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打仗多數打的是擊潰仗和劫掠仗,白波帥李樂、韓暹、胡才三人乘李?等人正在與董承、楊奉和談之際夾擊李?,聲勢足夠了,但新招撫的白波軍無心與西涼士卒死戰,稍作試探隨即脫離接觸。
等到會合董承、楊奉後,白波軍只顧高興得領賞,竟忘記了戰力齊全的西涼部隊仍尾隨其後,他們甚至連後衛都未派遣,興沖沖的隨着皇帝車駕前行。
在白波軍看來,皇帝的威嚴是那麼令人仰視,他們教訓了西涼軍,想必他們不敢再來冒犯。沒想到,西涼軍向來戰鬥力堅韌,百餘年邊地生活養成了他們習慣於叢林法則:以血還血,以牙還牙。只要人尚未死,仇總須報。
白波軍沒有想到,董承、楊奉沒有想到,皇甫嵩等諸公卿大臣也沒有想到人會整頓兵馬,再次來交戰。此時,帝輦一天才走完五里路人自後攻擊,董奉等人猝不及防,大敗,陣亡的虎賁、羽林軍甚於東澗――西涼軍兇惡,可不像張濟軍士兵大都來自中原,所以對皇帝有所顧忌。
董奉等人且戰且走,連退十餘里,至陝縣邊界,西涼軍攻勢方緩,董奉等人方纔得到機會結營自守。此時,應內滿眼殘破局面,虎賁、羽林不滿百人,西涼兵繞營呼叫,吏士失色,皆有出賣皇帝以換取眼前平安之心。
此時,洛陽,盧植已受到皇帝東行的消息,來不及梳妝,握而出,在院中大聲招呼侍衛官蕭飛:“蕭校尉,緊急情況,快去找公孫伯圭來。點起城衛軍,準備戰鬥。”
蕭飛自側院跳了出來:“老爺子休急,洛陽雖兵少,可堅守數日仍可做到,只要主公聞訊來援,頂角那些大膽的狂徒有來無回。”
此前,蕭飛本已調入第一軍團任下屬第三師團師團長。但盧植滯留洛陽不歸,劉備接連派了幾位侍衛官保護盧植,都被盧植趕走。此後,蕭飛自告奮勇願意前去洛陽服飾盧植。他來之後,考慮到蕭飛原與自己有過共同患難的情分飛丟下師團長的職務來當侍衛長,這份厚意讓盧植不忍爲難。故此盧植不再鬧,雙方就此相安無事下來。
蕭飛出身出雲城,原始劉備收養的孤兒,有劉備義子的身份,在出雲城軍校畢業後擔任過劉備的衛士。按青州軍制,師團長屬於高級校官。這是一連串顯赫的身份,讓他僅僅做一個侍衛官,顯然是不適合的。爲此,在洛陽的青州元老公推他兼任洛陽城尉,這也就是盧植稱呼他爲“校尉”的由來。
盧植急得說不出話來:“非也,不是外地來犯,天子車駕已至曹陽,招我等前去接應。你快去集合隊伍,準備出城作戰。”
蕭飛一驚:“老爺子,我們只有兩千人馬,若要出城作戰,洛陽就空虛了,這裡可有我們幾年的心血啊。”
三年的時光,洛陽的元氣並未恢復,四周雖有大塊空地,但無老百姓耕作。城內雖已修繕完畢,而青州兵強大的戰力又保證了洛陽良好的治安,四境匪患絕跡,但洛陽畢竟與劉備的勢力範圍有間隔,暫居洛陽的青州元老無心久居,任期一結束,就會毫不停留的返回青州。
而每次他們返回,還要帶走一批好不容易纔在洛陽定居下來的農戶。這些農戶或在一年的修建活動中立下了少許微功,獲得青州平民身份,或辦事勤快被元老看中,帶入青州做自己的家臣。這些農戶一有機會,寧肯到青州作家臣,也不願在洛陽耕作。
一來二去,洛陽城每到冬季總剩不下多少人氣,一年的辛苦,除了建一羣房子,剩下的果實都被元老瓜分。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農戶多追隨元老而去,剩下的都是懶饞之輩。洛陽本身就養活不了多少軍隊,補給全靠青州越過別人的領地輸送,故此,連來洛陽的元老都不帶護衛,他們搭乘商隊的車馬到達洛陽,再在農戶的護送下,隨商隊回家。這樣下來,現在的洛陽城,除了兩千城衛軍,連一兵一卒都徵集不到。兩千城衛軍一出城,那洛陽真是空城一座了。
盧植打量着周圍,嘆息道:“天下萬物,以人爲本。沒有百姓的洛陽城,空城一座,沒有什麼可惋惜的。現今帝勢危急,帝在,天下在,百姓尚可安居。帝若出事,國運危急,羣雄並起,那纔是天下大亂,百姓罹難……別說了,你去召集城衛軍,再把公孫伯圭角上,他那裡還有丁精善騎射,可當作騎兵使用,快去快回。”
院中一陣雞飛狗跳,消費一邊集合部隊,一邊遣人去青州送信,不一會,盧植頂盔貫甲,再度出現在院中。
“隊伍集合好了嗎?”盧植按劍詢問蕭飛。
“城衛軍已集合完畢,公孫將軍已通知到,他正在集合家丁,瞬息即至”,蕭飛一邊說,一邊拿起一件大氅爲盧植披上:“老爺子,外面風寒露重,披上這件羽衣吧。”
羽衣(羽絨衣)以蜀錦爲面,棉布爲襯裡,蜀錦織出一支青色的丹鶴,寒風撫過振翅欲飛。丹鶴外圍,織出燦爛彩雲,似雲蒸霞蔚。
盧植一愣件衣物何時送至?爲何我此前未見?”
