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見練若雪突然出現的西陵,守衛等人,不免驚喜之外,一番寒暄。
聽說申藍和秦天成婚的消息,練若雪倒是十分贊同,且強烈要求在她的雪國熱鬧一番。申藍想及現在城中的混亂,覺得能在私密的雪國和朋友們慶祝再好不過。畢竟是一生一次的婚禮,秦天身份特殊,沒有父母親友的祝福,沒有世俗排場,她也並不在意,只是,總要留些“婚禮”的記憶纔好。
練若雪一早帶了守衛到雪國打掃,閒置已久,許多東西要採辦,又徵用了晗之做司機。
白西陵覺得呆着無趣,也跟了去。
申藍原本想去採辦些新衣,新被之類,也被秦天勸住,城中境況不明,最好別涉足。只得悻悻地在家上網,繼續關注城中異事。
久違的雪國,靡靡着暖暖的香氣。
清掃過的雪國一塵不染,卻少了一分人氣。
當初觥籌交錯紙醉金迷的銷金窩,當初笑靨如花腳踏銀鈴的美人兒,半點兒痕跡不存。
雪國的走廊多了些紅色八角宮燈,透着丁點兒喜氣。
連包間裡的沙發都換了暖融融的紅色,可見他幾個倒也挺花心思。
噴香的烤肉,甘醇的美酒,新鮮的水果,矜貴的湯羹。偌大的桌子擺滿美食,幾人都太熟稔,不拘禮節,大快朵頤。
練若雪的美酒原本便怡口,或出自開心,或出自解悶,一屋子人喝得東倒西歪。
守衛精力最是充沛,搶着麥克風唱着剛學會的歌。晗之很有耐心得在一旁指導這兩位小“老人家”唱流行歌曲。
申藍始終偎在秦天懷中,全身鬆垮下來,倚着他,不需半分氣力,不需半分思索。
這就是許多女人所追求的吧,不用擔心明天,不用全力以赴,身邊有個人,支撐着兩人的天。
應該是很幸福吧。
一杯接着一杯,盼着那個狀態,那個眩暈,只會傻笑,忘卻煩擾的狀態。
秦天擋住她的酒杯,佯裝不悅:“怎麼喝那麼多。”
她斜睨着,眼波流轉,風情慾滴,低首飲盡杯中酒,而後猛地吻上秦天的脣,只覺得他的脣有些冰,貼在自己的滾燙上,一激靈,更加舒暢。
秦天似有些詫異,而後被她的熱情席捲了去,在酒精作用下,激情加溫,再也不捨得放開。
晗之和守衛偷笑着不敢多看,練若雪給白西陵又倒上酒,饒有興味看着白西陵複雜的眼神。
申藍貪婪地汲取着秦天舌底甘泉,微微睜開眼,眼前迷濛着一層紗霧。又將閉眼,卻在眼角閃過一個身影,似乎十分熟悉,猛地睜開眼,將秦天推開。
秦天看着如驚弓之鳥的申藍,她的肩膀震顫着,直直望着門外,眼中原本動情的迷霧霎時消散,怔了半晌,才垂下眼簾,隱約閃出淚光。
秦天摟住申藍的肩膀,並不問什麼,嘴角笑意帶着點苦澀。
白西陵和練若雪早發覺門外有些異樣,練若雪要起身去看,卻被西陵按住,在她手背拍了拍,有些靜觀其變的意味。
在門口出現的人卻讓衆人出乎意料。
“小藍,你不能嫁給他!”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衝進來,拉住申藍的手,沒有防備間,申藍倒在不速之客懷中。
不用回頭,申藍已從那雅痞的木質香水味分辨出了來人:“米高,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說你要嫁給那個男人了!”米高聲音有些尖銳,令人不舒服。
“誰?”申藍問道。
米高並不理會:“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跟我走!”
申藍用力甩脫他,卻無能爲力:“你發病了吧,當初是你要放棄我,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白西陵淡淡說:“他是有病。”
米高被激怒了,朝着白西陵衝過去,一記直拳顯然用盡全力。
白西陵冷哼一聲,輕鬆避過,反手扣住米高的手肘,喀嚓一聲,必是讓他脫了臼。
米高的臉愈加慘白,怒不可遏,明知不敵,便轉向秦天,沒受傷的左手繃直手掌,劈向秦天面門。
申藍心內更急,秦天雖然體形佔優,但畢竟剛從鬼門關出來,很是孱弱。不及思索,拿起桌上的瓷酒壺,猛地砸向米高後腦。
米高頭部往前一衝,回頭看着申藍,那眼神冷冽可怖,令申藍寒意頓生,不由自主要祭起心劍,又想起畢竟他是凡人,不能出了人命,猶豫間,砰地一聲,米高已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練若雪把米高扶上沙發,翻開他眼皮看了看,又切起脈來。
申藍心有餘悸,更害怕自己傷了人命,離他一尺遠,問道:“他,不會有事吧。”
白西陵雙手抱胸,似有些幸災樂禍:“他事情大了。”
申藍求助般看着秦天,縮回他懷裡:“我殺人了?”
