊了很多,這整整一個小時,我好像是借來的,可又好像沒有借到似的。時光在前進,而她卻止步不前。在光陰巨大的投影中,她成爲了暗影中一片小小的縮影,一小,再小,直到連顯微鏡都不能洞悉她的存在。可要是穿梭到過去,她就是一個巨人,熟知關乎於陳舊的一切,好比哥特尖尖的建築,活得有棱有角。
人,總得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遇到對的人,又總得在這對的時間,和對的地點,跟你遇對了的人相知,相認,相許,直至相濡以沫。
而白大娘,卻好像從來沒對過:她活在了錯誤的地點,在一個錯誤的時空中認識了錯誤的人,她把這個錯誤,當成命中註定的謬誤,並堅信,她可以是倒扣在時鐘上的扳手,能輕而易舉地扭轉時差。可惜,對於分不清白天和黑夜的她,這一切的設想,算是妄想了。
如果說思想是一根空心的蘆葦,那無知,就是蘆葦田裡實心的蘆花,開得嚴嚴實實。類比之下,白大娘就是這麼個無知的死心眼兒,實心得死心塌地。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是在聊到關於家暴應對上,她給我回答。
她的準則是:捱打了,要忍,也可以隱忍,但決不能有一忍再忍忍無可忍的那一天。我問她爲什麼,她給我的回答仍是那句:“丈夫就是天。”
天可以定陰晴,但人不能因爲陰晴而去定天。
白大娘始終覺得,白老闆是有別於凡人的天人,應當仰視。
但,她愛他,簡直是一定的。
是她對他義無反顧的愛,讓我明明白白地瞭解到:愛上一個人,就是不分對錯——呼吸,亦或是窒息,你都會存在於有她或他的風向,生死不負。
“偉大喲,”我試探性地問她:“如果某天,他背叛你怎麼辦?”
“無論怎麼辦,都不能操之過急地辦。”
她說:“無論是精神上的背叛,還是上的背叛,那歸根結底的原因只有一個。”
“什麼?”我問她。
“另一半伺候不周。”
她當時猛地把左手掄圓的拳頭落在右手攤開的手掌上,然後就是啪地一聲響。這響聲幾乎要把我震傻了,同時我也猛地認知到,她是真的傻了。一個女人,一旦認起死理兒來,那就是十個傻子也抵不過的傻瓜。哦,沒什麼比義無反顧的傻也來得更傻的了,不是麼?
“既然愛的這麼義無反顧,那就要個兒子吧,”我有些泄氣地建議她:“母憑子貴,拿兒子牽住她,讓他做個妻管嚴也不錯呀。”
“哪兒有這麼容易啊,再說了,生孩子也不是我一個人說說,就能作數的。”
她捂着臉,一陣接一陣的暈紅。我看着那如雲般的緋紅,卻在心底泛上一陣又一陣魚肚白的酸。
都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可要是守着一份一個人愛過卻不能兩個人相愛的愛情,那豈不是連進墳墓的資格都沒有?!這樣會不會更悲哀呢。
我不敢想象這樣的悲劇會不會發生在我和竇泌的身上,哦,不,或許,我本身就是個悲劇,還沒能等到她愛我,我就已經讓她恨上我了,如果分開,也是一種長久,那我要到天上,做爲她而亮的星。
興許,有那麼一天,她會擡頭看看我,把微微泛藍的光芒看在眼裡,把緩緩流淌的心動放在心裡,如果真有這麼一天,那縱使那微亮再虛弱我也會堅持。哦,是的,堅持,這值得堅持,哪怕十年,二十年,我會在她看得到的地方待下去,直至:日近黃昏,油盡燈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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