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墨睜大雙眼，神情呆滯。
“鬼麪人！？”
驚訝的不只是姬子墨一人。
衆多魔修乃至於地下暗河旁的修士們，無一不心神震動，盯着這道狀若鬼神的身影。
方纔。
他好似一顆隕星一般，以誇張的速度橫跨數百米的距離，蠻橫且強硬的闖入他們眼中。
水凝豔面色微變。
這幾日以來，她自然聽聞過鬼麪人的赫赫兇名, 知道這怪人的強悍。
但是，此人爲何會突然對他們動手？
“閣下請住手！”
水凝豔嬌柔開口，聲音甜得發膩。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奴家可不記得，我等曾得罪過您。”
她俏臉上滿是我見猶憐的委屈，態度放得很低。
胸口的衣襟看似無意的敞開，自有一股驚人的媚意。
地下暗河旁的男修見了，紛紛移開視線, 不敢多看。
他們認得，此女修行的乃是採陽補陰的邪功。
一身媚術極爲不凡。
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被她榨成人幹，臨死時還以爲身在極樂天國。
搬山教的一行人恰巧也在附近。
乾冰默默對比後，暗自咬牙，有些不甘：“這個妖女！”
但她又不免生出擔心。
“鬼麪人，該不會被蠱惑了吧？”
乾冰這個念頭剛剛升起。
轟！！！
一團黑影宛若炮彈，裹挾可怕的氣勁，眨眼間就來到水凝豔面前。
只一擊！
女人柔美的身形倒飛而出，重重砸在身後的一塊巨石上。
煙塵四起。
安樂沙啞開口：“沒有什麼誤會，我就是來找你們的。”
周圍鴉雀無聲，人人噤若寒蟬。
“鬼！面！人！”
接着，水凝豔咬牙切齒的聲音從中傳出。
“你可別以爲我們怕了你！”
她緩緩從煙塵中走出，身上毫髮無傷，僅是有些狼狽。
只是此刻，水凝豔美目中不復方纔的嬌媚，變得滿是怨毒。
正是一個蛇蠍美人。
她眼中閃過一抹貪婪。
‘如此美妙的肉身，倘若能吸乾這體內的精氣，我的修爲定然會更上一層樓！’
‘鬼麪人, 就由你來當我的踏腳石！’
水凝豔還真不畏懼安樂。
她一人或許還不是對手, 但和身邊的同伴聯手, 連堪比築基圓滿的姬子墨都不敵。
區區一個鬼麪人……
轟！
在水凝豔身邊，一名魔修的腦袋，如同西瓜一般炸開。
紅白之物，飛濺一地。
而打爆它的，乃是一件人們從未見過的法器。
足有十餘米長，既像是巨劍，又像是長棍，周遭彌散開一股怪異的煙霧。
整個法器，宛若一條煙海中的古龍。
“這是何物？”
在場的所有修士，心中感到驚訝。
以往鬼麪人出戰時，全憑一身蠻橫到不講道理的氣血和肉身。
但現在這件法器……
光是體型就讓人敬畏。
“也就只有鬼麪人才能駕馭了吧？”
不過，衆多魔修同樣不是好惹的。
“他再強也就一個人！”
見同伴死亡，他們毫無懼色，當機立斷，立即出手。
很快，數道帶着腥氣的流光襲來。
或是血光滔天，氣息邪異非常。
或是鬼影重重, 怨氣縈繞, 還有亡靈的嘶吼響起, 好似所謂的“百鬼幡。”
亦或是攜帶一股腥甜之氣, 所過之處皆染上碧綠的顏色，顯然是可怕的猛毒。
全然都是魔修纔會有的手段。
可想而知，在修行途中，他們究竟殘害過多少人的性命。
“來得好！”
安樂大笑一聲，氣血翻涌，渾身骨節有如龍吟響起。
而後，欺身而上，與魔修正面搏殺。
******
巨巖縫隙中的姬子墨，盯着場中的局勢，眼神複雜。
“他爲什麼要救我？”
如果鬼麪人只是來找魔修尋仇，方纔根本沒必要殺死那隻鬼嬰。
“難道……他也想要奪取我的血脈？”
在魔門中的生活，讓姬子墨過早成熟。
他很難再輕易相信別人，更不認爲，世上會有無緣無故的好意。
但是，對方救了自己一命，也是事實。
此時不遠處。
血色與煙塵共舞。
鬼影同氣浪齊飛。
地下通道中碎石“梭梭”掉落，地面一陣震顫。
從表面上看。
在魔修們的圍攻下，鬼麪人處在下風，彷彿被一道道強悍法術壓制得難以反擊，無法靠近。
看到這一幕，姬子墨不免有些擔憂。