白西陵繼續打趣:“大不了跟我們到山裡去,誰也奈何不了你。”
練若雪瞪他一眼:“別嚇唬小藍了,他是很危險,但不是你砸他引起的。而是肝氣枯涸,血液逐漸凝滯,這樣下去,恐怕活不過兩日。”
秦天摟住驚魂未定的申藍:“肝氣枯,自然血液不行,體內必然木氣枯竭。看來是衝着申藍來的。”
白西陵收起了嬉笑,思索片刻,突然一擊掌:“這就通了。對方以金之戾氣扼殺人體內的木氣,引起肝傷血滯。難怪最近城內戾氣大增,都是爲了引你出手。看你躲着不出來,就從你身邊的人下手了。”
練若雪和白西陵對視一眼:“是我們的老朋友到了。”
申藍疑惑地看着練若雪:“你知道他是誰?”
練若雪搖了搖頭:“猜到,卻又不認識。其實我是水系呈源族的後裔,這點,西陵大約早就看出來了,我們都不願意提及那些,也無從提起。相信西陵和我一樣,對五族的過去記憶十分模糊,可能這樣我們才能生存至今。我們一直在等待着最後一個五族傳人的出現,現在,他來了。”
白西陵繼續道:“能如此大規模入襲人身,他的能力匪夷所思。也只有最精純的金氣,才能做到。我們不知他是敵是友。如果是友,這麼做只是爲了找到我們,那他也是個很偏執不顧一切的傢伙。如果是敵,申藍,他是你的剋星,不過畢竟有我們站在你身邊,他未必有勝算。”
申藍大致清楚了,反而放下下來:“我沒做過有愧於人的事,要來便來吧。只是,他怎麼辦?”申藍看了下昏迷的米高,心有不忍。
練若雪迴應道:“治標之法有,能夠延緩他肝氣的耗損,治本之法,恐怕要找到那個人才行。”
晗之一直沉默着,縮在一邊,這纔開口:“這一夜恐怕要藍姐在這裡幫他,我會回去製出治標的藥來替代藍姐的位置。只是有一點,我覺得那個人可能並沒有我們所想的那樣厲害,並不是大規模入襲,而是如同病毒一樣,可以在人羣中進行傳播。而他給米高所下的,應當是最精純分量最足的這種病毒。”
秦天想了想:“如果是那樣,就更可怕。因爲有時候,病毒的傳播會連施放者都無法控制。”
申藍深嘆口氣:“那現在我們只能盡力延長他的生命麼?如果到了無能爲力那天呢?”
白西陵迴應:“別那麼消極。他的目標是你,或者說摸你的底。這幾天,我們會想辦法找到他。”
練若雪靠近申藍,在她耳邊傳授救助米高的方法,申藍面露難色,看了眼秦天:“你們先走吧,今晚我留在這裡幫他,晗之,等着你的藥,辛苦你了。”
秦天見她神色,也瞭然,微笑寬慰:“你也辛苦了,放心,我在家等你。”
申藍目送他們離開,只有練若雪在雪國外入口守護着。心裡有些暖意和感激,秦天,畢竟是最瞭解和信任她的人,有夫如此,婦復何求。
人散,死寂。
屏幕上一片深藍,映着米高的臉色更加駭人。
申藍需每隔半小時,口對口度給他木氣。
大多時間,她坐在地上,怔怔的,懶得再想許多。
米高的手耷拉在沙發邊,她輕輕握住,微溫,粗糙。
三生兩世的愛壽終正寢,而此生曾給予的愛恨,早已融入血液,即使那悸動已沉靜,又怎抹去那絲溫情。
轉身看着米高,濃眉深鎖,許久未曾注視,他髮際已有幾絲白髮,原本的風流倜儻,幾乎被歲月沖刷殆盡。
握緊那手,眼淚終於爲他而落。
胸口的水晶盤越來越燙,她感受得到,那是兩個孩子在呼喚他們的父親,或者,是兩個妻子在焦急。
申藍按住水晶盤,允諾:放心,我不會讓他死。
這一念,反倒使她心境清明。
米高是個理智現實的人,即使心裡對她還有着不捨和私念,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是誰,利用了他那一念的嫉妒?
木氣衰竭一事,又讓她想起長離的事情。這種汲取,是巧合,還是有所關聯?
長離已魂飛魄散,這個幕後的人,又和枷羅有何瓜葛?
那些遙遠的事情,爲何要她來承受?
而她心裡那個不應該存在的人,真的,完全消失了麼?他的出現,難道真是陰謀而已?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