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7章:半仙張靈
透藍的天空,懸着火球似的太陽,雲彩好似被太陽烤化了,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官道兩旁邊的柳樹像得了病似的,葉子掛着層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條一動也懶得動,無精打采地低垂着,地上的土塊被曬得滾燙滾燙的。
古老的官道上,一支長長的軍隊正匆忙地往前行進着,明晃晃的刀槍在陽光下折射出道道金光,刺得人們幾乎睜不開眼。奇怪地是這支軍隊竟然沒有一面旗幟,服飾也是亂七八遭,只是每個士兵的頭上,頂着一塊黃色的頭巾,這大概是這支軍隊唯一的制式裝備。
沒錯,他們就是黃巾軍。
這就是彭脫、黃邵率領的波才餘部,大約還有七萬多人,這些士兵也算是百劫餘生,經過幾次大戰,能倖存下來的都是精銳。從他們的臉上,已經看不出飢餓的痕跡,想必這幾天來,他們的收穫一定不小。
自從波才死後,彭脫、黃邵一直領着他們在穎川一帶轉悠,黃巾軍打仗也許不行,可是搶劫那還真是一流的,幾天下來,他們全部恢復了元氣,連走路也格外的精神起來。
然而夏日的天空,就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剛剛還是晴空萬里,烈日炎炎,一會兒太陽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天上烏雲密佈,雷聲陣陣,緊接着就是一陣傾盆大雨。
“該死的老天,一會還好好的,現在卻下起雨來,害得我們連搭帳篷都來不及。”
彭脫惡狠狠地咒着老天爺,鑽進士兵們臨時搭起的棚子裡。由於雨下得太過突然,黃巾軍士兵們的衣服幾乎都被淋溼了。雖然天氣並不冷,可是還是有不少的士兵打起了噴嚏。
躲了一會雨,就見黃邵帶着幾個親兵從雨中跑了過來,渾身的衣服也淋溼了,來不及喘一口氣,連忙向彭脫彙報。
“將軍,我們在前面找到一塊高地,可以建立臨時大營。”
“好吧,就到前面紮營。”
彭脫點點頭,朝身邊的黃巾軍士兵們一揮手,就和黃邵帶着大家衝進雨中,不一會就跑到高地,開始在雨中搶搭帳篷。好在大雨並沒有下多長時間,等到彭脫、黃邵把帳篷搭好,那雨也停了,甚至連太陽也出來了。
“這鬼天氣,成心跟老子們作對,早不下雨,晚不下雨,老子們在路上就下雨。等老子們搭好了帳篷,反而不下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望着天上的太陽,黃邵一肚子的火,真是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連老天也欺負黃巾軍,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恨不得找要長竿子,把老天捅個大洞,讓你一次下個夠。
幾天來,彭脫和黃邵心裡一直很憋氣。這幽州騎兵象幽靈一樣的跟着他們,時不時地攻擊一番,不過他們打了就走,從不多作逗留,往往都是虛張聲勢,既沒有殺死一人,也沒有捉走一人,來時氣勢洶洶,走時無影無蹤,把彭脫和黃邵折騰的死去活來。
慢慢地,彭脫和黃邵也悟出來了。只要他們不往南邊去,幽州騎兵就不管,放手讓他們搶劫。可是他們一往南走,幽州騎兵就上來攔截。以至於幾天來,他們把穎川郡各縣搶了個遍。
這天,他們又轉到了陽翟縣,這可是讓他們傷心的地方。想起那場大戰,彭脫和黃邵仍然心有餘悸,三萬多兄弟就那麼撞在官軍的大陣上,那可真是屍骸遍野,血流成河,那些跟着他們出來的兄弟、鄉親就倒在這裡,他們連屍首也沒有幫助掩埋,縱然是彭脫、黃邵這樣的粗漢,心中也有些難受。
