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毫不避諱地說:“你這個沒出息的,沒把田麗弄穿幫子吧?”
黃順昌罵道:“你這個熊吊娘們兒,見風就是雨,誰弄她了?”
杏花嚷道:“你還不認賬?不弄那個偷偷摸摸幹啥呢?”
黃順昌說:“她不就是向我彙報一下值班的情況嘛,你這心眼真比針眼大不了多少,你以爲我是那配種站的呀,接連二三的弄都成?”
杏花嘰咕道:“要不然她還用得着那樣了,鬼鬼祟祟,跟個小偷似的,就算沒弄,她也是有想法。”
黃順昌有了火氣,吼道:“她有想法是她的事,我沒弄就是沒弄!”
“沒弄就沒弄唄,你吼啥吼?”
“行了……行了……不跟你扯這些無聊的臊事了,你趕緊拾掇一下,去鎮上一趟,爭取午飯前趕到。”
杏花問:“去……去鎮上幹啥?”
黃順昌說:“不是跟你說好了嘛,談話呀。”
杏花一聽談話兩個字,頭猛地又大了起來,立馬就想到了範小碩被抓那事上了,結結巴巴地說:“真……真的要談話了呀,這麼快就……就……我……我該……”
黃順昌喊道:“看你這個出息勁吧,你緊張啥呀?”
“能不緊張嘛,沒想到這麼快就……”
黃順昌說:“我不是早就跟你打招呼了嘛,讓你提前準備的。”
“準備啥?”
“就是加入組織那些事呀。”
杏花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黃順昌說的是上面找自己談話那事兒,就說:“你不是說跟上頭領導招呼一聲,就用不着談話了嗎?”
黃順昌說:“不行呀,那是非常嚴肅的事情,半點都馬虎不得,至少過場還是要走的。”
杏花嬌聲說道:“那該咋辦呢?我又不知道該說些啥,萬一說錯了,多難堪呀。”
黃順昌說:“你用不着擔心,我已經跟主管領導說了,走走過場就是了。你只要記住一點,只說組織好,社會好,人民好,自己願意跟着黨往前走就成了。”
杏花說:“都這個時候了,午飯前還能攆過去嗎?”
黃順昌說:“你就別磨蹭了,趕緊過來,我已經給你叫了車,一會兒就開過來了。”
杏花應一聲,掛斷電話,快速跳下牀,先洗漱了一番,又描眉、塗脣,化了一個淡妝,再從衣櫃裡找出一身新衣服,利索地穿在身上。這纔拿起鏡子,站在門口,應着亮光左照右照上上下下看了個遍,覺得自己被雨水浸泡過的肌膚越發水靈好看,就像個剛剛出籠的精粉饅頭,心裡便有了幾分自信。
返身進屋放下鏡子,從牀底下面找出一雙黑色的高跟皮鞋,蹬在腳上,鎖門走出去,匆匆忙忙奔着村委會去了。
到了村委會門口,見出租車早已經候在了那兒,司機正朝着她一個勁地擺着手。
杏花沒顧得上說話,拉開車門就上了車。
“哎喲喲,你這個臭娘們兒,屁股放哪兒呢?咋坐我頭上了呢!”一個男人喊了起來。
杏花被嚇了一跳,驚叫一聲退了出來,回頭一看,竟然是黃順昌坐在車裡頭。
原來是自己過於着急,拉開車門,連看都沒看一眼,就側着身子坐了下去,結果就坐到了他的腦袋上。
“你這熊娘們兒,還愣着幹嘛呀,趕緊上車啊!”黃順昌邊喊着,邊挪到了另一個座位上。
杏花這才
正過身來,低頭鑽進了車裡,坐定後,問黃順昌:“你咋也跟着呢?”
“操,你這娘們兒,一屁股差點把我給悶死了。”黃順昌誇張地嘀咕着。
杏花臉一陣紅,擡頭望一眼,見年輕的司機咧嘴笑着,笑得很曖昧,就說:“你壓根兒就沒說一塊去,我咋知道你坐車裡頭呀。”
黃順昌說:“也沒你這個上車法的呀,倒退着就進來了,簡直就是棵歪脖秫秫。”
杏花說:“你腦袋又不是泥巴做的,就那麼經不住蹭啊?又沒實打實地坐上去。”
黃順昌嘿嘿一笑,油腔滑調地說:“那不是坐不坐上去的問題,關鍵是你用下邊那張嘴親了我上頭這張嘴,這很不禮貌,知道不?”
杏花被羞得滿臉着了火,又擔心被司機看破了自己跟村長之間的那層不清不白的關係,就暗暗在黃順昌腿上擰了一把,嘴上卻靦腆地說:“村長,你咋開這樣的玩笑呢,還當着司機大兄弟的面,讓人多難爲情呀,真是的。”
“整天忙工作,搞得那麼緊張,開個玩笑輕鬆一下嘛。再說了,他是我大侄子,當着他的面有啥?男女之間開着玩笑,逗個樂子,那還不是正常的事呀,你說對不對大侄子?”黃順昌說着,輕輕拍了拍司機的肩頭。
“就是……就是……還是輕鬆一點好,連偉人都說了,要嚴肅,也要活潑嘛,要是村長整天繃着臉,下邊的人還不鬱悶死呀。”司機附合道。
杏花岔開話題問黃順昌:“你倒是趕緊跟我說一說,這談話都談些啥呢?”總該心裡有個譜吧。”
黃順昌說:“你一點都用不着緊張,不需要照本宣科的去談,只要心裡想着擁護黨,熱愛祖國,願意爲老百姓做事就成了。”
杏花答應着,不再問啥,心裡依然繃得很緊,七上八下的不踏實。
車直接開進了黨委大院,停在了花壇旁邊的樹蔭下,黃順昌看了一下表,對着杏花說:“時間剛好,你去二樓辦公室,說自己是桃花嶺的,找方書記就行了。”
杏花面色有些慌怯,問黃順昌:“你不跟我一塊上去呀?”
