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1章:突破濮陽
眼看着濮陽官軍象潮水般退了下去,卜已深深的長出了一口氣,半天來的鬱悶一掃而空,精神也大爲大振。就連天上的烏雲,彷彿也鬆了口氣,慢慢地四散開去,那久違的陽光再次灑落下來。
一時之間,雲開日出,陽光照亮了整個天空,把溫暖送到了兗州大地上,整個濮陽城的房屋瓦礫、城牆沉浸在明媚的秋陽之中。
然而濮陽城裡卻是死氣沉沉,來不及逃走的濮陽城裡的居民都生活中恐慌之中。家裡的男人們都被黃巾軍趕上了城牆,家裡能吃的東西基本上都黃巾軍搜尋走了,飢餓的人們不敢有任何抱怨,女人們則躲在家中哭泣,連孩子們也不敢大聲說話,只有無家的野狗偶爾狂吠幾聲。
卜已怔怔地坐在濮陽太守府衙的大堂上,渾身沾滿了血跡,散發出深濃的血腥味,兩眼無神地望着太守府衙的大門。這個太守府衙修得太豪華了,誰坐在裡面都會生出一種威嚴、莊重的感覺,可惜卜已還沒有過足癮,就不得不走了。
雖然官軍暫時撤退了,但是他明顯的感到,官軍不會善罷甘休,新一輪更猛烈的進攻就在眼前,他預感到他的末日就快要到了,心裡一片茫然。參加黃巾起義,是他一生中最得意,也是最瘋狂的傑作。可是沒想到,他就象那天上的流星,來得也快,去得也快,僅僅只是在浩瀚的夜空中瞬間閃亮了一下,就從空中劃過,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他現在最恨的就是黃巾軍領導人的無能,雖然他們振臂一呼,天下響應,三十六方,聲勢浩大,一時間威震朝野。可是各路起義軍互不歸屬,各自爲戰,導致被朝廷各個擊破。
其實三大起義軍相距並不遙遠,張角佔據廣陽,張曼成佔據南陽,波才佔據穎川、汝南,完全能互相協調,形成對洛陽的包圍之勢,如果能統一協調,全力合圍洛陽,天下早就定矣。
可是各路起義軍只顧着自己,連一點互相配合的意識都沒有,就這樣一羣廢物還想擁有天下?想到這裡,卜已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冷笑。現在波才消亡了,張曼成也死了,自己已經是夕陽西下,窮途末路,那張角離死還遠嗎?
卞喜、李豐、劉宇等一干將領分站在大堂兩旁,默默地看着卜已,臉色異常凝重,等待着卜已最後的決定。他們都被今天官軍的攻城聲勢嚇住了,要是再這樣攻下去,濮陽肯定是守不住的。
特別是那些該死的濮陽官軍,讓他們心有餘悸。不知道他們是發了什麼瘋,士兵們悍不懼死,拼命往上衝,差一點就攻上了城牆,要不是危急時刻卜已親自督戰,濮陽城恐怕已經換了旗幟。
“將軍大人,我們還是早點突圍吧,就算是堅守住一座孤城,又有什麼意義呢?沒有人會來救援我們,遲早也會被他們攻下。廣陽騎兵雖然厲害,但是畢竟只有一萬多人,而我們有十幾萬人,總能逃出去不少,怎麼也比困在濮陽城裡強。”
李豐已經灰心了,一個沒有救援的城池,又能堅守多久呢?要是被四面圍在城裡,士兵消耗光了,到時候連保護逃跑的人都沒有,只有死路一條,還不如趁着人多,跑出去一個算一個。
卞喜卻不以爲然,他從來都是站在卜已一邊,忠實地聽從卜已的命令,聽李豐說想着突圍,就知道他打得什麼主意,他鼻子哼了一聲。
“我不同意棄城而逃,如果有座城池我們也擋不住官軍的進攻,那麼要是到了野地裡,我們怎麼就能抵擋廣陽騎兵的進攻了嗎?”
