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送我上樓,阿春把我手裡的東西接了過去,他纔開口說:“我可以進去看一下黎回嗎?”
他客客氣氣的語氣,生疏得很,他爲什麼不直接說我要看我兒子,這樣的客氣,顯然是在拉開與我的距離,我索性賭氣說:“改天吧,等你訂婚典禮結束後再來吧。”
那一大束雛菊倒讓阿春喜出望外,略懂察言觀色的阿春插話說:“太太,我準備的是三個人的飯菜。”
“留人家吃飯做什麼,人家會稀罕我們這種尋常人家的飯菜嗎,外面有鮑參翅肚山珍海味!對,佟先生,你是個高尚潔淨的男人,是我把你推到葉潔白身邊的,是我親手趕走了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爸爸……但我不是個偉大的女人,我做不到心平氣和到這個時候了還和言細語和你把手話離別,我做不到!我快神經質了,求求你,你走好不好……”我推開他,語無倫次說着壓抑在心裡很久的話。
“曼君……”他拉着我的胳膊,喚道。
“晚安。”我用說再見的口吻說晚安,趕他走。
他惆悵地說:“那麼,晚安。”
我進了家,關上厚重的門,被貼在門上,不捨得走,因爲他就站在門外,站着站着,我們倆隔着門站着,我的心都快碎裂了。許久,電梯上升的聲音,停在這一層樓,然後電梯下沉的聲音。
他走了。
像是一剎那的恍悟,之前我對他的所作所爲,我萬分後悔,我不該那樣說他,他分明也是痛徹心扉的,他對我的愛比我愛他更深刻,他的痛楚怎會少於我。
我打開門,竟然看到他頎長的身影,電梯按鈕透着昏黃的燈光,映着他的臉發暗,顯得他那麼疲憊,我移下目光望着他做工考究的黑色西褲。
他並沒有走,他還站在門口。
我們都做不到安之若素。
恰如其分,只爲與他相見。他冷峻堅毅背後剔透天真的臉,他的愛就是這樣簡單,我靜靜立在他面前,彷彿瞬間就遺忘了所有的人與事。
當你曾經歷經滄桑親眼見了各種世間男人對感情醜惡骯髒的態度後,你纔會知道,遇見一個對的男人,有多難。好的男人,應該是清徹的,透着光澤,如一塊璞玉。
面前的卓堯像犯錯的孩子,沒有了憤怒,只是用一種無助的眼光凝望我,他在告訴我,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不想的,他是有多不想離開我和孩子。
阮曼君,你怎麼能夠這樣自私,發泄着自己的情緒,他是無辜的。
我抱住他,投入他的懷抱,我輕輕打他的胸口,我說:“你不是走了嗎,怎麼還在這裡。”
“我怎麼捨得沒抱抱你就走呢。”他愛憐地說,拉開西裝,把我包裹住。
“我明明聽到電梯上來了後停了會就下去了。”我說。
他攬着我走進家裡,他關門,得意地說:“我不這麼試一下,怎麼能讓你開門,我就猜到你躲在門口,只要發現我走了,一定會開門追出來
。”
我撓他癢癢,懲罰他:“怎麼學這麼壞了,阿春,下次他在這樣,不許給他開門。”
阿春也幸福地笑:“是,太太,我一定聽你的。”
他把剛睡醒坐在嬰兒牀上發呆的小黎回抱在懷裡,黎回不同以往歡快的勁,蔫耷耷的,我問阿春餵了奶沒,阿春說相比往常吃的不是很多。
他是哪裡不舒服,還是母子憐心懂得我的苦楚。
“有時候,黎回沉默地向下看時,我會覺得他有心事。”我握着黎回的小手,對卓堯說。
卓堯說:“他這麼小,怎麼會有心事。”
“他可懂事呢,他長得像你,但心思像我。”我說。
阿春進來,問:“太太,那麼多些雛菊,家裡的花瓶都放不下了,要不,那束百合都敗了,我把它丟了,好用花瓶來插雛菊。”
“別丟,放那,我來處理,雛菊你就用以前裝紅酒的小木桶放裡面裝着,稍微添點水就好了,我來收拾。”我說。
“都謝了,就扔掉,會長一些小飛蟲的。”卓堯說。
“不扔,放那放着就好。”我倔強地說。
我靠在他肩膀上,輕輕閉上眼睛,想沉入睡眠。還能要怎樣呢,如果這一刻,靜止,我永遠留在你的身邊,也好啊。
晚上一起吃過飯後,他被一個電話催着回去開會,我送他到門外,向他認錯,不該賭氣狂刷他的卡,買了一堆衣服,還有這個二十多萬的翡翠鐲子。
“你請我吃一串串,這就算是我請你的。”他說着,給我一個柔軟甜蜜的吻。
“叫串串香,不是一串串。”我糾正道,撫正他的領帶,嗅到他溫潤的氣息,我貪戀的男子。