蕭飛垂手而答:“這是今年來接元老的商隊送來的,他們昨日方至,還未及稟報老爺子。”
盧植再問:“這樣的衣物有多少?”
“聽說,這件衣物是主公親自監督,精選上等羽絨製作而成,商隊送來了三件,老爺子若是覺得不夠,我再通知主公一聲。”
“外面風寒露重,皇帝車馬露宿於野,一定寒冷難當,你去,把腹內所有禦寒之物都帶上,再駕上馬車。我們馬上西迎聖駕。”
盧植話音剛落,公孫瓚提溜着馬鞭,一頭撞進,一頭走一頭說:兵卒能幹成什麼事?老師悍然出兵,我等今日恐死無葬身之地也。”
盧植淡然答:“你若怕,可以不去。”
公孫瓚怪叫一聲:“當初易京城破,我就當自己已經死了。今日能與老師並肩作戰,死則死矣,何懼之有?”
正說着,公孫瓚突然看到盧植身上披的大氅。大叫:“老師,這件披風真好看,玄德送來的年禮嗎,怎麼沒我的份,我也要一件。”
盧植聞言,脫下大氅來,玄德送來三件,給你一件也沒什麼,但是我打算送一件給聖上禦寒。如此,我們再穿類似的衣物就是逾制(不符合朝廷規矩),伯圭,此一去生死未知,何必在意幾件身外之物們走。”
公孫瓚慨然應諾:初玄德入青州也不過三兩千人馬,洛陽城衛軍訓練水平怎樣也要過過?縣野民。我不信這一仗沒有勝算。”
雪又下起來,大雪紛飛中。洛陽城衛軍空羣而出,向西疾走。公孫瓚一路高唱這易水送荊軻曲――“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陝縣,皇帝營寨中,李樂獻計,請天子秘密乘夜渡河,東走孟津,投靠關東諸牧守。
太尉楊彪反駁道:“夜渡豈可無船,現在南岸交戰,船隻盡數避往北岸,河水冰冷渡人稀少,即使有船,能有幾隻?我們營中從人甚多,如何將他們一一盡渡?”
李樂慨然道:“天才入冬,河水尚未結凍,尚可游過去。待我領人前去尋船,如有船可渡,當舉火爲號,請君等保帝前來。”
楊彪應聲許諾。
李樂去後不久,河濱火光閃現,通知營內船已備就。楊彪皇甫嵩大喜,急忙簇擁着皇帝出營。黑夜中車馬難行,皇帝只好徒步摸黑走,伏皇后雲鬢蓬鬆,花容慘淡,跟着獻帝踟躕通行。
董承跑前跑後催促衆人快走,這時,伏皇后兄伏德,一手伏皇后趕路,一手尚挾絹十匹。
命尚難保,猶顧惜財帛,董承瞧見這種死要財帛的醜態,奇恨難平。故意落後幾步,暗地唆使符節令孫徽上前爭奪絹布,羽林軍上護持,孫徽刀劍齊下格殺一人,鮮血飛濺,連伏皇后衣裳也爲血跡所污。
伏皇后嚇得抖,簽註皇帝衣裾,涕泣求救,皇帝出言喝止,爭端方息。伏德才保住性命。
及至河濱,河中只停有小船一艘,天寒水涸,岸高數丈,皇帝嬌生慣養,哪裡爬過陡坡。虧得伏德手中殘絹尚存,乃將絹裹住帝身,用兩人拽住絹端,輕輕放下。伏德尚有勇力,揹負皇后,一躍下船。
楊彪以下,一次下投,此時,船中已有數十人,吃水甚深。董承李樂隨即跳落船頭,喝令解纜欲駛。隨行吏卒不得渡,爭扯船纜,董承與楊奉用戈亂擊,剁落手指,不可勝計。
天漸漸亮了,河邊的爭吵驚動了西涼兵,偵騎報知李?出兵往追,此時,董承已開船,帝后已然東渡不能截回奈,只好將岸上未渡士卒與營內不知內情的下層士兵,一併掠去。
好笑這些一路廝殺,護送皇帝到達陝縣的士卒,換來了皇帝的棄之不顧。尚幸李?等專心劫掠,河邊又無法尋的船隻,不遑東追,帝后始得渡到彼岸,踉蹌登6,不行數裡,才抵大陽,天色已大明瞭。
董承楊奉各遣從人從民間搜取車馬,毫無所得,半天只在一個農戶家中尋見牛車一乘。那年頭,家中能有頭牛都是富裕戶,不知他辛苦多少年才購置耕牛一頭。可皇帝要用,農戶哪敢抗辯,還要含淚套上牛車去服勞役。
牛車載着帝后緩緩而行,其餘衆人渡河時已失去馬匹,只能舉步相隨。寒風入骨,舉步維艱。時值中午人又冷又餓,踟躕前行。
本來,衆人渡河後,爲了躲避李?,皆希望離河越遠越好,獨皇甫嵩力排衆議,堅持沿河而走。董承楊奉等人拗不過,也隱隱猜到皇甫嵩的意圖,遂順了他的心意。行不多久,皇甫嵩陡然色變,大呼:“回頭去,車駕返回登岸之處。”
董承急忙前去勸止,皇甫嵩一指北岸道:“你聽,那是什麼?”
風中,隱隱傳來軍號聲,是銅號。董奉大喜:“是青州兵,天下惟有青州兵以銅號爲軍中號令,青州兵來了。”
衆人一陣歡呼。崇尚有我無敵,上陣只知奮勇向前的青州兵來援,這下,希望來了。
李樂、韓暹、胡才三人對視一眼,面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