“彭將軍,難道我們就在這穎川轉來轉去嗎?我看這裡不是久留之地,還是趕快跑到汝南去吧。那裡百姓富裕,背靠大山,能進能退啊。那幽州騎兵逼着我們這樣轉來轉去,肯定是想把我們拖死在這裡。”
這幾天可是彭脫最難熬的日子,原來有波才當家,他只負責打仗,根本沒有操心過糧草、裝備之類的事情,可現在七萬多人要吃飯,就愁得他頭髮疼,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彭脫無助地望着帳篷外面,無奈地嘆了口氣。
“唉,你以爲我不想走嗎?這穎川我已經呆夠了,想起來心裡就不舒服,早就想換個地方。一旦到了汝南,我們還可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可是那幽州騎兵象鬼一樣的盯着我們,想走也走不了啊。”
黃邵和彭脫一樣,從小沒讀過什麼書,斗大的字認不得兩籮筐。跟着師傅學了幾年武功,被張角的徒弟看中,拉進去入了教。其實就是個只會舞刀弄槍的武夫,衝鋒陷陣,打打殺殺還可以,可要是讓他動腦筋,還不如殺他一刀。只見他皺着眉頭,一臉苦瓜像。
“我就鬧不明白,他們要是想消滅我們,多的是機會,那天就可以把我們殺了,也可以把我們抓去。可是他們既不殺,又不抓,把我們趕來趕去,真不知他們是不是瘋了,還是故意拿我們尋開心。”
彭脫雖然也是個武夫,卻要比黃邵多個心眼,魯莽的外表下,有一顆機警的眼睛,不然,波才也不會提他作爲波才的副將。這幾天來,他一直在思考,這些幽州騎兵爲什麼要攔截他們。
“我想,那幽州騎兵肯定是有目的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現在不想俘虜我們,因爲我們沒有糧草,他們俘虜了我們,卻又養不活我們,讓他們爲難了。聽說那些幽州騎兵是私人的義兵,而那騎兵首領是反對殺俘虜的,他們抓到的俘虜都送到幽州去開荒種田,這可是個發財的好辦法啊。如果我們有了糧草,他們就要攻打我們了,肯定把我們也送去開荒種地。而他們不讓我們去汝南,就是怕我們到汝南後,跑到山裡去了,那他們就抓不到我們了。”
黃邵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彷彿突然醒悟了似的,不過苦着的臉卻更苦了。這傢伙真是生財有道啊,我們沒有糧草他們不管,當我們有了糧草,他們再來攻打,還讓我們去爲他開荒種田,這不是黑吃黑嗎?簡直是比黃巾軍還壞嘛,怎麼朝廷也不管一管呢?
“彭將軍,那我們怎麼辦?現在我們已經有了不少糧草了,管一年的日子是沒有問題的,他們會不會馬上攻打我們?這世上的財主都是黑心肝的傢伙,他想讓我們爲他幹活,讓他發大財。我們總不能就這麼乖乖地被他們捉去,給他當長工吧。”
這個可能彭脫已經想到了,要是不想被幽州騎兵俘虜,就要想辦法離開穎川。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擺脫幽州騎兵,跳出幽州騎兵的包圍圈,衝到汝南去。想到這裡,他朝黃邵點點頭。
“我也不想去給他當長工,可是我們打得過他們嗎?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要多準備糧草,然後找個機會跳到汝南去。”
“可是我們如何才能跳到汝南去呢?他們可是騎兵,我們兩條腿怎麼跑得過他們的四條腿?再說南邊又有白水河攔着,就是想跑,一時半刻也弄不到那麼多船隻。恐怕等不到我們渡河,他們就會趕到。”
一說到這個問題,彭脫就頭疼。這幾天他幾乎是較盡了腦汁,然而動腦筋這活卻不是他這種粗人乾的,也沒有想出個逃脫的辦法,難道就這樣真的被他們抓去賣苦力?
