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周瑜率軍出營後,只留下三千兵馬守護,由老將韓當統領,孫堅次子孫權輔助。
周瑜在臨行前給韓當提出一個建議,就是在自己一行人領軍出發之後,暫且不要讓那些留守於營內但同樣已經被戰鼓聲所驚醒的士兵們去休息,而是等他們大軍迴歸之後再行安排。
周瑜爲什麼要提出這個建議,這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俗話說未慮勝先慮敗,以周瑜的性格,他一定會將所有可能的後果都考慮齊全。出發之時,周瑜可是把敵軍數量看成和自軍同等的,在這樣的情形下交鋒,周瑜並沒有必勝的把握。如果勝了再好不過,可萬一敗了,而大營裡的士兵已經全都去睡覺的話,萬一曹軍趁勝勢殺至,這三千人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而且在那時,周瑜也已經考慮到城內派兵劫營的可能性,所以這三千人雖然並不隨軍出發,但也遠沒到休息的時候。
按理來說,韓當也算是成熟穩重的老將,對於周瑜的囑託也很是留意。但是韓當此人爲將有一個特點,愛兵如子,幾乎每一個士兵他都會加以愛護。
愛兵如子,這在很多時候都是一個優點,然而在極特別的某些時候,這個優點說不定就會變爲缺點,而且還是那種足以致命的缺點。
韓當一開始謹遵周瑜的囑託,不許士兵們去睡覺歇息,而是讓他們打足精神做好防範。然而這些被反覆折騰到無眠的江東軍士們,此時哪裡還忍受得住陣陣倦意的襲擾?那些被派遣出兵征戰的軍士還好,他們有明確的行動目標,更有着戰意和殺意的支撐,倒沒有覺得怎麼困。可這些被留在營內的士兵此時無所事事,自然一個個都想着回帳內去睡大覺。
如果此時營內守將是孫策、周泰這種火爆脾氣的,他們或許還不敢怎麼抱怨,可誰叫此時留守的主將是韓當呢,那可是一個公認的大好人啊。
於是困得哈欠連天的士兵們一個接一個去向韓當求情,希望他老人家能網開一面,讓自己這些弟兄們能好好地去補覺。
韓當對敵人那心腸是硬到了極點,殺人都不帶眨眼的。可他對自己人,心腸就軟到家了。此時見自己手下的士兵一個接一個可憐巴巴地請求自己,韓當便有所動搖了。
“主公那邊應該不會有問題,兩軍數量相當,論戰力也相差不遠,主公即使贏不了對方,應該也不至於敗北……至於許昌城內可能派兵劫營,只要佈置好負責巡營的部隊,也不至於出什麼差錯……這些士兵們也很辛苦,讓他們去早些休息也合乎情理。”
於是,韓當最終還是沒有遵循周瑜的囑咐,在留下一小隊人馬巡營放哨之後,就讓其他大多數人去睡覺歇息了。
孫權作爲韓當的副將,他並不贊成韓當這樣的舉措,但是憑他自己又根本勸不動對方。韓當在孫堅軍中的資歷那可不是一般的老,哪怕孫權是孫堅的次子,面對韓當也得恭恭敬敬的,即便是他大哥孫策也未必敢對韓當無禮。
於是,絕大多數士兵們都繼續去睡覺了,而悲劇也就這樣發生了。
于禁帶着他的人馬來到孫堅軍大營的時候,其實巡營的士兵早早地就發現了他們,並且作出了預警。這個時候,如果營內人員能夠迅速作出反應,那還不至於很快被滅。
但問題是,他們能夠做得出反應麼?別忘了,他們已經是第四次鑽入被窩,第四次進入夢鄉了。
“什麼?又有人來攻打?他媽的你蒙誰呢?”對於巡邏兵的示警,至少有一半士兵沒有相信,而另一半,雖然相信了,但他們的反應依然很遲鈍。
這反應能不遲鈍麼,敢情你晚上連着被吵醒三次,看看第四次被吵醒的時候能不能很快就起牀?
這也是韓當最失策的地方,在他看來,自己已經佈置了巡哨的兵士,即使真的有敵來犯,也能迅速地作出應變。可惜的是,韓當卻忽視了士兵們先前已經三次被吵醒,而且三次都被放了鴿子的這個事實。在如此情形下,就算真得到了預警,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於是乎,悲劇誕生了,而且是大大的悲劇。
于禁率着八千人馬衝入孫堅大營,殺人放火,肆無忌憚,根本沒有遭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三千孫堅軍,死的死,傷的傷,很快就被屠戮殆盡。
韓當對此自然是自責難當、羞愧不已。如今韓當是一心求死,專門朝着曹軍聚集較密的地方衝去,很快就得償所願,戰死當場。
而孫權則在韓當戰死不久之後,爲于禁所俘。
曹軍大獲全勝!
如此輕鬆的勝利,當然大大超出了于禁原先的預料。而且營內只有三千人這一情況,更是讓他驚訝無比。
但不管如何,孫堅軍的這個營寨算是被自己徹底毀掉了。放了幾把足以將這座大營燒得乾乾淨淨的大火之後,于禁帶着孫權以及捕獲的數百俘虜,回到了許昌城中。
等到孫堅、周瑜等人率軍回到答應的時候,留給他們的只是一片殘骸罷了。
“怎麼會這樣?”孫堅不可思議地大叫一聲,“義公怎會敗得這樣快?”
三千人也不算少了,就算許昌城內一個兵都不留,傾巢而出,這三千人拒營死守,怎麼着都能抵擋上一段時間,至少支撐到自軍回援應該還是可以的吧。
周瑜面色陰沉如水,他當然能想得到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眼前的這幅慘狀。
不過現在追究這些還有什麼用?沒看到韓當的屍體就在那裡躺着麼?難道你還能追究一個死人的是非不成?
孫堅怔怔地望着韓當的屍身,虎目中噙滿了淚水。
程普、黃蓋、韓當、祖茂四人是最早跟隨自己的四將,和自己的感情非比尋常。
昔日祖茂折於討董之時,已令自己悲痛不已,沒想到今夜韓當竟也爲曹軍所殺。
“義公!”孫堅放聲悲呼,聲音中充滿了淒涼。
孫堅失韓當,其痛苦絲毫不亞於曹操失曹仁。
悲呼數聲之後,孫堅擡起頭,冷冷地朝着許昌城矗立的方向望去,雙眼中充滿了仇恨的火焰。雖說韓當之死,與其自身的疏忽脫不了干係,但孫堅此時哪還會計較這些,自然是將滿腔的仇恨盡數傾瀉在曹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