“哪怕是鬼麪人，也未必是水凝豔他們的對手。”
本身就出身魔門的他，自然更清楚敵人的難纏。
這羣魔修乃是魔門精銳。
若單論法術的殺傷力，或許比不上傳統的修士，但各種陰險詭異的秘法層出不窮。
“鬼麪人，恐怕凶多吉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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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圍觀的修士中，抱有這種念頭的人不在少數。
兇名赫赫的，可不只有鬼面一人。
很快他們認出來，這些魔修，無一不是殺人無數的兇徒。
法術的餘波，都令人們退避三舍。
“看來，鬼麪人是要栽在這裡了。”
搬山教的一位築基嘆了口氣，語氣稍帶惋惜。
再怎麼說，鬼麪人都是他們領地出來的修士。
平日裡，頗有幾分與有榮焉。
但也僅是如此了。
乾冰輕咬貝齒：“師兄，我……”
“不行！”
她話還未說出口，就被身邊之人制止。
“乾師妹，不要太過任性了。”
“我們是爲了玉鼎碎片而來，沒必要參與這種爭鬥。”
這名師兄嚴肅說道。
“況且，和魔門混跡在一起，那鬼麪人也未必是什麼好人。”
乾冰還欲再開口。
卻忽然聽見，煙塵中傳出沙啞的笑聲。
“你們的法術，我已經全部看穿了！”
一名鬚髮慘綠的魔修，聞言冷哼一聲，一片綠色的靈力揮灑而去。
凡是與之接觸到的岩石、沙土，都被腐蝕出一個個坑洞。
這是常人沾之即死的毒素。
但是這一次眼前的鬼麪人沒有再逃，而是不躲不閃的步入靈毒範圍內。
“蠢貨！”
這毒修面露笑意：“居然自尋死路。”
但下一秒，他臉色大變。
一股墨綠中夾帶嫣紅的迷煙，從那身鬼鎧上噴射而來。
靠得最近的兩三個魔修，當即中招。
渾身上下開始被毒素腐蝕，很快變成一灘爛肉。
“你！怎麼可能？”
即便沒有親身接觸，毒修依舊能感受到，那些煙氣中的毒性，比他釋放的還要強！
“我不是說了嗎？”
安樂冷笑說道。
“你們的法術，我已全部看穿了！”
他方纔之所以落入下風，不過是想借助魔修的力量，稍微錘鍛下鬼鎧。
順帶也是有些猶豫，要不要展現部分先前未曾用過的能力。
畢竟，那些詞條的詭異程度，比魔修都好不了多少。
但想了想，他好像本來就不是什麼正派角色。
於是徹底放開了手腳。
話音剛落，安樂身旁燃燒起血色的火焰。
血怨心焰！
這火光，彷彿引燃了地下暗河中沉積的怨氣，顯得格外旺盛。
一團團血焰，圍繞在他身邊。
靜靜旋轉。
這具身軀被映照得愈發猙獰，裂開的嘴角看上去可怖異常。
好似一尊……從地獄走出的魔神！
安樂一伸手，火光就吞噬了幾道猩紅的流光。
連帶着呼嘯來的鬼影，也在頃刻消融。
其他魔修使用的法術，落在他身上，就好像泥牛入海，一點效果也沒有。
“那、那火焰是什麼？”
水凝豔忍不住驚道。
“不知道，但我的百鬼幡被毀了！”
一名魔修手中的法器，沾染到一點血焰，就徹底報廢。
他驚懼喊道。
“難道說，剛纔那一會兒的功夫，他就掌握了我們的功法，甚至……達到了更高的境界？”
“這怎麼可能？”
衆多魔修都感到很荒謬。
但除此之外，他們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而這時，一道黑影，已經來到面前了！
沉龍上附着血焰，勢不可擋的橫掃而來。
直接把一人攔腰砸成兩截。
水凝豔也被這情形駭破了膽，戰意全無，恨聲說道。
“我們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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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觀的人們，再次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居然強到這種地步嗎？”
