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星光(七)
“誰在玄關那裡吵吵?驚擾我的好夢——”
一個鏗鏘有力的渾厚男聲猛然在耳邊炸響,顧以涵不用回頭也知道來者何人。 孟巖昔的父親——孟永錚,最怕見的人終於出現了……
她慢慢轉身,卻不敢望過去,視線直直地定格在自己的腳背上。
孟巖昔上前攙扶父親,“太陽馬上偏西,您還午睡啊?也不看看幾點鐘了。別人都是春困秋乏,你倒好,不分季節地愛睡懶覺。”
“反了天了,老子倒被兒子笑話。”
孟永錚舉起柺杖象徵性地敲敲孟巖昔的小腿,以示教訓。
雖已年近古稀,他仍然精神矍鑠,劍眉下一雙鷹目炯炯有神。歲月像是格外善待他似的,鶴髮童顏的四字成語,用在他身上再恰當不過了。
孟巖昔是孟永錚於不惑之年得的兒子,自小體弱多病,老兩口格外疼愛。所以,即使孟巖昔再乖張任性,他們也不會加以責罰。
而對待長子孟錫堯卻是全然相反的態度,不僅超乎尋常的嚴格要求,更是事無鉅細的苛刻。難怪,從小到大,孟錫堯常說老爸老媽偏心——可誰知天下父母心,不過是盼着兒女平安一生罷了……
“半年不着家,一回來就沒個正形。”
孟永錚見到幺兒,即使語帶怨怪,眼神裡卻滿是慈祥。
自老伴過世,他只覺膝下淒涼。孟錫堯長年駐守部隊,孟巖昔奔波各地比賽,而這兄弟倆,齊刷刷地遺傳了父親的倔脾氣,尤其在結婚問題上,每次提及,得到的回答都是“不急”。如果兒子們快些成家生子,他也好早些有孫子孫女陪伴左右不是?
好在孟巖昔有個交往了十年的女友蘇葶,說不定能先孟錫堯一步滿足老人家的心願……
略想了想,孟永錚道:“你蘇伯伯說要和我商量一下你們的婚禮怎麼辦,也不知他今天來不來?”
孟巖昔蹙緊眉頭,“原定計劃到埃及度蜜月的,不湊巧我前陣子受傷,小葶一氣之下把機票酒店全都取消了,證也沒領成。”
“難怪你不回來看我……”孟永錚低聲嘆息着,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爸,結婚推遲也不影響什麼。這不要踢足協盃了麼?我們隊裡封閉訓練,今天出來,還是向王指導求了半天的人情呢!”
“老王那傢伙,對你確實不錯。下次請他來家做客,地下室那幾罐劉振宇送的私家陳釀,我一直沒捨得喝。遇見有品位的酒友,讓他喝光無妨——”
孟巖昔笑道:“您真捨得就好。”
孟永錚戴上花鏡,方纔注意到低頭頷首扮作木雕狀的顧以涵。
“巖昔,你帶了朋友來?”
宋阿姨適時地端着果盤從廚房出來,插話道:“巖昔,介紹一下小客人吧,我還不知道她怎麼稱呼呢?”
孟巖昔回首,見顧以涵一動不動,遂將她領至客廳正中,介紹道:“爸,宋姨,她是顧以涵,患難之交,一塊小小的創可貼救了我的命。”
“哦?”孟永錚問,“這麼玄乎,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