……
還是在剛纔的那條官道上,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騎在一頭小毛驢上,晃晃悠悠地朝前走着。只見這男子中等身材,面容清瘦,兩目有神,身穿粗布長衫,一看就是個精明的文士。他手持一個麻布幌子,上寫着“張半仙”三個大字。
正在黃巾軍大營外巡邏的黃巾哨兵遠遠地就看見了他,不免有些好奇,象這樣的算命先生他們見得多了,可如今他們朝不保夕,正想請個算命先生爲自己算一卦,看看自己能不能逃過目前的一劫。
“喂,算命的,過來給我們算一卦。”
幾個哨兵正閒得沒事,就揚手朝那算命先生打招呼。可是那算命先生根本不拿正眼瞧他們一眼,自顧自地繼續趕着毛驢往前走着,一邊走,嘴裡還一邊唱着穎川的小調。
“穎川黃土,死亡之地,大禍臨頭,嗚呼哀哉。”
“好啊,算命的,你這是咒我們啊,趕快把他抓起來。”
那幾個哨兵聽算命的說他們大禍臨頭,立即就火了。雖然他們自己也明白,現在黃巾軍確實已經走頭遠路,可是他們卻迷信得很,要是別人說他們大禍臨頭,怎麼也不能容忍。
“哎,真是不知者無畏啊。眼看已經是窮途末路,還要爲難我一個窮算命的,難道這是天意?”
那算命的先生仰天長嘆一聲,臉色顯得異常的悲哀。他看了看那些黃巾軍哨兵,就象看一羣即將死亡的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就從毛驢上跳了下來,跟着那些哨兵往黃巾軍大營走去。
……
“報告將軍,我們在放哨時抓到一個算命的。”
彭脫和黃邵正在大帳裡討論黃巾軍的去向,半天也沒有商量個結果,不知道黃巾軍的下一步該何去何多,還在爲幽州騎兵頭疼,那些哨兵就跑了進來,說是抓到個算命先生,彭脫不由得有些惱火。
“你們吃飽了撐的,沒事幹你們抓個算命先生幹什麼?
“將軍大人,那算命先生一邊走,還一邊唱,說什麼‘穎川黃土,死亡之地,大禍臨頭,嗚呼哀哉。’我們懷疑他是官軍探子,才把他抓起來。”
“哦,還有這事,快把他帶來。”
不一會,哨兵就將那算命先生帶了過來。彭脫和黃邵一看到張半仙的模樣,臉上就露出一絲驚喜。這個時候能當算命先生的,那肯定是個文化人,肚子裡多少有些墨水,比他們這些大老粗肯定強多了。再加上這個張半仙看起來挺精神的,不象一般的算命先生,髒稀稀的象個乞丐。
“在下張靈,見過兩位將軍。”
“你是個算命先生,如何說‘穎川黃土,死亡之地,大禍臨頭,嗚呼哀哉。’”
張半仙把他的麻布幌子輕輕地靠在帳篷支架上,慢騰騰地在蒲墊上坐下,一點也不客氣,就象是到了自己家裡一樣。他擡起頭,仔細打量了一會彭脫和黃邵,又很專業地問了問兩個人的生辰,方纔緩緩地說出一番話來。
“我從此地路過,見大營裡隱隱冒出殺氣,所以纔有如此一說。現觀兩位將軍印堂發暗,氣色異常,又從兩位將軍的生辰推斷,最近一個月以來,兩位將軍一直在走背運,而且不出三日,定有血光之災。”
彭脫和黃邵大吃一驚,心臟也收縮起來了。他們本來就沒有什麼文化,又信什麼太平道之類的邪教,平日裡對鬼神、運道信奉的不得了,對算命先生的話更是敬若神明。慌得他們倆連忙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朝張半仙深施一禮。
“還望先生救我們兄弟。”
張半仙微微一笑,朝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坐下,然後閉上雙眼,嘴裡唸唸有詞。也不知張半仙唸了多久,彭脫和黃邵忍不住正想開口發問,張半仙突然睜開了眼睛,朝他們又笑了一笑。
“兩位將軍是虎落平陽,黴運當頭,恰恰最近又遇到了剋星。必需想法躲開剋星,渡過此關,纔會雲開日出,前程似錦。但是要想躲開剋星,渡過難關,恐怕靠你們自己不行,還得貴人相助。”
彭脫一聽說遇到了剋星,就想到了幽州騎兵,他們不是剋星還會有誰?可是如何才能躲得過去呢?聽說還有貴人相助,立即喜出望外,只要還有希望,什麼貴人也去請來。
“敢問先生,貴人在何方?”