“我們有必要在野地裡與廣陽騎兵決戰嗎?他們來了,我們就走,既不守城,也不決戰,我們一直往東撤退,最後撤退到泰山上去,他們騎兵又奈我何?他們廣陽騎兵不可能永遠守衛在兗州,只要他們一走,我們就在兗州抓壯丁、搶糧草,等我們人手夠了,再來攻打濮陽也不晚。”
劉宇也贊成突圍,他可不想呆在這濮陽城裡與卜已陪葬,突圍出去怎麼也能找條活路,而守在城裡肯定是死活一條,連忙站出來說道。
幾個將領已經爭論了很久,誰也沒有說服誰。李豐、劉宇堅決主張突圍出去,趁目前官軍攻城之機殺出一條血路衝出去。而卞喜則堅決主張死守,認爲就是突圍出去也是被不斷地追擊。
就在大家爭論的時候,卜已猛的擡起頭來,用嚴厲的目光把大廳裡的衆將掃視了一遍,大家都緊張地看着他,沒有人迴避他的目光。
“哈哈哈……”
卜已突然仰天大笑起來,他似乎想明白了什麼,笑了一陣後,他騰地一聲站了起來,在大堂裡走了幾圈,然後用手猛的一拍桌子。
“廣陽官軍想逼我們突圍,無非是想與我在野地裡決戰。如果我們在此堅守,遲早也會被困死,我們不象朝廷大軍,會有人救援。現在各部黃巾軍已經快被朝廷官軍消滅完了,我們就是守住了濮陽,一旦朝廷大軍消滅了廣宗的天公將軍張角,肯定會來攻打我們,所以,死守也不是出路。我們只有流動起來,才能找到一條生路。你們聽着,官軍連續攻城後必然疲憊,三天後我們就殺出城去,向泰山突圍。”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露出猙獰的冷笑。李豐、劉宇兩人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守幾天城攻再突圍,確實比立即突圍要好多了,至少可以讓官軍增加些傷亡。卞喜見卜已有了突圍的想法,則是一臉的無奈。
“兄弟們,不要泄氣,我們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沒有必要與官軍拼命,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就是我們佔着濮陽,如果不把官軍打垮,我們又能怎麼樣?我們只有到了泰山,才能真正佔住腳,明白嗎?”
其實卜已早就有突圍的打算,只是爲了堅定大家守城的決心,才一再拒絕突圍。現在大家統一了的想法,卜已走到他們三人的面前,拍拍他們的肩膀,笑了起來,卞喜這才點點頭,跟着卜已出去守城牆去了。
“嗚……”
低沉而悠長的牛角號聲再一次響起,官軍士兵們紛紛進入戰鬥位置。他們在城牆前面,排成整齊的戰鬥陣形,兩眼直視着濮陽城牆。凳城隊、弓箭手已經各就各位,歇息了一個時辰,飽餐了一頓,就準備開始新一輪的進攻了。
“投石機,上!”
上午三千多人的第一撥進攻只是個試探,結果損失了好幾百個士兵,永久決定讓投石機上陣了。他朝高順打了個手勢,命令攻城的士兵們原地不動,現在該投石機發威了。
“預備,放!”