我們就是這樣,只要不提及那個敏銳的話題,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矛盾,心照不宣,都不去說25號的事,他如平日裡那樣囑咐我,我溫順答應。
我以爲日子平靜了,只要儘量不再見面,我會自我療傷緩和好自己的情緒,該來的都來了,該接受的也都要面對了。
第二天一早,門鈴響,我想我住在這裡除了卓堯來,也不會有誰來找我,我穿着睡衣抱着黎回,阿春正在廚房現磨豆漿。
我打開門,滿臉欣喜想要迎接卓堯。
門口站着四個人,這四個人,有着不同的年齡段。
分別是佟桐,葉潔白,佟佩卉,林璐雲,從少到老,站在我的房門口。我啞然失笑,該來的終於來了,只是陣容大的出乎我的意料,幾乎卓堯生命裡幾個重要的女人都過來了,就差歐菲了。
“請進——”我抱緊孩子,大方領她們坐在沙發上,因上次在佟家發生的不愉快,我把黎回送進了房間,合上了門再出來。
“阿春,泡茶,雨前龍井。”我招呼着。
阿春見此場景,忙洗手泡茶。
葉潔白坐在沙發上,名媛就是名媛,渾身就透着那股高貴的味道,不像我,連我的胃都吃不了
高貴的菜餚。
“阮曼君,今天找你,是有事的,明人不做暗事,開門見山來說,節約時間。我和卓堯二姐,佟桐你都認識。潔白,你介紹一下你自己。”林璐雲發話,談話間,眼神聚集在客廳的裝飾上。
客廳沙發旁邊,放滿了四大包衣服,都是昨天買的高檔女裝,林璐雲皺着眉,盯着那幾包女裝。
“阮小姐,我是葉潔白,阿MAN的未婚妻,咱們見過面,你還記得嗎,在馮伯文公司的門口。”她優雅的微笑,知書達理,友善地伸出手與我握手。
我伸手和她握手,她的目光注視着我手腕上的翡翠鐲子,隨即,葉潔白微妙地給林璐雲投遞了一個交換眼神。
“既然都認識了,你們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做好了思想準備。
阿春端上來茶,很有禮貌地上茶。
林璐雲抿一口茶,富態卻蒼白的臉,可能上次的病還沒有痊癒,她說:“阮曼君,其實我這次來,是來求你的,我帶着我的女兒,我的外孫女,來求你,懇求你離開他,我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我不想哪天起牀看到報紙說我的兒子橫屍街頭。”
我大驚失色,我何曾想過要害了卓堯的命,我站起身,不悅:“林董,你的話未免嚴重,且不說我和佟卓堯已經分手,就算沒有分手,我也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過,你沒必要大駕光臨說這些莫須有的事。”
佟佩卉讓我坐下,她語重心長地說:“我媽沒有半句話是在危言聳聽,有一個巨大的陰謀報復,在步步爲營想要致卓堯爲死地,這個人,你我都認識,就是戴靖傑。先是指控卓堯僱兇殺人,接下來就是商業戰爭,不過有宏葉的力挺,我想毫無經商頭腦的戴靖傑根本不會是卓堯的對手。最可怕的是……戴靖傑已經瘋了,完全瘋了,教唆馮伯文幹盡壞事就算了,他還寫恐嚇信,寄死老鼠和血漿,他偏執認爲鍾利濤是卓堯害死的,要血戰血償。就算卓堯擊垮了鍾氏的不當商業競爭,那個瘋了的戴靖傑隨時都會像個炸彈,要了卓堯的命。”
佟桐驚恐地說:“舅媽……”她看了看葉潔白,小聲說:“好可怕,死老鼠,還有電話打進家裡,說要殺了uncle償命,外婆每天晚上都做惡夢,我也害怕,一天見不到uncle就會嚇壞。”
我起身,說:“他敢,我跟他拼命!我去找他。”我說着就要進房間換衣服,他要報仇是吧,要血債血償,好啊,不是說要毀了卓堯最愛的女人嗎,那就衝我來啊。
佟佩卉拉住我,說:“曼君,你怎麼這麼衝動,他是個瘋子啊,四年前那場大火,你真以爲是我媽縱火要燒歐菲嗎,我們調查到了當年的一個地頭蛇,縱火的極可能就是戴靖傑,他來上海的第三天,卓堯和歐菲就被人放火。你最好別出現在戴靖傑的面前,黎回和你的安全很重要,別再讓卓堯憂慮過多,你千萬千萬不可衝動去找戴靖傑,相反你出入一定要注意安全,別讓戴靖傑盯上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