有人喃喃說道。
“以一人力敵這麼多魔修，還打贏了？”
“還有這種法術？根本聞所未聞！”
“他真有在戰鬥中學習的本領？這也太過不可思議……”
人羣中。
乾冰從頭到尾都緊緊盯着交戰的雙方。
在看到安樂渾身冒出血焰，擋下所有術法後，她一下子雙眼放光，嘴裡喃喃說道。
“好厲害……而且……好酷啊……”
鬼鎧和血焰輝映，有種異樣的美感。
乾冰想起話本里，形貌可怖卻又胸懷正義的俠士，即便不被人們理解，依舊堅守內心的道義。
“鬼麪人，應該就是這樣的人吧？”
“我會理解你的！”
一旁的師兄嘆了口氣，心中苦惱。
“這小師妹，越來越不省心了。”
******
不遠處。
姬子墨心中的震驚，如同翻江倒海。
“血怨心焰？”
“怎麼會是血怨心焰？”
他的見識遠比尋常修士廣博，也就認出了這種火焰。
但問題是，這分明是邪祟纔會擁有的能力！
“莫非……鬼麪人，其實不是活人，只是一個遊蕩的幽靈？”
不等他想明白這點。
身邊的暗河，突然開始變得波濤洶涌。
水勢變得格外湍急。
河水中，嬰孩的骸骨被水流捲起。
越來越多暗紅色的影子，出現在河底。
看上去，如同暗河被染紅了一般。
安樂停下腳步，皺起眉。
他暫時不再理會剩下逃竄的魔修，高聲喊道。
“各位，當心河中躥出的水蛭！”
“他們會控制修士的心智。”
說完這話，安樂一把扛起旁邊的姬子墨，向暗河的深處前進。
******
嘩啦——嘩啦——
嗚哇啊……哇啊……
水聲漸漸變得喧譁，間雜令人心煩意亂的哭聲。
在服下幾顆療傷丹後，姬子墨的狀態好上許多。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爲什麼救我？”
“順手。”
安樂言簡意賅。
雖然暗河還是發生了異變。
但和推演中相比，明顯弱上許多。
他也無法確定，姬子墨現在死了，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索性先帶在身邊。
姬子墨當然不會相信這個回答。
沉默半晌後，他側過臉，極其冷硬的憋出一句。
“謝了。”
姬子墨又補充道。
“但你不要誤會了，我可不會因爲一次救命之恩，就對你感恩戴德、言聽計從。”
“你若有什麼目的，不如趁早說出來。”
安樂懶得理他，隨手碾死兩隻悄然蠕動的血蛭。
順帶觀察了一下。
和暗河外的同類相比，它們氣息強了不少，但比起推演裡的那些，還屬於可以輕易解決的範疇。
“這樣一來，那些修士應該不會失控太多。”
按照推演中的記憶。
沒花上太多工夫，安樂就抵達了暗河的根源。
一條極度肥胖且臃腫的“大蛇”正盤踞在這裡。
“它就是村民口中的龍王爺？”
從安樂肩膀上下來的姬子墨，心情古怪。
這哪裡是龍，就連大蛇都不是，僅僅是一隻龐大的水蛭而已。
醜陋、臃腫，還散發惡臭。
它無時無刻不在分裂出細小的後代，流入暗河。
可就是在它的身下，數不清的頭顱堆積在一起。
都是不滿一歲的嬰孩。
除去這座小村莊外，雲天域其他地方的夫婦，也會來到送子橋旁，獻上祭品。
想到這裡，姬子墨諷刺的笑了笑。
安樂一躍而起，沉龍落下，水蛭立即被切開。
“嘶——”
它發出無力的哀鳴，身軀卻難以動彈。
只有衆多子嗣，爭先恐後的涌來，卻盡數化作血焰的養料。
這水蛭本體的戰力，十分弱小。
甚至比不上剛纔那羣魔修。
在這個距離上，安樂儲物袋中的玉鼎碎片，隱約有所響應。
“碎片之間，是會相互吸引的嗎？”
安樂若有所思。
他很快在水蛭體內，找到了碎片的所在。
它卡在一灘爛肉，卻仍散發獨特的靈蘊。
安樂心中振奮：“第二枚。”
他取出碎片，又把儲物袋中的那片拿出。
放在一起。
兩塊玉鼎碎片一接觸，便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靈光流轉。
其上沒有絲毫裂痕，十分神異。
姬子墨看得心生豔羨，卻沒有出手爭奪的打算。
拿到碎片後，安樂轉身一把火點燃了這具腐臭的屍體，迅速離開。