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沈言昔說不再追究了, 徐掌櫃依舊去衙門備了案。無奈一時也抓不到那小夥計回來對峙,這事就暫且擱了下來。
沈言昔滿心煩躁,在工坊裡待了一會便出來了。不知不覺又走到毓盛旁邊。店內的顧客不少, 來來往往甚是熱鬧。沈言昔站了一會, 正準備離開, 誰知那日有過一面之緣的許掌櫃正巧送顧客出門與他碰了個對面。
許掌櫃一愣神, 認出了是他, 走過來打招呼。沈言昔只得笑着應了。兩人客套幾句,許掌櫃抱拳送客:“小號最近實在太忙,怠慢了沈公子, 沈公子海涵。”
沈言昔豈能聽不出他的炫耀之意,此時也不想與他多費脣舌, 只得輕輕笑了笑, 準備告辭離開。誰知道徐掌櫃身邊那人竟站出來攔在了他的身前。沈言昔與許掌櫃都是一愣。
許掌櫃趕緊走過來輕輕勸了一句:“東家, 店內客人頗多,莫要節外生枝纔好。”
沈言昔這時才知道這人正是毓盛的東家張公子。
張公子充耳不聞, 站在沈言昔的面前連腳步都沒挪一下。沈言昔無奈,只得對他抱了抱拳:“原是張公子,小弟眼拙,竟沒認出來,張公子海涵。”
張公子哈哈一笑, 敷衍地擡了擡手, 又側身指了指自己的店面:“怎得到了小號的門外, 也不進去坐坐, 是不是嫌棄我這店面太小, 客人太多,怕腌臢了沈公子。”
沈言昔輕輕皺了皺眉, 實在不想與他周旋。張公子見他只是笑也不說話,竟不依不饒,又往前踏了一步:“沈公子不進小號店裡看看,給家中娘子挑選幾樣首飾?哦……對了,我都忘了沈公子自家也是有首飾鋪子的。得罪得罪。”
沈言昔一片雲淡風輕,從頭至尾只陪着笑臉。張公子自說自話了一會,甚覺無趣,心道都說這沈言昔厲害,如今見了也不過如此,嘴巴都說幹了,終於和沈言昔告辭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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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掌櫃一擡頭就看見沈言昔黑着臉從外面走了進來。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敢上前詢問。沈言昔徑直上了二樓,徐掌櫃思量一下也跟着走了上去。
沈言昔在桌邊來回走了幾圈,突然哈哈一笑,把等在一旁的徐掌櫃嚇了一跳。沈言昔這才注意到他,擡手摸了摸下巴,對徐掌櫃道:“去工坊把幾位畫師請來。”
徐掌櫃點頭應了,趕緊轉身出去。
不多一會,幾位畫師隨着徐掌櫃走進來。
沈言昔神采飛揚,對幾位畫師一揮手:“明日你們幾位不用來上工了。”
“東家。”幾人嚇了一跳,以爲沈言昔要辭了自己。
“我不是那個意思。”沈言昔趕緊解釋,“整日在工坊裡拘着,也想不出什麼好畫樣……這樣,我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你們想在家裡呆着,便在家裡呆着。想出去遊玩,便出去遊玩,這期間,你們的開銷全算櫃上的。但是我有個前提,半個月後,你們必須把新的畫樣畫出來。”
“是的。”幾人高興地應了。
沈言昔揮揮手讓他們出去了。
徐掌櫃見他似乎很高興,這纔敢上來問話,“東家,您這是?”
“我?我這是要好好和他玩一把。”
“東家您說的是……毓盛?”
“正是。”沈言昔點頭,脣邊是掩不住的笑意,“我以前是想錯了,以爲只要忍讓,別人也總會收斂,今日才突然明白,對這些人就是不能心軟。”
徐掌櫃不知道沈言昔想怎麼做,但是見他高興,也忍不住跟着開心,“東家,那毓盛得寸進尺,東家早該想些法子與他們對抗一番。”
“他們?哈哈,我便讓他們再得意幾日……徐掌櫃。”
“是的,東家有什麼吩咐。”
“找個臉生的小夥計去毓盛買幾套頭面回來,就買他們新出的樣式。”
“買他們的首飾?”