操作投石機的,是永久從東郡鄉勇中挑選的一萬精銳,也是喬瑁答應給永久這次救援的代價。雖然喬瑁極不情願,可是永久的要求不容商量,他不得不忍痛割愛。這次新做的一百多臺投石機全部集中在南門,並且集中攻擊五個敵樓及其之間的城牆。
“轟……”
幾乎是在同時,一百多塊大石頭衝上了天空,帶着巨大的風聲,朝着城牆上砸去。整個濮陽的南城牆,立即傳來一陣陣的晃動。連站在遠處的官軍士兵,都感覺到了大地的顫抖。
那些黃巾軍士兵們更是嚇得呆住了,不知道是些什麼怪物從天而降,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倒黴的士兵轉眼間就被砸成了肉醬,一陣陣的血漿肉沫飛濺而起,在陰暗的城牆上空形成一道血幕。
就是沒被砸着的士兵,也被那巨大的轟鳴聲和滿天的血肉震懾住了,當看到第二**石頭從天而降的時候,他們那脆弱的神經再也繃不住了,哭喊着朝兩邊跑去,更有少數士兵竟然嚎叫跳下了城牆,算是徹底地擺脫了恐懼。
“回去,統統回去!誰敢後退一步,定斬不饒。”
正在南城門督戰的卜已眼看形勢就要失控,揮舞着大刀,威逼着士兵們往回跑,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去,他手下的親兵揮刀就砍倒了幾個。那些士兵們眼看逃跑無望,只得又退了回來。
“再往南城門增加一萬人。”
卜已惡狠狠地命令着,凌厲的口氣也難以掩飾他內心的恐懼,那巨大的石頭能砸死多少人倒是小事,不過那震懾人心的威勢和那驚天動地的響聲,卻讓黃巾軍士兵們的心裡防線徹底崩潰了。
“發射……”
隨着官軍將領的喊叫,投石機不斷地發威。南城牆上的敵樓是最優先的目標,幾輪石頭下來,敵樓基本就被砸塌了,守護城牆的敵樓,反而成了黃巾軍的障礙,把城牆分割成一段一段的。
在攻城的城牆段面,集中火力用投石機猛轟,成噸的石頭往城牆上飛來,被砸着的黃巾軍士兵們當即喪命,大多數的黃巾軍士兵,則緊緊地把身子貼在城牆垛後,躲避着這從天而降的催命符。
眼看對面的城牆上已經沒有黃巾軍士兵走動,高順成把手一揮,一萬多官軍士兵抗着雲梯,就向城牆衝去。這些士兵纔是挑選出來擔任主攻的,他提着大刀,手持着盾牌,一會兒就衝到城牆邊上,士兵們把雲梯靠在城牆上後就往上爬。
城牆上的黃巾軍也立即探出頭來,往城下射箭,然而,官軍的弓箭手早已經等在城牆邊上,只要他們一露頭,就是一陣箭雨。密集的箭矢把黃巾軍壓得擡不起頭來,眼睜睜地看着官軍往上爬。
“衝過去,趕快增援。”
卜已兩眼通紅,大聲喊叫起來,手中的大刀揮舞着,催促士兵們往受攻擊的城牆段衝,去填補空缺,但投石機開始往兩端發射發射,壓得增援的黃巾軍不敢朝前衝。
“殺啊……”
喬瑁官軍的士兵們基本上都是東郡人,在自己的家鄉打仗,就是爲了保衛自己的家人和親友不受黃巾軍的蹂躪,將領們的喊聲激發了士兵們的鬥志,大家也大聲叫喊着,擡着雲梯就跟着衝了上去。
由於有大量的投石機壓制住兩邊的黃巾軍,使得攻擊段的城牆上黃巾軍相對少得多,官軍士兵們把一千多架雲梯搭上城牆,大家呼喊着就往上面爬。
這時,投石機第三次發射起來,一塊塊石頭呼嘯着向城牆飛去。有的越過了城牆,飛到城裡去了,把城裡的房屋砸倒了一大片,也有的落在了城外,而真正落在城牆上的不足五分之一。
黃巾軍士兵們也找到了躲避石頭的好辦法,防守在城牆上的黃巾軍士兵緊緊地靠在牆垛後面,投石機一點辦法也沒有,只有極少的石頭能砸到士兵們的身上,只是那石頭的呼嘯聲把他們嚇得發抖。
“殺啊……”
終於,在投石機的掩護下,第一個彪悍的官軍士兵凳上了城牆。只見他一聲狂吼,翻身一跳就上了城牆,人還沒站穩,立即迎上了好幾個黃巾軍士兵,他就地一滾,手中的鋼刀就朝他們的腳下削去,剎那間,那幾個迎上來的黃巾軍士兵嚎叫着翻滾在地。
這是高順特意訓練的結果,單兵攻上城牆,面臨着衆多的敵人,要想保住自己,就應該立即翻滾在地,一面砍削敵人的雙足,一面等待自己的兄弟們爬上城牆來,再結隊迎敵。
