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經被發現,唯一的幫手曹彰也被打暈。
再僵持下去,已經沒了意義。
清河撇了撇嘴,哼道:“去便去,誰怕誰?”
只是,話音未落,她便感覺手上身上,熱乎乎溼漉漉的,不知沾染了什麼東西。
等定睛一看,清河這才發現,林風背後被刀刃劃出幾條長長的傷口,此時正汩汩的向外流着血,模樣異常可怖!
她大驚失色,急忙叫道:“先生,你,你的傷……”
關羽快步走近,查看了一下傷口,轉身從侍衛手中接過細麻布,仔細的替他包紮起來。
林風只覺後背一陣劇痛,險些痛得他昏厥過去。
回過神來時,就見關羽眉眼舒展,微微笑道:“皮外傷,不礙事,養一養也就好了。先生,咱們走吧?”
林風沒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曹彰,問道:“他呢?”
“他骨頭硬着呢!”張飛見狀,大笑着走了過來,“實不相瞞,我正有收他爲徒的打算。先生,你們一家三口正好,到了小沛也算有個伴兒。”
小沛……
說實在的,林風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過。
什麼千古留名,什麼王圖霸業,這些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既不沽名釣譽,也不貪戀權勢,唯一喜愛的,大概就是錢。
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關鍵時刻,甚至能使磨推鬼!
至於什麼明君賢相,交給喜歡它的人去吧。
因此,走在路上,他總想着要如何脫身。
劉備人在左右,時不時的會說上幾句,“先生,我兄弟出手魯莽,實在是逼不得已。至於讓你後背受傷,那更是非我本願了。等到了小沛,在下親自爲你賠罪。”
林風心中瞭然,知道劉備這廝,喜歡耍嘴皮子功夫。都已經快要斬草除根了,可還是口口聲聲,不停的道歉。
看來,他在這方面的手段真的有一套。
想了想,林風便微微笑道:“小沛也好,許都也罷,都是大漢城池,諒來也沒什麼區別。只是有一點,玄德公可能沒搞清楚。”
劉備臉色和緩,笑道:“哪一點?”
林風道:“你們擅自燒了南山,在許都做出這等大事,曹操早晚會知道。哪怕你們能逃出許都,他也絕不會放過你們。只怕到時候,小沛早晚會迎來曹操的大軍,你們這麼做,值嗎?”
劉備默默低頭,心中也開始不安起來。
放火燒山,已經不是件小事了,可除此之外,關羽和張飛還與駐守在南山腳下的曹軍爲敵。
甚至,他們在明知曹植在內的情況下,依然燒了書院,這幾乎有殺害曹氏公子之嫌。
曹操,大概不會放過他們。肯定會發足兵馬,討伐小沛……
用小沛一座城,來換取林風一個人,值嗎?
短暫的斟酌過後,劉備認爲,值!
別說一座城池,哪怕再有兩三座,也是值得的。
畢竟,小沛夾在呂布和曹操之間,本來就不是個好去處。連容身之地都算不上,最多隻能當做一個驛站,一座旅館。
想要更大的發展,必須要尋找更好的去處。也必須要發展國計民生、發展鐵器兵器。
恰恰這些東西,林風全都懂,還是這裡面的大行家。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就算小沛會丟,劉備也不願放過林風。
他咬定主意,淡然微笑道:“在下與先生一見如故,爲了能讓先生棄暗投明,以天下蒼生爲己任,甘願放棄一座城池。先生勿疑,此在下肺腑之言。”
林風暗暗喘了兩口悶氣,大耳賊,果真不愧是大耳賊,他與曹操,還真像是殊途同歸的兄弟倆。
他曹操,逢人便說自己是真性情。實際上,所謂的真性情也不過是殺人放火。
劉備嘛,自然是仁義道德。但他的仁義道德,未必便是林風的仁義道德。
身後的南山,大火越燒越旺,從書院周圍的樹林中,一路向北蔓延過去。
劉備等人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來到山北。
此時的營地,連個人影都沒有,所有的軍士,要麼跟着曹休抓人去了,要麼去山林中救火去了。
原本還有幾名坐鎮的高手,也全都跑到書院,找典韋會合去了。
營地中所留下的,只有十幾匹戰馬,以及三五輛馬車。
劉備長長的鬆了口氣,親手牽來一輛馬車,走到林風面前,雙手持恭道:“先生,請!”
