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話音剛落,便見幾名侍衛,捧着兩個托盤進入到大殿之中。
托盤上面放的,其中一個是木盒。
另一個,明顯就是個狗盆!
“曹操,你太過分了!”孔融暴跳如雷,指着曹操大罵起來。
狗盆,是曹操從書院廚房裡竊來的,爲此,他還捱了林風一頓臭罵。
木盒,是宋木匠在林風的指導下,連夜趕製的,裡面藏有多種機關。
然而,孔融並不知道其中的底細,只以爲曹操在有意的羞辱他們。
“你拿狗盆上殿,究竟是什麼意思?罵我們是狗嗎?”
“還有那個小棺材,是要給陛下他老人家送終嗎?”
“曹操,你平時囂張跋扈也就算了,誰曾想竟然如此無禮。”
“你莫要忘了,天下,仍是大漢的天下,你曹操,仍是大漢的子民!”
孔融這一頓痛斥,當真說出了楊彪、董承等人的心聲。
朝堂之上,瞬間議論紛紛。
“北海先生莫急,此物,只是一個木盒,並不是什麼小棺材。”
“這是曹某送給陛下的禮物,諸位若是懷疑有詐,不妨打開一看。”曹操雙手輕擡,微笑着說道。
小皇帝嘴脣動了動,目光向內侍太監看了過去。
禮物禮物,誰知道木盒裡面裝的是什麼?
萬一是毒酒呢?或者,刀子,白綾?
曹操,該不會想廢掉天子、另立新人吧?
倘若他真要賜天子一死,也不是不可能,董卓不就這麼幹了嗎?
內侍太監雙手顫抖,接過木盒,始終不敢打開。
朝堂重臣靜寂無聲,誰都不想出這個頭。
孔融豁然而起,一把奪過木盒,衝着內侍太監大聲吼道:“拿來給我!孔某倒要看看,他曹操究竟要對陛下怎麼樣!”
孔融已經想好了結果。
如果木盒裡面是毒酒,或者白綾,那麼……
他就替天子去死!
就算千刀萬剮,也不過一條爛命而已。
有何懼哉?
孔融心裡一橫,左手抱着木盒,右手直接打開了銅鎖。
“嗯——?”木盒一被打開,孔融的眼神瞬間亮了。
“孔北海,是什麼?”
“孔北海,你怎樣了?”
“北海先生,你倒是說話呀?裡面究竟有何古怪?”
衆人紛紛開口詢問,見孔融久久不語,只道木盒之中,藏着什麼不可示人的秘密。
還有人,甚至直接後退兩步,以免裡面放的是毒酒毒針,再牽扯到自己身上。
“孔北海,你覺得這份禮物如何?”曹操淡然笑道。
“司空大人,在下,在下錯怪你了。這真是一件好寶貝。”孔融滿臉歉意,低下頭,不住的感慨起來。
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倒把其餘衆人全都嚇了一跳。
“孔北海,你,你沒事吧?”楊彪一臉錯愕,盯着孔融連連追問道。
剛纔,這頭倔驢還在信誓旦旦的痛罵曹操,只差那麼一點,就要抽出佩劍跟他拼命。
怎麼一見到木盒,竟直接服軟了?
還當場誇那木盒是寶物。
這倔驢莫非傻了?
朝堂衆臣,個個呆若木雞。
“陛下,您看……”
孔融手捧木盒,恭恭敬敬的呈給了劉協。
木盒之中,顯然是個戲臺,上面擺放着許多人偶。
有樂工,有歌女,有表演雜技的,有表演舞蹈的……
外形上精美絕倫,雕工上毫髮畢現,真可謂玲瓏剔透、巧奪天工。
然而,最讓孔融震撼的是,木盒一經打開,便觸動了機關,樂工們立即擊鼓吹簫,歌女們馬上翩翩起舞。
表演雜技的,疊羅漢,滾空翻;表演舞蹈的,揮長袖,轉圈圈……
千姿百態,變化多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就像是活人一樣。
不,比活人還要精彩。
若說能雕刻出這種人偶的,孔融倒也見過不少,但能佈置下這等機關的,普天之下,一個也沒有……
“司空大人,是在下有眼無珠,太過盲目衝動了,下官知罪。”
孔融轉過身,對曹操深深一揖,接着便虛心請教道,“如此寶物,世所罕見,敢問司空大人,這木盒叫什麼名字?”
“它在裡面,怎麼會自己動呢?”
曹操擺了擺手,懶得跟這頭倔驢一般見識。
他捋着鬍鬚,指着木盒解釋道:“這叫水轉百戲圖,人偶嘛,正是由那位打棺材的木匠所做。”
“至於裡面的機關,是用流水推動的,乃是另一位高人所授。”
雖說,曹操看起來風輕雲淡、不悲不喜的,但他心裡,早就高興的按捺不住了。
今天,他不僅要把考工、木工全給換了,還在這羣世家豪門臉上,狠狠的抽了幾巴掌。
跟曹某作對,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尤其是孔融這老傢伙,竟敢辱罵曹某,簡直活膩歪了。
你當你是林風?
林風罵我也就罷了,我認!
你們特麼的算老幾?要能耐沒能耐,要本事沒本事,就只會逼逼賴賴,狂吠不止。
在曹某面前放肆,我早晚有一天弄死你們!
曹操不動聲色,在心裡狠狠的罵了一頓,之後便面帶微笑,伸出右手,對一衆王公大臣說道:“看看,諸位都看看,這水轉百戲圖怎麼樣?”
無需他吩咐,衆人早就圍着木盒,交頭接耳的嘀咕起來。
“水轉百戲圖,流水推動的?這木盒裡面,怎麼會有流水?”董承一臉的難以置信。
“不止如此,稀奇的是,流水怎麼能推動這些人偶?難不成,這些人偶不是木頭做的,是水做的骨肉?”伏完凝眉苦思,對着木盒敲來敲去。
“伏國舅,你小心些,別給敲壞了!”
“就是!大夥都只是看,你偏偏要上手敲,敲壞了你賠得起嗎?”
不止孔融對伏完心存不滿,董承、陳逸也對他很有意見。
轉眼的功夫,原本還劍拔弩張的朝堂,此時卻變得異常和睦,都在那裡鑽研起了木工方面的學問。
有幾人還雙目放光的商量着,要去山北義莊宋木匠家裡,讓他給打造幾副上好的棺材,以供自己快死的老爹使用。
楊彪怔怔愣愣,知道大勢已去,木工令已經丟了。
他想着,能不能把考工令保住。
如果能保住考工令,他楊家就能保住鐵器的生產製造。
保住鐵器的生產製造,就能保住鐵礦的開採冶煉。
這是一門大生意,而且,有官府撐腰,有百姓結款,穩賺不賠!
琢磨清楚後,他剛要就着此事,對衆人誘導幾句,一擡頭,赫然瞥見托盤中放着的狗盆。
銀光外放,冷氣森寒,一看就是上好的鐵料。
單就狗盆的材質而言,他楊家再過幾十年也弄不出來。
楊彪的心徹底涼了……
沒了啊,一切都沒了,楊家的財路,終究要被封死封絕了。
他不明白,一個山腳集市,什麼時候能打出這麼好的鐵了?
許都上下,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了這一系列的改變?
屯田制,曲轅犁,神弓神弩,水轉百戲圖,再加上精妙至極的冶煉鍛造之法……
一切來的太快,又太過集中,而且,就在這兩三個月之間。
曹操背後,必然有高人指點!
查,此事一定得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