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愫霜看看不在狀態的顧昱，再看看明顯哭過的葉楠。抿了抿嘴角沒有多問些什麼。他們自己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好了，他們插手反而會讓本就糟糕的事變得更加糟糕。只是看兩人這般模樣，很顯然之間發生了什麼讓他們不知道的事。
或許是餐桌上的氣氛太過沉重了，讓葉安佚和葉未晞兩個孩子都沒怎麼說話，埋頭認真喝着面前葉楠熬煮的奶粥，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莫雲視線不停落在葉楠身上。可是葉楠像是什麼都沒感受到一般，靜默有一口沒一口的吃着早餐。面上沒什麼表情變化，有點味如嚼蠟的機械感覺。讓葉未晞和葉安佚都看着葉楠欲言又止了好幾次。
顧振也難得沒有說話，一邊抖開報紙，一邊斜眼看看葉楠和顧昱，眼底有些複雜的幽暗。
桌子底下葉未晞和葉安佚一個碰一個的。最後還是葉安佚頂着一張蒼白的臉開了口，眼含擔憂，“媽媽。你昨晚上又沒有睡好嗎？眼睛都腫了，等下我們回家用熱毛巾敷一敷好嘛！”
顧昱的手一頓。循着話音視線落在了葉楠紅腫的眼睛上，深邃幽暗的眼眸閃爍了一下，眼神示意小蘭去拿熱毛巾。自己則是半句話也無。冷漠將自己盤中的糖心蛋撥到了葉楠的小碟中。
葉楠愣了愣，沒有拒絕，但也沒有去碰那小碟中的糖心蛋，而是輕笑着和葉安佚說話：“可能吧，吃飯的時候不能說話，想說什麼等吃完飯再說也不遲，等吃完飯我們在回家，商念他們要回來了。”
商念和唐唐要回來了？
顧昱猛然擡眸看着身側笑顏如花的葉楠，眼底卻盛滿了悲傷，讓他的心也跟着沉冷下去，話到了嘴便成了一聲輕嘆，“待會兒吃完飯，我送你們回去吧，給未晞和安安收拾點衣服拿過來，未晞又過敏成這樣，你一個人不好照顧他們。”
葉楠手中的筷子猛然握緊，臉色有些蒼白的難看，“不用了，我一個人能夠照顧好安安和未晞的，不用你操心了，再者哪怕我一個人照顧不過來，不是還有喬治在嘛！”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沒有腦子的人都知道兩人之間肯定又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火藥味這麼重。
趙愫霜有心說兩句，可是看着葉楠實在過於難看的神色，遲疑了下，到底沒說什麼。
莫雲三番兩次想要插嘴翻過這個話題，可是兩個當事人之間的氣氛怪異至極，莫雲衡量了一下，握緊了手中的筷子選擇了沉默，這個時候若是開口說話的話，說不定只會讓事態更加糟糕吧！
雖然顧振對葉楠的不喜愛因爲五年前那張光盤消去了一些，但心裡面依舊存着疙瘩，但是現下看着這一幕，喉頭的話怎麼都吐露不出來了，只好將視線挪到報紙上，裝作不經意間說道：“快吃早飯吧，涼了對胃不好。”
葉安佚滿目都是對葉楠的擔憂，連面前的奶粥一口都喝不下去了，食慾寡淡。
葉未晞對外界情緒敏感得很，見狀也扔下了手中精緻的小勺子，軟軟甜甜的童音響起，是不明所以的茫然和滿滿的心疼，伸出手去握住了葉楠捏住筷子的手，溫暖的溫度讓葉楠笑了笑，“沒事，快喝粥，一會兒我們就回去！”
雖然知道沒有任何辦法擺脫顧昱，但至少現在可以短暫遠離開他的身邊也是挺不錯的，她就不用連呼吸一下都會覺得異常的壓抑了。
顧昱瞥了眼葉楠，沒有說話。
只是那逐漸緊握筷子的力道暴露了他焦躁的心情，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正確傾瀉出來，只能一再壓入內心深處，換得一時的寧靜。
葉楠被鬧了這麼一通，本就沒多大的胃口，現在更是沒有心情吃了，但是面對着兩張寫滿了擔憂的臉，勉強着吞下了一些不知道什麼味道的早飯，之後就將葉未晞的東西收拾好，那樣急切不想在顧家多待一秒的舉動，灼痛了顧昱的眼。
葉安佚行動不方便，所以一開始就是被葉楠抱坐在沙發上的，見葉楠上樓去收拾葉未晞的睡衣去了，就扭過頭看着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的顧昱，眼眸閃爍了下，“爸爸你是不是又欺負媽媽了？”
顧昱看着前方，嘴角輕微勾起，眼底卻並無多少笑意，反倒多了絲壓抑的漠然，“怎麼會呢！怎麼會捨得欺負楠楠呢！”是啊，捨不得，卻能夠狠下心來傷害她。