關羽、張飛微微欠身,異口同聲道:“請!”
林風淡然一笑,望着遠處的火勢道:“你們放了這麼大的火,不僅要燒空南山,多半還會燒燬南山以北的萬畝良田,鄉民們勤勤懇懇,從二月份開始耕作,種了幾個月的糧食,眼看着馬上就要收穫了,卻被你們一把火給燒了個乾乾淨淨。玄德公,你於心何忍?”
劉備默然無語,站了半晌,這才答道:“此事也是迫不得已,在下本意並不在於燒燬百姓的糧食。若他們真要怪罪,在下願意承受罵名。”
林風輕哼一聲,轉身上了車,委婉的道:“承受再多的罵名,也救不了百姓。你自詡爲天下施仁義,可真到了百姓的家園要被大火所毀時,仍是免不了一走了之。此等假仁假義,與袁術何異?”
劉備心中惶惶,不知如何回答。
張飛卻道:“大哥,他們是曹操的人,咱們管那許多做什麼?如今既然得了先生,那咱們就趕緊撤吧。再耽誤下去,萬一許褚追了過來,咱們就走不掉了。”
劉備應了一聲,點了點頭,正要轉身上馬。
忽然,他一擡頭,便見遠處火光漫天、勢如潮汐,自山腳、山腰、山頂處,分三路向北迅速蔓延。
火海之下,飛鳥走獸驚起突飛,獵戶農夫盡皆逃竄。
倘若不加阻止,這漫天漫地的火海,定會燒到南山之外的農田。那些臨近夏收,金黃璀璨的米穀,全都要變成火舌肆虐下的焦炭。
到時候,這片富足祥和的南山鎮,怕是從此以後,就要淪爲一片哭嚎遍地的喪葬亂石崗……
劉備聽到耳邊不停傳來的“仁義道德”,聽到遠處百姓不停的哀嚎哭喊,萬般感觸之下,一顆心也默默的沉了下去。
他既然打算要在諸侯軍閥中混出個名堂,就絕不願意去做婦人之仁的宵小之輩。他的目光既然放在了大漢的萬里江山之上,那就應該考慮清楚時局與利弊、應該考慮清楚成敗與得失。
林風一人,頂的上千軍萬馬。
眼下的劉備,本就步履維艱,若是再不把林風拿在手裡,反而還要便宜了曹操,那他與曹操的差距,幾乎要到了雲泥之別的地步。
爲了許都一鎮的百姓,而放棄唾手可得的林風,值得嗎?
更何況,他們還都是曹操的百姓;他們田裡的糧食,最終都要收歸到曹操的府庫之中。
值得嗎?
這是婦人之仁!
劉備暗暗的罵了自己一句,隨後便毅然決然的抓緊繮繩,翻身就要上馬。
可突然之間,就在劉備即將跨到馬背上時,林風輕飄飄的說了一句,“火,本來就是你們放的。若是明知百姓有難,卻棄萬民於不顧,又談何仁義道德?又談何名望前程?玄德公,你與曹操何異?你有沒有想過,你們既然敢放火燒了這麼多百姓的房屋、糧食,那你們以後,還如何在諸侯間立足?你們以後,還如何打天下?”
劉備驀地一顫,隨即緩緩低頭,緊閉雙眼,黯然神傷的喃喃自語道:“劉備,與曹操何異?劉備,與曹操何異?以後,要怎麼打天下……”
關羽、張飛大驚失色,走近兩步,盯着劉備就要進行勸誡。
劉備卻擺擺手,嘆道:“操以急,吾以寬。操以暴,吾以仁。操以譎,吾以忠。操以奸詐治世,吾以道德示人。這原本是在下的爲人處世之道,不曾想,差點被在下棄之如敝履。”
他哂然一笑,扭頭看向林風,說道:“先生,你若有辦法解救萬民,便下車去吧,在下不會攔你。不過,在下還是那句話,懇請先生救完火之後,隨我等前往小沛。在下於南山以東,恭候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