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曉曉的爺爺奶奶,還有大姑二姑詢問了王一元很多的事情,包括了他的老家和家庭狀況,學歷,還有在上海的工作等等。王一元都笑着一一做了回答。
一問一答還算是順利,其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這次上門,謝東夫妻倆首先充當了介紹人的角色,也就是所謂的紅娘。因爲一些語言交流上的障礙,這中間有很多的問話其實都是由朱許英來回答的。
另一原因,還在於朱許英媽媽的助力。朱許英媽媽之前見過王一元幾回,對王一元的印象還是不錯。有了她們母女倆在從中的斡旋,無形之中就使王一元很快就融入了肖曉曉家庭這個大圈子,沒多長時間就和大家都比較熟絡了。
曉曉爺爺奶奶與王一元是第一次相見,但在之前聽說過有關他的一些事情,特別是知道去年工廠的變故和整頓他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這一次似乎表現得對王一元也比較滿意。
說笑了一會兒,奶奶笑着吩咐道,曉曉媽媽,還有她大姑二姑,你們就帶着曉曉和小王,去把菖蒲艾葉,還有鍾馗的畫像,都掛到大門口去吧。
肖曉曉和王一元去隔壁房間拿了這些早就準備好的東西,跟在大人後面,去門口張貼懸掛。
王一元先把一大把新鮮的艾葉菖蒲掛在大門口的高處。曉曉媽媽雙手合十,口中唸唸有詞,碎碎念道,大蟲踏煞,小蟲藥煞,手裡有藥,握把撒撒。
門上掛艾葉、菖蒲,這是常見的端午習俗,王一元也懂。只是對大門上張貼鍾馗的畫像,他就是不太明白了。
王一元一邊撕掉畫像後面的雙面膠底紙,一邊問曉曉,怎麼要掛這個鍾馗的畫像?
曉曉媽媽聽見了,笑着說道,端午節,是國家的傳統節日,也是夏季的一個驅除瘟疫的節日,舊時俗稱五月爲毒月。菖蒲有濃香味,可入藥,名爲“水劍”,與藥用價值很高的艾枝紮成一把插在門框邊上,掛於門楣,就好似一把利劍,可避羣邪,以禳毒氣。
她說,至於鍾馗,他是斬五毒捉小鬼的大天師。在我們這邊的鎮江民間,端午節有懸掛鍾馗像的習俗,用以鎮宅驅邪,象徵驅除鬼祟,保一家的平安。
王一元又問道,這些東西不應該是端午節前幾天就已經掛好了的嗎?
大姑笑道,呵呵,我們就是在等着你的啊。等着你過來和曉曉一起完成,這樣一來心願纔是最好的啊。
肖曉曉臉上一紅,湊過去王一元耳邊輕聲說道,這是我們鎮江這邊給毛腳女婿第一次上門的待遇,好伐?要是毛腳沒有通過,可能就沒有了這個待遇的,曉得不?
曉曉媽媽和兩個大姑對着王一元笑了笑,說,呵呵,小王,曉曉說的沒有錯的。
做完這些在房間裡又坐了一會兒,王一元附在旁邊坐着的肖曉曉耳朵邊說了幾句話。肖曉曉站起來,走過去媽媽的旁邊,輕聲的說了幾句什麼。
曉曉媽媽看了看王一元,點點頭,然後和爺爺奶奶他們打了招呼說要先離開一會兒。
三人都站起來,肖曉曉領頭朝一樓最靠裡邊的房子裡走去。王一元的意思,是想去看看肖曉曉的爸爸。
推開門,只見正中間有一張大牀,四周擺放有很多康復的器材,還有一套吸氧的設備和氧氣瓶。曉曉爸爸一動不動的正斜躺在牀上。
其實窗戶外面有太陽光曬進來,剛好在照射在牀上白色的被子上。
王一元靠近一看,突然吃驚的發現,曉曉爸爸的臉色比上次見他的時候要蒼白了許多。或許也可能是常年大部分時間臥牀的原因,他的這個臉上基本已經沒有多少血色,甚至都可以看得見一根根交錯繁雜的青色血管。
肖曉曉媽媽俯下身去,把他的枕頭稍微墊得高了一些,俯下身,在他的耳根旁邊輕聲說道,老肖,曉曉帶着他的男朋友看你來啦。
曉曉爸爸並沒有什麼反應,一直說到第三遍,他的頭纔好像是輕輕的搖動了一下,眼睛在眼皮下似乎細微的動了動,但最後還是沒有能睜開來。
肖曉曉輕輕的走過去,一下子就跪在了牀前。她握住爸爸蒼白的手掌,輕輕的摩挲着,悄聲說道,爸爸,王一元看你來啦。
肖曉曉連聲呼喚了三遍,意外的是,這一次曉曉爸爸有反映了,有眼淚從他的眼睛裡流了出來,似乎還輕微的點了點頭。
肖曉曉驚喜的叫道,爸爸,爸爸,我感受到了你手掌上的力氣了。她一下子喜極而泣,鬆開手,整個人都蓋在了被子上,抱住她爸爸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
肖曉曉媽媽連忙握住了曉曉爸爸的另一隻手掌,用心的感受起來。這時候,曉曉爸爸的眼淚流的更多了。不一會兒,曉曉媽媽蹲下身去,不停摩挲着曉曉爸爸的手掌和手臂,也是大聲的哭了起來。
此情此景,王一元嗓子發乾,眼眶一下子溼潤,有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走到肖曉曉旁邊,王一元俯下身看着曉曉爸爸,還有曉曉媽媽和曉曉。從她們母女倆的哭聲裡面,他完全可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肖曉曉母女倆的喜悅和驚喜,還有她們內心裡的擔心和害怕。
王一元突然間就想起來當初自己父母去世的時候,自己接到消息時的撕心裂肺,還有久久都不能接受他們先後離去的這個客觀事實的心情。那一幕幕情景在腦海裡再一次清晰的浮現,這麼多年過去,現在回想起來,仍歷歷在目。
爲自己,也爲肖曉曉的爸爸,還有肖曉曉的一家人,王一元禁不住的熱淚盈眶,淚流滿面。
王一元突然覺得,當親人離去時,也許你以爲號啕大哭最痛苦,其實,能哭出來,痛苦已分散出去,更痛苦的是淚水往心裡流。也許你以爲,淚水憋在心裡最痛苦,其實,心,不知何處安放,更難承受。
而比所有這一切更加難以逾越的則是我們心中的遺憾,它會久久揮之不散,更令人絕望。因爲,或許,我們更多的不是害怕死亡,而是懼怕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