緊接着,又有十幾個士兵凳上了城牆,他們迅速集結成陣,面對蜂擁而來的黃巾軍,什麼阻擋都不需要,也不需要什麼陣法,只要將大刀不斷的向前砍就行了。無論多麼驍悍的黃巾軍,在鋒利的大刀面前,都只有慘叫倒地的份。
他們的兇悍,一度震懾了拼命的黃巾軍士兵,因爲他們遇到了比他們更加不要命的人。可是,在卜已的督戰下,沒有黃巾軍士兵後退,他們明知道是死,明知道爬上城牆的官軍異常兇悍,手中的大刀非常難於對付,他們依然前赴後繼的衝上來。
在一輪輪的廝殺中,鮮血不斷的飛濺,官軍士兵們渾身是血,也不知道是黃巾軍的鮮血,還是官軍自身的鮮血,然而沒有一個人停下來,他們比誰都明白,一旦他們泄氣,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亡。
“殺啊……”
他們的頑強終於得到了回報,第二批官軍士兵緊接着爬上了城牆。這次一上來就是一百多人,而最先上來的十幾個官軍士兵,還僅僅只剩下六人。不過現在的戰鬥已經發生了變化,剛剛凳上城牆的官軍士兵,與城牆上的黃巾軍撕殺起來。
眼看着官軍士兵一批批爬爬上城牆,卜已急得嚎叫起來,他拼命揮着刀,對逃下來的士兵連砍帶殺,逼迫他們往上衝。同時他又增援一萬多人,拼命也要把丟失的城牆奪回來。
可是兩邊的投石機呼嘯着,石頭不斷地往城牆上飛,增援的黃巾軍士兵還沒有到達,不少人就被石頭砸得粉碎。但是還是有不少的黃巾軍士兵冒着天上的石頭,朝着丟失的城牆趕來。
“快,趕快凳上城牆。”
永久大聲喊叫着,催促着官軍加快進攻。城牆上飛濺的鮮血,讓他的心臟也緊張地收縮在一起,兩眼緊緊地盯着城牆,幾乎冒出火來,不知不覺地握緊了拳頭,恨不得親自上去撕殺。
“大人,第三輪衝鋒的隊伍已經開始凳上城牆了,我們很快就會佔領城牆。”
戲志纔看着永久着急,連忙上前彙報。實際上,在他說話的時候,第三批的攻城隊伍也跳上了城牆,加入到拼殺有隊伍。第四批攻城的隊伍則已經在開始爬城了,用不了一會,他們也將參加戰鬥。
“天啊,這還是東郡的官軍嗎?”
喬瑁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率先凳上城牆的官軍其實就是些鄉勇,前幾次攻城,也沒有發現有誰如此驍勇。爲什麼交給廣陽永久這麼幾天時間,他們竟然悍不懼死了?
“殺啊……”
此時的城牆上,已經有一千多官軍了,並且佔領了一段城牆,正拼死抵抗着來自兩邊的黃巾軍衝鋒。第四批官軍蜂擁而上,迅速增加了力量,官軍在城牆上的佔領一下子得到了加強。
“快衝,奪回城牆。”
黃巾軍士兵們還在不斷的涌來,被卜已用刀逼着衝上來的黃巾軍士兵,拼命挽救他們的末日,一千多架雲梯還有人繼續往上爬了上來,緊接着就是激烈地撕殺,拼死撕殺,雙方都沒有退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有第二種選擇。
雙方向潮水般地往這一段城牆上涌,以致於這一段城牆上站滿了人,向上爬得人無法上去,而從兩邊涌來的黃巾軍使勁往前擠,雙方的士兵不斷的從城牆上掉下來。
成千成千的官軍和黃巾軍士兵終於混戰在一起,場面卻不壯觀。也不壯烈,只有冷酷、血腥、殘忍。因爲這是在城頭上,雙方根本不可能展開太大規模的混戰,也沒有個人施展和表現的機會,只有埋頭砍殺。
“殺啊……”
雙方的士兵嚎叫着,誰也沒有退縮,只要是站到了城牆上,誰往後退都意味着死亡。隨着登上城頭的官軍士兵越來越多,黃巾軍的傷亡也越來越大,漸漸的有些抵擋不住了。
隨着時間地流逝,黃巾軍的反擊威力正在逐漸的減弱,從城牆兩邊增援過來的士兵也在逐漸的減少。原本看起來很密集的人潮,這時候都完全散開了。卜已似乎放棄了增兵的打算,等到城牆上的黃巾軍全部消滅乾淨以後,戰鬥就基本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