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越倒是第一次見到季凌無所適從的模樣, 他丟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個兒算是第一次沒臉見他。
何越突然就不生氣了，被摔到的部分也不疼了, 他擡起手摸摸季凌的頭髮, 第一次哄他, 說：“好啦, 擡頭看看我, 我沒事了。”
季凌埋在他肩膀裡，悶聲悶氣地說：“我不。”
何越在心裡憋笑，嘴上說：“別鬧了, 我們趕緊回去休息。”
季凌這才擡起頭來，說：“你不陪龔翔了？”
何越愣了一下, 忽而笑了, 說：“我陪龔翔, 你怎麼辦？”
季凌飛速地在他嘴脣上啄了一口，喜滋滋地把裹在何越身上的被子拿走, 直接將何越抱起來，說：“走，爸爸帶你回去睡覺！”
何越：“……”
龔翔病好得很快，睡了一整晚後第二天精神很多，燒基本上都退了, 他醒來, 手上被人緊握住, 他以爲是何越, 心想這孩子這麼體貼, 睡覺時都感到手上熱熱的，難道一整晚都握着他的手？
他眼睛有些痠疼, 就沒有睜眼，低聲說：“何越……給我倒點水。”
手沒被放開，但是力道忽然一重，又輕下來，他聽到水壺倒水的聲音，這聲讓他想上廁所，他抿了抿脣，說：“不想喝水了……你扶我去廁所……”
手上的力道又被加重，他感到手在輕微的抖動，他的手背少許溼潤，大概是握住他手的手背出了汗，他笑了，說：“我跟你多少年的交情了？扶我去廁所怎麼了？又不是讓你幫我上廁所，也不是沒有過啊……”
那人終於忍不住了，顫聲問：“何越幫你上過廁所？”
龔翔的眼睛猛然睜開，迅速抽出被握住的手，在被單上擦掉手背上的汗水，冷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龔翔面前的是昨天出現的醫生，他摘下了口罩，露出全臉，乍一看跟葉湛長得有幾分相似，但仔細一瞧，他眉眼比葉湛要柔和，嘴脣比葉湛要厚實，鼻樑比葉湛要高挺，甚至是鷹鉤鼻。
醫生緊張地舔了下嘴脣，說：“我只是……我只是在盡一個醫生的職業照顧你。”
“照顧我？”龔翔冷笑，“你們醫生照顧人都會握着病人的手嗎？”
“我……不是……你聽我解釋……我是怕你半夜突然醒來我感受不到動靜，才……”
“滾。”
龔翔冷漠地指着門口，說：“滾出這個房間，我不想再看到你。”
醫生的眼睛裡瞬間被蒙上一層霧靄，從龔翔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被水潤過的黑曜石般的清澈雙眸，眼中的流光溢彩照得他心臟一痛，龔翔狠下心，將牀上的枕頭朝他懷裡一丟，說：“滾出去！”
他手上的針早就被拔掉了，被人用有小綿羊圖案的創可貼貼住棉花。
龔翔面無表情地當着醫生的面，把創可貼撕下來連帶着棉花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醫生的臉色一白，懷裡的枕頭被揉皺，片刻後，他輕輕地把枕頭放到牀腳，低聲道：“好。”
我滾。
待醫生走後，龔翔如同被針刺爆的氣球，瞬間沒了力氣，他癱軟在牀上，四肢無力。
他明白醫生對他的心意，可正因爲明白，更要避而遠之，他並沒有從上一段感情……他扯出一個虛弱的笑來，眼神麻木又脆弱，感情……他跟葉湛之間，能用“感情”來形容那段過往嗎？
他並沒有從之前的事情中走出來，如果此刻接受了醫生的心意，不過是讓他重蹈他的覆轍罷了。
龔翔給何越打了電話，響了好久才被接起，那頭的何越仍喘着熱氣，粗重的呼吸聲聽得龔翔都快把持不住了，他咳嗽幾聲，掩飾尷尬，說：“大清早冷靜點，我病好了，快來接我回家。”
龔翔等了半個小時，沒等來何越，倒是把他的生活助理等來了，助理見到他熱淚盈眶，撲到他牀邊，說：“我的祖宗啊，你終於清醒了，你之前病的路都走不了，可把我心疼壞了。”
龔翔沉默了一下，問：“你怎麼知道的？”
“何先生告訴我的啊，他讓我好好調整你的飲食和作息規律，不要讓你再出去喝酒了。”助理手裡還提着兩個包裝袋，都是名牌，說，“這是何先生給你買的衣服，你快換上吧。”
龔翔不傻，助理一出現時，他就猜到一定是季凌不想讓他跟何越有所接觸，纔打電話找到他的生活助理來處理他的事。
龔翔換好衣服，除了面容疲憊，稍有病態，身姿依舊挺拔，往那一站還是原來的衣服架子，不過助理總感到怪怪的，他彷彿整個人少了些什麼……
到底是什麼呢？
龔翔臨走前，正要關門離開，忽然問助理：“你有筆和紙嗎？”
助理不懂他爲何問這個問8題，茫然地搖搖頭。
“算了，”龔翔說，“有個醫生很照顧我，我想寫個紙條感謝他，結果你沒有……”他最後看了一眼房間，掃視一圈，目光落在垃圾桶上一秒後，迅速收回來，不再有任何留戀，說，“我們走吧。”
助理跟着他，說：“翔哥啊，我猜那個很照顧你的醫生是你的粉絲吧！你是明星，對粉絲最大的感謝不就是在鏡頭前展現出最好的一面嗎？”
他拍了下龔翔的肩膀，這段時間龔翔的行爲他看在眼裡，公司之所以不阻止他，是看在他跟葉湛和何越的互動能讓他的關注度和熱度持續不下，可助理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如今看龔翔病態嚴重，臉色憔悴，可能跟這葉湛有些關係。
他作爲助理，自然是希望自己帶的藝人能活潑開朗，肩上毫無負擔，站在舞臺上，灑脫地微笑。
他只期盼龔翔能早日走出陰影，變成從前的嚮往花。
龔翔被扯出一個笑來，像是有人用刻刀生生地將石象上下拉的嘴角提上去，助理心一慌，剛想安慰龔翔，卻聽他說：“我們這就去工作，等節目錄制結束，就帶你去海邊玩，把你給快樂死。”
助理：“……”
《美好的一天》繼續開拍。
但何越知道，全都不一樣了。
龔翔不再黏着葉湛，跟蕭源親近許多，兩個人都喜歡唱歌，共同話題很容易找。
以至於葉湛來找他，想跟他說事，喊了他一聲，龔翔卻因跟蕭源聊得正歡而忽視了他的聲音。
葉湛從小到大哪受過忽略，要不是他演技好，能控制表情管理，正對着他的蕭源估計能看到他冒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