張半仙兩手交叉在胸前,又閉上雙眼,嘴裡開始念叼。這一次,彭脫和黃邵不再着急,耐心等着張半仙。過了好一會,張半仙才睜開眼睛,出了一口長氣,向彭脫和黃邵點點頭。
“貴人就在陽翟,他就是當朝皇上跟前的紅人,中常侍張讓張大人。”
虔誠的黃邵正聽得起勁,猛地聽到說大太監張讓是他們的貴人,立即瞪大了雙眼,屁投上象誰突然紮了一針,幾乎是從蒲墊上跳了起來,驚叫着對張半仙喊了起來。
“大仙啊,你就是大仙,你真神了,連這事也知道。那張讓還真是我們的貴人啊,他與我們波纔將軍還有書信來往,那些書信現在還在我手裡呢。對、對、對,你說的對,他一定會幫我們的。”
波才與張讓的勾結,連彭脫也不知道,因爲黃邵纔是波才的親信,波才的私人財物、信件都在黃邵手中。現在有了這個渠道,可以結交到張讓,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他一迫大腿,也猛地跳起,隨即竟然哈哈哈地大笑起來。
“張先生啊,你真是我們的福星,這下我們有救了,只要張讓出面,誰還敢不給他面子?”
那張半仙顯然被黃邵的喊叫嚇了一跳,不過聽完黃邵的話,卻在心中慶幸,老天有眼,還真是讓自己蒙對了,原來那張讓還與黃巾軍有勾結,這可是個天大的收穫,不由得露出一絲得意。
“兩位將軍也不要高興的太早,波纔將軍已經死了,你們與張讓並沒有交情。人死無對證,張讓完全可以不理你們,說你們是故意陷害,恐怕你們連洛陽也進不去,就會被人殺了。”
一席話,說得彭脫、黃邵又怏了下來,剛剛興奮起來的心情被張半仙潑了一盆冷水,悶悶不樂的又坐了下來。彭脫猛然想到這張半仙專門來投靠自己,不會就光出個主意吧,肯定還有辦法。
“張先生,你有什麼妙計?”
張半仙這時候纔拿起了架子,想知道計謀,總該有個態度,這麼隨便就告訴你們,那計謀也太不值錢了。他端坐在蒲墊上,輕輕地笑着,望着他們倆,什麼也沒說。
黃邵還傻傻地看着張半仙,等他說計謀。可是彭脫一看這架式就明白了,人家這是在等自己表態呢,不就是個軍師嗎,虛名而已。他拉過黃邵,朝黃邵使了個眼色,兩人雙手抱拳,朝張半仙深深的一拜。
“張先生,我等愚蒙,想請你給我們當軍師,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張半仙穩如泰山般地坐着,微閉着雙眼,見他們向自己下拜,竟然連客氣話也沒說一聲,生生地受了他們一拜。等他們拜完了,張半仙的架子也擺足了,他微微一笑,也站起身來,雙手抱拳,還了一禮。
“在下願意爲兩位將軍效勞。”
三人重新坐下,彭脫就吩咐衛兵去準備酒菜,要好好的爲張半仙接風。然後又把他們現在遇到的困境向張半仙訴說了一遍,最後誠懇的向張半仙討教下一步怎麼辦。
“黃巾起事以後,朝廷大臣們攻擊宦官,皇上讓各位中常侍都把自己的家人從各州、郡召回了家,現在都在家裡,這給了我們一個好機會。明天我們馬上去抓獲張讓一家,然後帶着他們到汝南去,誰還敢阻攔我們?”
﹙各位大大,支持哈,推薦、收藏,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