“不要多問,先去買回來。”
“是的。”徐掌櫃點頭應了,轉身出了房門。
傍晚時,幾個小夥計,一人抱着一包頭面溜了回來。
沈言昔叫徐掌櫃提前打樣,把鋪子裡、工坊裡的小夥計全都叫了過來。
不大的廳堂裡,黑壓壓站了二三十人,愈發顯得擁擠。沈言昔將從毓盛買回來的首飾擺到櫃面上,對面前的小夥計說道:“元興開業至今,虧得各位盡心盡力。我也沒什麼可以答謝大家,這些首飾,你們每人來挑一樣,權當我一點小小心意。”
衆人面面相覷,臉上皆有喜色,卻又不敢上前去拿。
沈言昔笑了笑:“來吧,每人拿一件,這些首飾有重有輕,拿得晚了,挑不到好的,可別怪我。”
聽他這樣說,衆人才上前開始挑選,不一會,桌上的首飾所剩無幾。
“這些首飾,你們送給自家娘子,或者自家姐妹都行。但是我有要求,近些日子,你們便讓家人輕鬆一下,也別把她們留在家裡做家事了,就要帶着這首飾出來逛逛。或去茶攤上坐坐,或去說書的那裡聽聽,都行,費用算櫃上的。但是每日只有兩錢銀子,多了便自己付。”
一衆人很是開心,交頭接耳地開始議論。
沈言昔擺了擺手,讓他們安靜:“若是有人問起這首飾是哪家賣的,便要她們照實說,就說是毓盛出的。還要使勁的誇,誇他的首飾價格低廉,買好幾件才抵得上元興的一件……都記住了麼?”
“記住了。”衆人點頭。
沈言昔滿意地笑了笑:“記得,都給露出來,要讓別人一眼就看見。”
“是。”
“好了,回去吧。”沈言昔揮揮手,放他們回家。
徐掌櫃很是不解。沈言昔哈哈一笑,對徐掌櫃道:“這剩下的首飾,你全拿回去。”
“東家客氣……只是……”
“我知道你有疑問。放心,咱們元興的首飾,你也挑幾件回去。就挑以往賣的好的,給你家兩位娘子帶上。這些毓盛的首飾,便賞給你家娘子的丫頭們。明日起要她們也別閒着,帶着丫頭出來逛。去茶樓喝喝茶,聽聽戲什麼的。把首飾都露出來給人看。”
徐掌櫃眼睛一亮,這才明白沈言昔的意思。高興地應了,過來將櫃面上剩下的首飾包好揣在懷裡。
“好了,今日便這樣,你也回去吧。”是的,徐掌櫃點了點頭,咧着嘴下了樓。
沈言昔渾身輕鬆,理了理衣襬起身回家。
次日又要沈貴去毓盛買了好些首飾,給春草、夏荷、秋夜、冬雪每人置辦了一整套。剩下的便讓春草送給附近幾個宅子裡相熟的丫頭們,也明白的告訴了她們,首飾是毓盛號出的,成色不好,價錢不高,只能平時帶帶,上不了什麼大臺面。
忙完這些,便讓江雨煙和錦繡也領着幾個丫頭出來逛街。江雨菸頭上、手上戴滿了首飾,走了一路累的不行。
錦繡捂嘴笑了笑,跟江雨煙耳語:“我看,也就他能想出來這餿主意。”
江雨煙揉了揉脖子,“聽說那毓盛今日還叫了堂會,你說,相公只叫我們出來逛逛。也不知給不給我們去看堂會。”
“去吧,他的心思你還不瞭解,咱們天天去,他更高興。”
江雨煙咬了咬脣,爲了沈言昔,也只得硬着頭皮去了。
張家宅子不大,沒有修建戲臺,堂會是租的戲院的場子。從午時開始,說是直要唱到深夜,客人來來往往,甚是熱鬧。
春草最喜這種場面,站着江雨煙的身後就沒閒着,不多一會便與站在身邊不知誰家的丫頭聊開了。
那丫頭見她頭上手上帶滿了首飾,眼裡盡是羨慕。
春草眼睛一轉,將鐲子拿下來送給那小丫頭。
小丫頭嚇得連擺手:“我不能要姐姐的首飾,這太貴重了。”
“沒什麼了不得的,這首飾也不貴……呶,就是叫堂會的這毓盛出的。要我說毓盛的首飾就是好。樣子好看,價錢還低。我們家夫人心腸好,逢年過節就買他的首飾賞給我們這些下人。”
小丫頭眼睛亮亮的,猶猶豫豫地想接又不敢接。
春草一伸手將鐲子塞到她懷裡,“拿着吧,我們倆投緣,就當姐姐送你的。”
“謝謝姐姐。”小丫頭喜得臉色紅紅的。
身前小丫頭的主子聽她倆人聒噪了半晌,不滿地回頭看了兩人一眼。春草只當沒看見。那丫頭也沒注意,一雙眼睛全盯着手裡的鐲子。
那位夫人無奈搖了搖頭,轉身繼續看戲,江雨煙一側頭,發上明晃晃的金簪刺得她閉了閉眼。
春草笑了笑,對小丫頭道:“你看,我們夫人帶的首飾才貴呢。那一根簪子,夠買毓盛好幾根的。其實我也沒覺得哪裡好,但是我們公子的幾位夫人都帶……好像是元興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