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告訴媽媽，你那些話是誰教你的麼？”
葉安佚思索了一下。但見葉楠滿面嚴肅。於是便張嘴把在他耳邊唸叨這些的人給毫不猶豫賣了：“報告媽媽，這些話都是商念舅舅告訴安安的。”商念舅舅。對不起了，實在是媽媽表情太嚴肅了，安安害怕！
還在飛機上的男人突然打了一個噴嚏，讓旁邊正在看雜誌的唐唐立馬就投去一個鄙夷的眼神，“這樣就着涼感冒了。敢不敢在體弱一點。”前一天商念爲了處理一點事淋了小半天的雨，前天昨天都沒什麼事。現在都快要下飛機了，突然就打了個噴嚏。
商念揉揉鼻子。“我覺得有人在背後罵我的關係，我纔會打噴嚏的。”
唐唐聳聳肩沒有去搭理他了。
“商念？他告訴你這些幹什麼？”葉楠嘴角已經抽搐到快要痙攣了，心裡把商念罵了個千百遍，這不明擺着帶壞孩子嘛。雖然四歲的孩子對於性別已經有了初步認識，加上出生在開放的美國，也不難怪商念會給葉安佚說這些。
察覺到葉楠沒有任何生氣的徵兆。葉安佚才斟酌着將商念以前告訴他的話都說給葉楠聽了，末了還加上一句說道：
“我倒覺得商念舅舅說得很有道理。商念舅舅說媽媽你心軟起來的時候，連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都可以原諒，可是一旦心硬起來又比誰都還要可怕。商念舅舅是怕媽媽你因爲小羽毛舅舅的事而對爸爸等人產生恨意。雖然已經有了，商念舅舅他們是在擔心媽媽你。”
葉楠這下是真的怔愣住了，商念這些話無非就是想要告訴她，不要去恨不要去怨，更不要將秦羽的死全都揹負在她一個人的肩上，況且秦羽他自己本身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了，早死晚死他都是要離開葉楠的。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兒，接受理解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清楚的知道秦羽做了這一切都是爲了她，什麼都是爲了她，所以纔會在葉楠心裡留下這麼沉重刻滿悲傷的痕跡，不能忘記也不想去忘記。
葉安佚抿了抿脣，再次輕聲開口說道：“媽媽，我知道你心裡很難受，也不想去原諒爸爸他們，可是安安和未晞實在不想看到媽媽你獨自一人傷心難過的表情，哪怕媽媽你藏得很好，可是我們還是能夠感覺得到的。”
是的，感覺。
或許是母子連心吧，又或者是小孩子天生就對周邊人的情緒變化十分敏感，所以葉楠就算笑着，也難掩她心底壓抑不住的難過和悲傷，用心去感受到的。
葉楠努動了下嘴角，可是卻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只是靜靜垂下了眼睫，聽着葉安佚那侃侃的說辭，莫名戳到了心扉，眼神也不由得恍惚起來。
見狀，葉未晞也加入了葉安佚的陣營，開始遊說起葉楠來：“是啊，媽媽，而且我也聽唐唐叔叔說起過，小羽毛舅舅十分十分喜歡媽媽，一定捨不得媽媽這麼爲了他的事而難過傷心，唔，好像是這麼說的吧。”
兩三歲時候聽到的話語到了現在都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葉未晞敢保證大致意思就是這個。
恍惚間葉楠似乎也回想起了秦羽臨時前告訴她的話，讓她不要去怨恨憎恨每一個人，因爲他捨不得她因爲怨恨一個人而把自己活得很累，很狼狽，他也捨不得她去變成那個樣子，他會很心疼的。
心臟，在拉扯般地疼痛着。
五年來，她一直都活在憎恨當中，她原諒不了顧昱，原諒不了莫雲，更原諒什麼都做不了的她自己，雖然答應過小羽毛哥哥不去怨恨任何一個人，可是等到秦羽死了她才發現，她根本就做不到。
她這樣算是食言了吧？
“你們再說什麼呢，介不介意加上我一個。”不知何時打完電話的顧昱笑眯眯穿過客廳走了過來，一點一點的成爲葉楠眼眸深處的倒影。
葉未晞笑彎了一雙明媚眼眸，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顧昱坐在她身邊，“再說很多很多的事，不介意爸爸加進來的。”
顧昱笑着走到了葉未晞身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看着葉楠那不大好看的臉色，怕是這兩個小孩兒又說了什麼話惹得她不開心了吧！
摸摸葉未晞有些亂糟糟的頭髮，顧昱柔和了臉上的冷硬線條，語氣也不由自主軟了下來，“可以告訴爸爸你們之前都說了些什麼嘛！爸爸很是好奇呢！”該不會是葉安佚將之前他們父子兩個的對話都告訴葉楠了吧。
再次看了眼葉楠還是不太好看的臉色，再看看低着頭不言不語的葉安佚，越是想顧昱就越是覺得有這個可能。