黃順昌說:“我這時候上去不方便,那事情就變味了,會有人懷疑裡面有貓膩,你直接去談就行了。”
杏花問:“那談完以後呢?”
黃順昌說:“我自有安排,你快去談吧。”
杏花答應一聲,打開車門,剛剛偏下一條腿,就聽黃順昌又囑咐道:“杏花,你記住了,一定放鬆,徹底放鬆,用不着擔心的,我都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只是個過場嘛。”
“哦,知道了。”杏花下了車,腳步遲疑地走近了鎮委辦公大樓。
果然,就像黃順昌說的那樣,到了二樓辦公室,站在門口不等敲門說話,坐在裡面的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夥子就擡頭望了過來,主動招呼道:“你是桃花嶺村的吧?”
杏花慌亂地點着頭,是啊是啊地答應着。
年輕人起身走了出來,對着她微微一笑,說:“你跟我來吧。”
杏花跟在他的身後,一直到了走廊最裡面的一個房間,站定後,小夥子輕輕敲了敲門,對着裡面說道:“方書記,桃花嶺談話的那個同志來了。”
隨即,屋裡面傳出了一聲:“進來吧。”
年輕人便輕輕推開門,對着屋裡一個高高大大,虎背熊腰的男人說:“方書記,這就是……就是……”
杏花一看
年輕人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說:“杏花……不對……不對……王旺鳳……王旺鳳……”說完,臉通一陣紅了。
年輕人感激地瞥了杏花一眼,接着對方書記說:“對,是王旺鳳同志。”
方書記擡起頭,冷着一張胖乎乎的大臉盤,眼睛盯着杏花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淡淡地說:“哦,知道了,進屋吧。”
年輕人讓杏花坐到了依牆而放的一張雙人沙發上,又麻利地給她倒了一杯熱騰騰的白水,然後直起腰,小聲問方書記:“方書記,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值班去了。”
方書記說:“好吧,對了,材料都準備好了嗎?”
年輕人點點頭,說:“都準備好了,對了,談話的表格還在我那兒呢,我這就給你拿去。”
方書記說:“不用了,我談完後,你再整理一下,重新填上就是了。”
年輕人應一聲那好吧,然後就對着杏花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臨關門時,方書記喊了一聲:“對了小周,這是組織談話,很嚴肅的,不要隨隨便便讓人過來打擾。”
“好的方書記,你放心吧。”說完,年輕人就帶上門,腳步輕巧地走了。
方書記並沒有接着問杏花話,只是悶着頭,旁若無人地翻看着面前的一沓材料。
杏花心裡開始無着無落起來,特別是當她看到方書記那張眉頭緊鎖的冷臉時,渾身就透着涼氣,不停地微微顫抖着。
“怎麼,你冷嗎?”方書記冷不丁問一聲。
“沒……沒……不冷……不冷,方書記。”杏花慌亂地應道。
“不冷打啥顫呢?”方書記仍然點着頭,問道。
“大概是……大概是第一次來你這兒,見到你這麼大的官,有些緊張。”嘴上說着,心裡卻打起鼓來,看上去他沒看自己呀,咋就知道自己打顫呢。
方書記這才放下手中的材料,擡頭望着杏花,誇張地咧嘴一笑,說:“啥官不官的,還不都是一樣的人嘛,都是爲人民服務的同志,你這樣看問題,可就不附合一個黨員的標準了,你說是不是?”
杏花一聽這話,更加慌亂了,說:“不是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只是第一次跟你見面,有些生分,這才……才……”
方書記玩笑着說:“我又不是大老虎,你怕啥呢,擔心吃了你不成?一定要放鬆——放鬆——再放鬆,知道了嗎?”
杏花強裝笑顏,說:“不是……不是,領導都是有水平的人,我有啥好怕的呢,我這不是很放鬆嘛。”
方書記說:“好,那就好,在談話之前,你必須跟我拉近距離,增加親和力,要不然這談話不好進行啊。”
“方書記,我……我沒有那個啥,咋……咋幾不好進行了呢?”杏花語無倫次起來。
方書記說:“看看,你這麼緊張,話都說不完整,咋個談法?”
杏花咬緊了嘴脣,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然後說:“好的,方書記,我一定跟你拉近距離,一定增加親和力。”
“就是嘛,這樣纔好,來……來……先拉近距離。”方書記說着,伸手招呼着,示意杏花坐到他身邊緊挨着一把皮座椅上。
杏花體內轟然一陣燥熱,突然意識到,這次談話,或許不僅僅是一問一答,一定還有意想不到的內容,因爲她已經從那雙微微泛紅,閃着亮光的眼睛裡,讀到了一些讓自己心跳臉燒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