顧昱啊顧昱，也難怪葉楠現如今會這麼恨你，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葉安佚一張小臉拉了下來，擺明了就是不信顧昱這句措辭，努力挪動着身體靠近了顧昱，頗有些咬牙切齒意味地跟顧昱兩人在沙發上咬耳朵。
“你騙人，若是爸爸你沒有欺負媽媽的話，媽媽就不會看起來那麼難過了，連眼睛都哭腫了。”
顧昱有些無奈地看着葉安佚，隨後將人抱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下巴靠在葉安佚的肩膀上，卻還是小心翼翼並沒有讓葉安佚感覺到難受。
“安安，有很多事是爸爸解釋不清楚，說不清楚的，我知道你和未晞對楠楠感情深厚，可我又何嘗不是，五年前我已經放手失去過她一次了，五年後我無論如何都不想再放手了。”
葉安佚有些小小的糾結：“事情一次說不清楚，那就說上兩次三次，四次五次啊，總會有一次能夠說得清楚的，你這樣什麼也不說的，難怪媽媽不願意搭理爸爸你。”
顧昱還想說什麼，那邊葉未晞就撲騰着過來了，兩條小小細細的胳膊上還纏着紗布，咯咯笑着跑到了顧昱身邊，清脆叫道：“爸爸！哥哥！”
眼眸糅合下來，騰出一隻手來摸了摸葉未晞的臉蛋，視線再次落在她胳膊上纏着的紗布，帶上了心疼，“未晞，今天怎麼樣？胳膊還疼不疼？”
葉未晞搖頭，水汪汪的大眼中滿滿的都是笑意，“今天只有一點點疼了，要是爸爸吹吹的話就不疼了。”說着，眼底是極其明顯的希翼。
顧昱也沒有拒絕，而是嘴角含笑示意葉未晞脫了鞋，爬到沙發上，手很是小心輕柔托起，腦袋湊了過去，輕軟的氣息噴灑在葉未晞纏着紗布的胳膊上，引得葉未晞又是一陣輕笑，讓站在樓梯上的葉楠，抿緊了脣瓣，心情前所未有的複雜。
“小初，你…還好吧？”莫雲偏過頭看着神情莫辨的葉楠，心裡很是難受。
如果五年前顧昱和葉楠的事他沒有插手，也沒有在私底下插了一腳的話，或許這兩人就不會像今天這樣只維持着表面上的平靜，暗地卻波濤洶涌藏着無盡的悲傷和難過。
可是這世上沒有如果，只有結果和後果！
葉楠嘴角動了動，牽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出來，“我很好，要是沒有回來的話，我相信我會過得很好，只是可惜啊，我終究還是選擇回來了，你說我是好還是不好，現在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路是她自己選擇的，也是顧昱逼迫的。
所以好與不好，都不能代表什麼了。
莫雲瞬間就被噎住了，看着葉楠那似哭非笑的神情，心下一動便道：“小初，要不然你還是回來吧！爸媽他們都很想你，你要恨的話就只恨我一個人就行了。”
“回去？我又能夠回到哪裡去呢，莫家嘛？”葉楠嗤笑一聲，卻浸滿了悲傷，“讓我再次做回莫初？”
莫雲想點頭，可是又覺得葉楠這話說得有些不太對，什麼叫做讓她再次做回莫初？她本來就是莫初不是嘛，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可是這話無論如何莫雲都說不出口，差不多二十年了，他的親妹妹頂着葉楠這個名字生活了整整二十年之久。
雖然她現在已經回想起了四歲時候的事，可並不代表着她心裡面那道坎兒她已經跨過去了。
心裡怨恨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這是莫家欠她的，也是他這個做哥哥的欠她的。
葉楠沒有去看莫雲的表情，而是繼續看着下方繼續說道：“莫雲，我曾經對你說過吧，你欠我三條命，你就是死了也無法償還清楚，我雖不打算要你的命，但並不代表着，我可以縱容你一次兩次在我眼前晃悠。”
“那樣只會讓我回想起五年前因爲你的關係，我遭了多少罪，我的孩子，肖瀟和小羽毛哥哥他們又是怎麼死的，一遍遍的都會在我的腦海中回放着，每一次都會讓我對你的恨意一點點的增加。”
面對着一條條細數他罪狀的葉楠，莫雲啞口無言，內心深處盤旋的愧疚自責幾欲將他淹沒，無法呼吸！
“至於莫家，”葉楠突然回過頭來看着莫雲，脣邊展現出來的笑容讓莫雲呼吸一滯，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是回想起了小時候莫初也是經常這般對着他笑，但回過神來，卻發覺那笑對於葉楠來說不過是一個表情罷了，連心底都未曾到達。
“莫家大小姐這個稱號，我葉楠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