但也不免排除他想要藉着葉安佚的口告訴葉楠那些話，但是現在看樣子，葉楠還是不怎麼相信他，當年秦羽的死跟他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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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眸中有絲苦澀迅速滑過，端正了語氣和態度，顧昱面部表情很是嚴肅和認真看着葉楠說道：“楠楠，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也不太相信秦羽的死跟我沒關係，但這件事上我也沒有必要編謊話來騙你，當年我知道莫雲想要引周銘懷的人手去對付秦羽的時候，等我想要秦羽小心一點的時候，已爲時已晚。”
秦羽對葉楠的那份情，比愛情少一點，比親情重一點，不摻雜任何私慾和雜質，乾淨得令人羨慕，卻怎麼都嫉妒不起來，因爲秦羽爲了葉楠付出了太多太多，還包括生命，這點上顧昱始終都比不上秦羽。
葉楠看了眼顧昱，沒搭話，顧昱心中擔心的事也沒有發生，讓他緊張的心扉稍微鬆懈了下，只要葉楠還願意聽他解釋五年前的真相，一切就都好說話了。
至於葉楠相不相信那不在顧昱的考慮範圍內了，她願意聽已經讓顧昱覺得是葉楠最大的讓步了，不可能強硬逼着她在聽過過後就相信他所說的一切吧！
“那麼你的意思是整件事情都是莫雲的錯了？”葉楠淡淡挑眉問道，語氣不鹹不淡，沒有過激的情緒。
顧昱無奈苦笑了一下：“這件事我們大家都有錯，沒有誰是無辜乾淨的，只是犯錯的程度不一樣罷了，莫雲有莫雲他自己的錯誤，我也有我自犯下的錯誤，不能混合在一起談論。”
當年的事，誰是誰非都已經隨着時間流逝，而都開始模糊了起來。
可是在當事人眼裡心中，一切都跟明鏡兒似的，只是當事人始終都不願意當年那場噩夢中清醒過來罷了。
有他們也沒有任何立場，任何資格去怪罪，去指責些什麼。
錯了，便是錯了吧！
除非時光能夠倒流過去，不然一切都不可能從頭開始。
突然有些明瞭葉楠突然這麼問的緣故，嘴角流瀉出來的苦澀越來越明顯，可是他又能去說是的不是，一切都已經發生了，並不是他三言兩語就能打消得掉的。
他很能理解葉楠這番做法，因爲倘若換做是他的話，這些膽敢做出傷害他事的人早就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葉楠僅僅只是排斥他們的存在和接近，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了。
不能再貪心不足了。
看了眼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之前葉楠就把她現在居住地址發到了商唸的手機上，雖然她心中已經猜想着商念很有可能已經知道了，可是商念知道歸知道，她告不告訴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商念他們快要到了，我該準備晚飯了。”葉楠站起身來，將桌上葉未晞葉安佚用過的小碗和勺子都收了起來，準備走進廚房的時候，腳步陡然停頓住，之後微微側過身子看着顧昱。
“如果你剛纔說的話都是真的話，我願意嘗試着去原諒你，可是顧昱你記住，我原諒你並不代表着你之後還可以任意欺負我，以前的那些賬我可以不追究，但你也要答應我，無論以後發生了什麼事，你都必須不能對未晞和安安見死不救。”
顧昱有些不敢置信看着走進廚房，只留下一個背影的葉楠，雖然有些奇怪她之後加上的話語，但這些在葉楠開口表示要嘗試原諒他的話語之下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倒是葉安佚臉上全是沉重的憂色，他知道媽媽心裡在想什麼，可是現在的他卻什麼都不敢說出來，只盼着日後爸爸知曉此事，不要大發雷霆的好，也不要在和媽媽吵架冷戰了。
顧昱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了商念唐唐兩人登門的時候，商念看見來開門的人是顧昱也不顯得驚訝，只是互相點了個頭就算是打過招呼了，之後就笑着看着某個小蘿蔔頭朝着他衝了過來，伴隨着一聲甜甜糯糯的商念舅舅，讓商念頓時笑開了花。
晚飯人多，也熱鬧，並沒有因爲顧昱出現在餐桌上就冷場，有說有笑的，讓葉安佚精神頭也足得很，臉上罕見漫上了紅暈，雙眸彎起，帶着深深的笑意。
一頓飯吃得大家各懷心思，卻都沒有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